第221章 寒冰与烈焰(三)
  暂不知地表的情况,身处通道的陈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战斗上。开启屏障挡下迎面而来的冲击波,略显狼狈的少年撇撇嘴,谨慎地朝通道深处丢出一记‘疾风之刃’。
  “杰西卡,没事......”看到倩影自烟尘中浮现,忙不迭停下多余的询问,少年感知着魔法因超出控制距离而消散前最后的反馈,心底隐隐浮现起名为‘愤怒’的情绪。
  必须承认,卡多克找来的守卫技术精湛勇气可嘉,抛开立场绝对是值得拉拢的优秀冒险者。而将其聚拢到麾下加以调遣,某人靠的并非怀柔、利诱或是大义名分,而是更冰冷高效的方式——
  没错,与对待那些沃尔如出一辙,范绍尔家在守卫前额植入了黑水晶,将他们改造为忠心耿耿悍不畏死的杀戮机器。随着陈昊等人不断破除障碍,不断失去活动空间的他们非但没投降,反而选择了最激进、最疯狂的战术进行反击。
  自爆。
  嘴角流涎两眼通红脑门不自然鼓起,发出不似人怪叫顶着影子化成的尖刺与能量刃冲锋,最终粉身碎骨引起一轮毁灭的冲击波。这个画面会否引发生理不适暂不论,对方丧心病狂的表现,只会让陈昊想到半个多世纪前某些高喊‘板载’的疯子。
  士兵为国为家舍身取义,和敌人同归于尽是一回事;士兵被上层当消耗品挥霍,逼着发动‘神风’是另一回事。“真tmd见鬼,在异世界都搞这些歪门邪道~~”
  “您在说什么?”踩着爆炸产生的坑坑洼洼,杰西卡凑到陈昊身边,询问同时递过来一小块还黏着血肉的物件。“气色看起来有些差,是不习惯这种战斗方式吗?”
  “倒也谈不上习惯与否,只是单纯觉得某些人很卑鄙。”随口应和同时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陈昊借着微弱的火光一看,很快发出了不屑的冷哼。
  熟悉的黑色水晶碎片,十有八九是刚刚爆炸的元凶。
  摆手示意后方的大角羊骑士与侍从们拉开距离以免被波及,提防着敌人‘玉碎冲锋’的陈昊继续前进,意识却不由停留在刚入手的碎片上。“杰西卡,你一直管它叫‘魂晶对吧,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魂晶就是魂晶,并非‘什么’,救世主大人。”单纯玩了个文字游戏,白袍女嫣然一笑同时微微侧移,借躲避脚下陷坑之际拉开了与陈昊的距离。“请小心,前面应该就是敌人最后的据点了。”
  嗯了一声表示附和,加固屏障顺带检查了快捷栏的配置,陈昊警惕之余随口向珍妮抱怨起来。“哎,实力强大就是有特权,明知她在装傻也没辙。教会既然都钦定我是‘救世主’了,好歹共享些情报吧~~”
  静静听完少年的诉苦,小女仆自嘲般发出戏谑的笑声。“也许在教会看来,主人你还没资格得知那些资料;亦或者杰西卡小姐有她的难处,不希望你太早接触那些阴暗...”
  稍加思索认可了小助手的谏言,陈昊不禁产生了少许违和感。要知道相较于希斯的阴阳怪气和理性之上,新生的珍妮似乎碍于身份很少主动提出想法,基本处于‘陈昊问啥答啥’的被动模式。要不是代表希斯的交流频段显示为‘距离过远无法联通’,陈昊都要怀疑是希斯假借珍妮之名在和自己交流。“借你吉言,但愿不知情对接下来的事没影响。”
  传入耳膜的轻微脚步声,让警觉的少年立即结束了话题。察觉到一个身影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迎面而来,陈昊叹了口气再度加固屏障,同时分别释放了‘火星’与‘疾风之刃’;与之配合逐渐默契的丽人伸手一指,脚下蠕动的影子再度激射出尖刺,飞向被火光照亮的目标眉心。
  下一秒钟,剧烈的爆炸再度响彻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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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有再多精力,哪怕施加了再多加固魔法,建筑材料的承重值也有个上限。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是靠精妙的手段能用一块木板顶起十多斤的重物,但要想靠木质牙签那纯粹是做梦。
  遵循同样道理,即便石锤与后来者大兴土木,地下设施的规模终究有限。沿着微微向下倾斜的通道盘旋了两圈,陈昊等人逐渐逼近设施底部,遭遇的反抗也在几次自爆后大幅减弱。
  毕竟撤进设施的人才两位数出头,消耗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抬手释放了‘疾风之刃’,不顾如泄洪般流逝的魔力,陈昊通过调整法术内部结构的方式,使之在飞行途中骤然变向,击中了措不及防的对手大腿。
  抵御魔法的附魔早在对抗中失效,锋利无匹的翠绿之刃轻松将缩在墙角之人一条腿连根削断,迫使其失衡栽倒在地。刚刚发出一声痛呼,紧随其后的尖刺准确扎穿咽喉,彻底剥夺他活下来的可能性。
  不放心地又与元素沟通半晌,确认前面无人的陈昊这才离开掩体,缓步上前在紧闭的大门前停下。“这里...是最后一个区域了吗?”
