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节
  待其走远后,鬼仙才将斗帽重新戴上,此次他依然是灵魂本体,并未临时夺舍,看向萧尘道:“走吧。”
  话音甫落,四人便即御剑往天际而去,五岳山在中洲以北之境,地势险峻,其中有五座主峰,东岳、西岳、南岳、北岳、中岳,五座主峰皆是高耸入云,从远处看去,便像是平地里突起的五把巨剑,直指苍穹,如似要捅破云端一般。
  每隔百年,四方修士便会齐聚五岳山,展开百年一次的五岳论剑,亦称风云际会五岳台,上一次,便是玉卿七子在此威震天下,那时清尘真人还不叫清尘真人,叫做清尘子,但却以一招惊虹剑歌,震惊四方修士,无人能撄其锋芒。
  转眼百年如流沙,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当年的风云人物都老了,不过随着湮灭时代的来临,后辈中却是崛起了无数优秀之人。
  所以此次赶来五岳山的修士不计其数,东西南北客,应有尽有,萧尘四人乘坐飞云石赶了两天路程也到了,这日正是八月十五清晨,各人都陆陆续续往中岳峰赶去。
  山上草木葱郁,奇石险立,山麓下有些暑气蒸人,但是到了山上却是颇为清凉,而暗香浮动其余十人之前也接到青鸾的传讯,早已在此等候。
  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犹未到达半山腰,却已见四处山岚蕴绕,空气也变得有些湿润了,这一路萧尘看见了一些熟识之人,如晓月、左丘阳等。
  “嘻嘻,萧宁大哥和古风前辈现在会不会已经到了?”紫芸儿突来的一句话,将萧尘注意力拉了回来。
  萧尘笑了笑道:“应是我们来早了,否则此刻五岳山便不会如此平静了。”说话时,目光一瞥,忽然看见了远处一个熟悉之人。那人也看见了他,匆匆一瞥后,便将视线转移开了。
  “凌娇,你认识那人吗?”
  那人正是楚凌娇,身着一条淡淡紫纱裙,头戴金丝珠玉钗,腰上也系着翡翠玛瑙佩,一身珠环翠绕,极尽奢侈,人看上去也比之前妩媚了许多,与她并肩齐行的,还有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同样一身锦衣,顺着她之前的目光,向萧尘看了去,此刻两人隔着几十丈距离,这一瞬间,萧尘竟感到一阵微微窒息,不禁心中一凛,自己已臻入寂灭境三层,在五大洲青年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但这男子是谁,修为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那男子也只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如若无物一般,继续与楚凌娇往山腰上而去。
  “此人叫莫瑾炎。”鬼仙忽然沉声说道。
  “莫瑾炎?”萧尘皱了皱眉,之前从未听过还有这号人物,鬼仙沉声道:“莫家最杰出的青年之一。”
  “莫家的人么……”
  鬼仙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一年多你都不在外面,故可能有所不知,这一年多莫家已是声名大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莫瑾炎年纪轻轻便已达到寂灭境中期,令无数老一辈的人也为之汗颜,这一次,他们应是来立威的。”
  萧尘捏了捏手指,之前以为莫问、莫羽那样的人便是莫家的杰出青年了,想不到往上还有这等厉害的人物,单论修为,完全不在自己之下。
  鬼仙道:“莫家自命远古伐天家族,自认凌驾于紫府现在的十大世家之上,不过他们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有可能,他们的玄境里有地仙坐镇。”
  “地仙?”萧尘皱了皱眉,莫名就想到了之前莫羽口中所言的古冥老人。
  鬼仙点点头道:“大乘之后要历经飞升渡劫,渡劫成功则入天界,成为真仙,渡劫失败则沦为人界散仙,按理说是不能够再修炼成仙,但是有的散仙遇到了机缘,便能修成地仙,地仙已经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仙了,只是无法入住天界而已,但其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远强于初入天界的真仙。”
  萧尘点了点头,如此一说,这个莫家的实力当真远强于凌家、天火门那些势力,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极可能是自己将来的大敌。
  鬼仙道:“小子,奉劝你一句,现在暂时不要去招惹莫家的人,你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一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中岳峰的山腰处,此处地势平坦开阔,山岚蕴绕,气温已降低了许多,有如盛夏忽入凉秋一般。放眼望去,只见人影晃动,密密麻麻,有年轻后辈,也有玄门前辈,更有四方散人。
  “主上,我们歇会儿再走吧。”紫芸儿走到萧尘身旁,小声说道。
  萧尘点了点头,眼下尚未至午时,想必萧宁大哥也还未到,便往不远处一块大石走去,衣袖一拂,扫去上面的落叶,向鬼仙请道:“前辈请坐。”
  鬼仙点点头,与他一起坐下,暗香浮动月黄昏十二人守在两人旁边,远处晓月双眉微锁,实是想不通他月前分明那般虚弱,而现在看上去非但无事,甚至功力大增了,莫非是因他身旁斗篷老者的缘故?
  这边,萧尘跟鬼仙随意而谈,并未将注意力放在晓月身上,片刻后,晓月走了过来,青鸾跟紫芸儿立即将她拦下:“站住!”
  萧尘这才抬起头来,向晓月脸上看了一眼,淡淡道:“晓月仙子。”
  “萧兄,又见面了。”晓月说话时,脸上略带微笑,并不显得惊讶,但心中却是有些震惊,之前她在远处,尚不敢确定萧尘的修为,然而此刻,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萧尘的修为。
  这时青鸾跟紫芸儿也让开了,晓月走近了些,将目光从萧尘身上转移到了他旁边的鬼仙身上,拱手问道:“未请教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鬼仙抬头看了看她,用沙哑的声音道:“前辈二字不敢,老夫无名无姓,不足道哉。”
  晓月笑了笑,又将视线移回萧尘身上:“萧兄今次也是为五岳大帝而来吗?”
  五岳大帝,乃是很早前的说法了,现已成了来参加五岳论剑的客套话,其中五岳大帝,便是指东岳大帝、西岳大帝、南岳大帝、北岳大帝、中岳大帝,并称五岳大帝,乃是指紫府的顶尖风云人物,并非神话中的五岳大帝。
  上一届的五岳帝王之争,已是千年之前了,萧宁便是那一届的东岳大帝,古风乃是北岳大帝,如今紫府已经不再开展帝王之争了,故已无五岳大帝的说法,但是人们从古籍记载中得知许多,所以现在还是有些了解的。
  萧尘笑道:“五岳大帝不敢,应一位朋友之约而已。”
  话音刚落,忽听远处响起一阵喧嚷,抬头望去,却是许多人围着一名锦衣青年道贺,而那锦衣青年,正是萧尘先前见过的莫瑾炎。
  “许久不见,恭喜莫公子修为更上一层楼!”
  “莫公子可谓五洲青年第一人,恭喜恭喜!”
  此刻围着莫瑾炎问候的皆是些玄门老前辈,那些小辈根本没资格和莫瑾炎说话,而这些老一辈虽然有的修为在莫瑾炎之上,却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因为近一年多来,莫家已是在紫府声名大振,尤其是那些他们见所未见的古仙功法,令得许多门派势力都深深忌惮不已。
  “诸位,许久不见。”莫瑾炎脸上略带微笑,也只是象征性的朝这些人打了打招呼,因为在他眼中,这些人根本不足道哉,他自认凭己身的资质,很快便能超越这些所谓的玄门前辈,一举成为紫府的顶尖强者。
  旁边楚凌娇妩媚动人,嫣然笑道:“瑾言,我们快上去吧,等正午时,那二位千年前的前辈就该到了。”
  莫瑾炎点了点头,随意朝周围人群抱了抱拳,便即往山顶方向走去,而那边,也正巧是萧尘等人所在。
  此刻,在远处,也有几名衣袖飘飘的白须老者注视着这边,一人手捋胡须道:“那边坐着的就是去年声名鹊起的萧尘了吧?你说此人与莫瑾炎,谁要更胜一筹?”