  “是的,大人。”之前最多躲在后面射箭,毫发无损的骑士与侍从们见敌人全军覆没,也大着胆子来到陈昊身边,听见他的自言自语,为首者掏出口袋里的纸,借火光观察片刻后肯定了少年的猜测。“这里应该是第八区,储存陈粮的地方。”
  “得了吧。或许石锤拿这放陈粮,但范绍尔绝没那么好心~~”半开玩笑调侃了一句,陈昊表示对方手里的纸可信度堪比股评家分析。之前安抚获救的贵族人士并安排人手将他们送抵地面进行治疗,陈昊无意中得知这栋粮库早在半年前就被石锤租给了范绍尔,用以存放‘私人物品’。
  石锤捉襟见肘的财政固然可悲,但他们的行为简直令陈昊想笑。若非格林以死换来的情报,这些贵族指不定还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与粮袋为伴,最终如砧板上的肉般任人摆布至死---即便卡多克阴谋得逞,以他目前表现出的残暴与狠辣,这些贵族多半也会被肃清。
  地图除了指明大致方向,已经没啥用了。
  阻止了几名跃跃欲试的骑士,让珍妮仔细扫描门上的陷阱,陈昊驻足门前片刻,很快嗅到了一股熟悉但厌恶的气息。“杰西卡,你不愿提‘那个’也就罢了,好歹说说对付它需要留意什么,如何?”考虑到骑士们就在身后,少年识趣地带过了魂晶之名,也算给对方些面子。
  一言不发扭过头,对上骑士与侍从们畏惧之余不乏期待的目光,窈窕身段的女性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你们中谁是牧师?”
  闻言面面相觑,人群中渐渐举起三只手,夹杂着一句沙哑的解释。“我,我才刚刚通过见习修士考核……”
  “能使用‘宁静’即可,职阶无所谓。”不以为然解下腰上悬挂的十字架,杰西卡将其握紧对准大门,似乎确认着什么般连连点头。“污染还不严重,一时半会估计没问题,你们待会勿需加入战斗,待在人群里全程吟唱‘宁静’即可。”
  做出一副拆除陷阱架势,实则拉长耳朵偷听的陈昊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很快就变得淡定不能。“珍妮,能不能查一下数据库里,关于‘遗忘之森遗迹’的部分——”
  “对不起哦,主人。”明明是后加入者,但矮人女孩却表现得异常熟练,仿佛早猜到陈昊有此一问。“在我加入之前的数据,都被希斯姐姐封存起来了,凭我的权限无法查询~~”
  搞什么呀,刚才还无所不能得宛如哆啦a梦,这么快就拉胯了?蛋疼地翻了个白眼,见杰西卡说明告一段落,正好结束检查的某人赶紧拆除了找到的陷阱。举手示意众人提高警惕,握住石环用力一拉,陈昊没等门完全挪开,抬手就是一记‘疾风之刃’甩了进入。
  凝重、生涩,犹如制作模型使用的速干胶水,这就是魔素给予的反馈。一手火把一手法杖,率先踏入房间的少年立即注意到正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
  “我了个去,还真是——”
  “唔哇啊啊!”大吼大叫打断了陈昊的发言,从粮袋后跳出的男性打扮不似之前那些冒险者,反而与陈昊有七八分相似。双目通红状若疯癫,他毫无章法挥舞着匕首,才冲出不到五米就被一支箭矢射中左腿。
  货真价实的膝盖中箭,只是结局比某位还能和龙裔吹逼的守卫要惨:身体失衡栽倒在地,没等袭击者再有动作,从不同角度飞来的三支箭矢分别命中了他的左眼、小腹与咽喉;后发先至的黑色尖刺,则在其持械的手腕扎了个大洞,迫使武器脱手掉到地上;刚刚还在琢磨地图的矮人怒喝一声大步上前,长柄战斧气势如虹切下了对方的脑袋,随后他手腕一甩,用巧劲把头颅直接扫出老远,自己则忙不迭退回阵中。
  小心谨慎是必须的,之前几位受伤战友就是反面教材。
  捏着法术准备释放却发现没自己什么事,陈昊唯有讪讪然撤去魔力,靠火把的光芒观察四周,提防着陷阱的少年走到房间深处,在巨大黑影前停下脚步,注视着面前之物幽幽一叹。
  “珍妮,不用纠结数据库的事了。”
  “欸,为什么啊主人?”