  另一人含笑道:“后生可畏,这两人皆已臻入寂灭境,难说得很,不过我看来,应是这莫瑾炎略胜一筹,论家世背景,都非萧尘可比。”
  山道这边,莫瑾炎二人已经走过来了,萧尘目光在楚凌娇脸上短暂停了片刻,皱眉沉思,心想这姓楚的似乎跟心儿还有旧账未清,但现在却找了个这么大的靠山,如今心儿是决计斗不过她了。
  突然间,莫瑾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向萧尘看了去,暗香浮动十二人立即警戒了起来,萧尘也皱起了眉头,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闪。
  这一刻,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这二人身上。
  第455章 北狂帝
  冷风呼啸,周围的温度仿佛更低了,所有人皆不说话,萧尘跟莫瑾炎目光相对,仿佛一场无声的交锋,气氛越来越紧张了,一些功力微末之人已经开始慢慢挪动脚步,远离这两人。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甘示弱,直至片刻后,楚凌娇拉了拉莫瑾炎衣袖,莫瑾炎才将目光收回,再不多看萧尘一眼,便往山巅的方向走去。
  直至莫瑾炎走远后,山道这边的气氛才总算缓和下来,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也有人小心翼翼绕开萧尘,往山巅走去。
  片刻后,青鸾走到萧尘身旁,小声道:“主上,我们也上去吧。”
  萧尘点了点头,起身向晓月抱了抱拳,微微笑道:“那么,萧某就先行一步了。”说完与其他人往山巅而去了。
  晓月仍然站在原地,目视着他离去的方向,紧了紧手中的拂尘剑,这个男子的成长速度,超出了她的预料。
  而远处,左丘阳指骨捏得直作响,有了一个萧尘,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莫瑾炎,这两人里面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斗不过,这让他充满了不甘。
  ……
  “主上,你刚才是不是在生气?”一行人走在通往山巅的路上,紫芸儿突然开口问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萧尘笑了笑:“有何可气?”
  紫芸儿柳眉一蹙,嘟哝道:“那本功法明明是你给皇甫宫主的,却被刚刚那个女人……”话到此处,青鸾立即瞪了她一眼:“闭嘴。”
  “哦……”紫芸儿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萧尘深吸了一口气,当初也是他一时大意,似楚凌娇这种人,岂能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予她?只怕心儿也不会善罢甘休,但这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楚凌娇如今有了莫家做靠山,又对绝情宫那般熟悉,只怕她为了另外几卷功法,会对心儿不利。
  青鸾小声道:“主上,要属下派人去通知皇甫宫主,叫她早作防备吗?”
  萧尘摇了摇头,现在告诉心儿,她必然会立即前来,恐怕有些不妙,不过那本绝情宫功法是属于她的,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夺回来。
  一行人谈话间已临近山巅了,此处寒风冷冽,空气中夹杂着片片飞雪,割在众人脸上,如似冰刃一般。
  五岳峰山巅的冰雪常年不化,跟山腰及山麓完全有如两个世界,岩石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冰雪,唯有松柏及梅花等耐寒植物作为点缀,高空之上也有仙鹤偶尔掠过,落下几片洁白的羽毛。
  越往上走,气温越低,有些地势险峻的地方还须御剑方能通过,再往上几乎已是到了一片冰天雪地当中,连松柏都很少了,比起千峰山也是不遑多让。
  青鸾从元鼎里取出一条狐裘围脖,轻轻搭在了萧尘肩上,萧尘看着她微笑点了点头。
  再走片刻,漫天飞雪当中,已能望见山巅的平地了,只见五把十几丈长的巨大石剑斜入地面,每把剑的剑柄上皆穿有铁链,互相拴在一起,而那五把巨剑之下,俨然坐着一个黑袍男子。
  那男子靠着一把巨剑而坐,肩上狂发乱舞,脸上有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眼神比此刻的风雪更要冷冽,只一眼,仿佛便要令千万人臣服,此人正是古风,在他身旁还放着十余只大酒坛,那把黑色的狂龙刀也斜插在雪地里。
  下方已有不少人惊呼了出来:“是千年前的北岳大帝!是北狂帝!”
  能够亲眼见着千年前的传说人物,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热血澎湃的事情,简直断不可想,此刻古风并未展露一丝气息,就单单飞雪从他发间穿过的情景,还有那两道冷峻的眼神,便足以令人忍不住惊叹,包括那些不可一世的玄门掌门,此刻也是愣愣的看着巨剑下坐着的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抬头仰望着这个千年前的传说人物,只怕现在就算来个大乘境的修者,他也能够只手灭掉。
  古风坐在巨剑下,任凭狂风呼啸,任凭下方的人喧哗,他也不多看一眼,这完全是一种强者的藐视,他并非魔族中人,只是修炼了魔功而已,再加上他性子狂傲不羁,从来不将万仙盟放在眼里,故当年才得了一个北狂帝和大魔的称号。
  下方远处,莫瑾炎眯了眯眼,心想此人果然够狂,竟将其他四座主峰上的巨剑也移了过来,这意思是说天下只他一帝吗?