  回头示意众人分散开仔细搜索,陈昊闻言自嘲地笑了笑,伸出手轻轻戳了戳立柱表面。“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是恶魔使用的传送门,我以前见过完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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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谜底揭穿后藉此反推全过程,许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杰西卡为何对‘魂晶’话题有意回避,为何它明明能造成巨大破坏、却在魔法书上找不到任何描述,无论‘灭世者’还是之前遭遇的兽人,都给陈昊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当答案被揭晓,一切就显得顺理成章:名为‘阿里’的死灵、失控的影蛇、与斯坎德培同归于尽的刺客、嗜血善战的沃尔,他们都受到了恶魔本源,也就是‘深渊’的腐化。
  魂晶,很有可能是深渊力量的凝聚体;卡多克真正的底牌,则是对这股力量的驾驭。
  回想起当初在遗迹的冒险,陈昊不禁有些感慨。彼时大家素不相识,磕磕碰碰下总算是完成了任务,自己更是只有四百点魔力,连学徒级法术都得看情况酌情用,战斗方式更像个炼金术师而非附魔师(虽说现在也不太像);而现在安妮突破瓶颈自己抵达3阶,穆尔据说也快要抵达3阶,真是世事难料。至于格林...
  想到之前石锤庄园入口看见的一幕,陈昊刚刚好转的心情又开始变糟。明白正事要紧的他甩了甩脑袋将杂念赶走,稍加摸索即发现这座尚未搭建完成的传送门与‘遗忘之森’那座迥然不同。“希...呃,珍妮。”呼唤着实际位置在匕首的外挂小姐二号,陈昊用手摩挲着‘门框’,发现其表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物质。“查一下,这是不是魂晶。”
  正因为它的存在,位于房间深处的传送门与黑暗融为一体,以至于陈昊走近方确认其存在。
  意识到情况非同小可,矮人女孩不敢怠慢,允诺一声立即陷入沉默。知晓后者忙于计算的陈昊并未催促,绕着门走了两圈很快有了更多发现:门边堆放的石料很多,看起来还未涂抹黑色物质,估计刚运来不久;距离不远处用粮袋搭了个私人空间,里面摆满了生活用品,估计是刚刚被杀那位老兄搞出来的;在石料后方的墙边,摆有几个散发出浓烈血腥味的袋子,考虑到刚刚私人空间内那些一看就与邪神献祭有关的图案,陈昊捏着鼻子犹豫再三,还是没敢解开绳子朝里看。
  他担心看完后,自己会忍不住下令屠戮范绍尔家族,勿论老幼。
  这边厢金发碧眼的附魔师还在传送门旁鼓捣,试图获取更多线索;另一侧的骑士们见状,也识趣地没去掺和自己不了解的领域,专心致志搜寻可能的幸存者。再三嘱咐那几位会使用‘宁静’的战友保持吟唱,像是负责人的矮人左顾右盼往前跨步,却差点被脚下东西给绊倒。“盖亚保佑,哪个混蛋乱丢东西!?”抱怨着蹲下身,藉由火把发现那是一条胳膊粗细、先章鱼触须的东西,莫名其妙的骑士顺其方向慢慢转头,本不大的眼睛瞬间睁得滚圆。
  “大人,大人!!”迈开双腿朝陈昊猛冲,总算在撞上后者前刹住脚的矮人不顾对方满脸疑惑,一把拽住他胳膊往房间角落拽。“快来,您必须看看这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