  萧尘一行人这边,紫芸儿兴奋着道:“主上快看快看!真的是古风前辈!”萧尘看了看她,故意取笑道:“怎么?他来了,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紫芸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我才没有呢,我只是想看看他跟萧宁大哥谁更厉害。”
  萧尘继续取笑道:“那么,你是希望萧宁大哥赢呢?还是他赢呢?”紫芸儿捏着下巴想了想,笑道:“当然是萧宁大哥啊!”
  萧尘摇头一笑,向山巅处的古风看了去,今日古风似乎比那晚更强了,他隐隐有些担心,萧宁大哥被封千年,此刻怕是元气尚未完全恢复。
  此刻古风也终于动了动,随后转过头,准确的在人群里寻到了他,声如洪钟,说道:“好小子,你来了!”
  其声如雷,震得附近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呼:“北狂帝说话了!他在跟谁说话!”
  众人循着他的视线,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萧尘等人身上,萧尘苦笑一声,往前踏了几步,同样以内劲发声,朗声道:“小子如约而至,来观前辈决战。”
  众人俱是一惊,难道是北狂帝邀请他来的?这小子什么来头?古风仰头一笑:“好小子!有胆识!上来!”
  萧尘苦笑一声,双足一点,激起遍地冰屑纷飞,便往山巅的平地纵飞而去,落入雪地里,拱手笑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其实他对古风,也颇为佩服,虽然古风为魔,但为人光明磊落,虽狂傲不羁,却比那些正道中的伪君子好太多了。
  古风手一伸,隔空抓起两个大红酒坛,掌力一推,向他送去一坛:“萧宁没来,你便先跟我喝一坛,敢不敢喝!”
  紫芸儿跟青鸾见那酒坛之大,至少装了十来斤烈酒,皆是一惊,心知萧尘不能喝太多酒,决计喝不过古风,忙喊道:“主上!”
  萧尘仰头一笑:“有何不敢!”说完一掌拍开封泥,往前一推:“我敬前辈!”
  两人便在这漫天风雪之中,当着全天下英豪之面,对干豪饮起来,下方众人皆目瞪口呆,心想这小子究竟何许人也,竟能与千年前的北狂帝喝酒,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认出萧尘来了,惊呼道:“是萧尘!去年大闹天元城的萧尘!”
  众人更是震惊不下,还有之前连声恭维莫瑾炎的那些人,此刻皆是倒吸了一口冷风,而远处莫瑾炎眉宇微锁,似是若有所思,一旁楚凌娇也蹙了蹙眉,拉着他衣袖摇了摇头。
  紫芸儿笑嘻嘻道:“北狂帝都与我们主上喝酒,那些玄门各派的掌门算得了什么?嘻嘻,待会还有萧宁大哥呢,让他们个个都傻眼,看今天还有谁敢找主上的麻烦。”
  紫芸儿滔滔不绝讲诉着,神色间颇为兴奋,一旁青鸾却是凝神不语,眉心深锁,有些隐隐担心。
  “砰!砰!”两声响,萧尘跟古风将空酒坛用力抛向一旁的巨剑,撞得粉碎,两人皆是仰头一笑,随后古风伸手又要取酒,萧尘忙道:“前辈等等!小子酒力不胜,只怕再喝下去,待会就无法凝神观战了。”
  这酒坛比寻常酒坛足足大了七八倍,一只酒坛至少装了十几斤酒,萧尘是无论如何也喝不得了,古风倒也豪爽,手一伸:“便罢,待会我与萧宁决战,你便好好看着!看看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
  萧尘苦笑,想不到那日一句激将话语,他竟然如此较真,说道:“好说,不过小子有一事相求,只盼古风前辈今日与萧宁大哥一战,只分胜负,不决生死。”
  事到如今,萧尘是真不希望古风跟萧宁拼个你死我活了,甚至希望他们能冰释前嫌,而且今日诸多人在场,想必暗处也有许多别怀心思之人,他二人今日若当真拼个两败俱伤,可能有些不妙。
  “不行!”古风手一伸,语气决绝:“这是我与他千年的恩怨,今日只决生死,不分胜负!你不必再言,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