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的选民(一)
  “余下45台机甲分成九组进行全方位搜索, 发现敌方不要急着对战,先行观察。”
  “若是敌方只有一人可围攻,若是那剩下的六人聚在了一起,你们便直接朝空中鸣枪, 等待临近者赶去支援。”
  “记住,小心为上!”联邦1号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但那原本严肃的眉宇间几不可见地溢出了轻松之色。联邦帝国的军力原本是旗鼓相当的,顶尖士兵的水平也没有太大出入。现在他们因为亚伯而占尽先机, 若是连45对6都打不过,他宁愿脱下这身庄严荣耀的军装, 回老家念书种田去。
  与联邦王牌军们的胜券在握不同, 外面观战之人听完联邦1号的策略后竟无一人叫好, 甚至有些懂行的人面上闪过了异色。
  如果是平时, 这种分队搜索的战略绝无错处,甚至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然而之前余泽强劲彪悍的个人能力实在太过震撼, 所有人心上都被刻下了重重一笔,他们控制不住地起了一种——余泽能逐个击破所有联邦机甲的荒诞错觉。
  事实上余泽也确实这么做的。他先是“不小心”地晃荡在联邦最边缘搜索者的视野里, 随后只靠着巨大的电磁匕首便顷刻间收割了五人的性命。男人蛮横放肆的攻击下还带着精妙的技巧, 他神乎其技地避开了机甲的自爆系统,赐予联邦军人悄无声息的安眠。
  就这样迅速解决了两个小组后,余泽突然仿佛失误般地刺偏了, 惹得观战者惊呼的同时, 在战斗场地内也闹出了极大的动静。第三组唯一的幸存者见此瞳孔一缩立马把握住了时机, 他在发射讯号弹的同时搭乘逃生舱脱离机甲。
  当幸存者在逃生舱里急速喘气力求平复紧张的呼吸时, 他仿佛是见鬼了一般骤然睁大了眼!
  他真的见了鬼!那个小子竟然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机甲驾驶舱,灵敏矫健地落到了地面上!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因为知道联邦军人即将赶来,所以绝望到放弃反抗了吗?
  幸存者愣愣地看着余泽三步两步地跃动着,最终进入了兽型机甲,下一秒半毁的机甲便重新启动,仿佛至始至终都没有换人来驾驶。
  “咕咚!”幸存者清晰地停顿了自己咽动口水的声响,冷汗不知不觉布满了他的脸颊。开玩笑吧……这疯子干了什么啊?他竟然还操纵着兽型机甲打爆了原本的帝国人型机甲!
  帝国人不是一样自视甚高最看不起他们联邦的机甲了吗?王牌军对战上更换机甲这种事并不少见,但主动将自己的机甲更换成敌军的却是破天荒头一遭!
  之前他没仔细看,现在认真观察才发现余泽最初驾驶那台人型机甲竟是帝国排名第六的“幽灵”!据说一台的造价能抵得上几艘宇宙飞船,他怎么敢说毁就毁?他怎么舍得说毁就毁?
  最令人细思恐极的是这举动背后的意义。
  余泽费尽心思放过自己,又取代自己扮作联邦之人……难不成是想深入敌军趁机翻盘不成?僵硬住的幸存者突然生起了一种恨不得之前就光荣牺牲的念头,他躲在逃生舱里已经是淘汰出局,如今根本没办法再和任何战场上的人联系!
  余泽熟练着操纵着联邦的机甲混入敌军大部队中,当初集训时他们就把各种型号的机甲试了个遍,操纵敌方机甲并无难度。外面看到这一幕的观战者们,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特别是他们看到余泽借着友军的名号又击破了四组之后更是反射性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他神乎其技的表演。
  联邦原本是45对6的大优势,现在……现在竟然变成了10对6!帝国真正有望胜利!就算败了也不过是棋差一招的惜败!
  “原来他让皇妹掩藏在沼泽中是为了埋伏?”大皇子若有所思地喃喃出声。屏幕上的余泽通过信号暗示自己发现了帝国机甲的踪迹,正把剩下的联邦机甲引到沼泽边上,似乎想一网打尽。
  “不。”大皇子身侧的上将沉声否认道,他握着剔透酒杯的一个用力,那醇厚的红酒顿时蔓延在宽大的手掌之间。然而现在谁也没心思注意上将难得的失态,而是留神他略带颤抖的话语。
  “这小子他……”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以一敌百啊!”余泽像是在隔空应和上将那掷地有声的话语,他引爆了半破的联邦机甲将剩余十个人轰了个干干净净!没有谋略,没有技术,就是简单粗暴的以命换命,爆炸的火光中透着名为残酷的美学!
  而沼泽中的五位帝国王牌军从头到尾都没有冒出来,或者说一心蛰伏在沼泽下的他们根本不了解外面的动静。
  “第一百台。”余泽被火光淹没前勾起了唇角,他轻轻吐出了最后一个数字。在这一刻,他俊美的面容上仿佛被镀上了无上荣光。
  这注定是一段英雄式的战役,这注定是一场史诗级的战役,诺兰·维克托的大名随着追授的少将的军衔而一同铭刻在帝国的丰碑之上!
  值得一提的是,自此帝国少有人再罔顾军令,只因那从头到尾躺赢的五人作了表率。他们在百年对战中用亲身经历告诉众人,“服从军令”会给你带来巨大的好处,或许是加官进爵,或许是名垂星际。
  —— ——
  “这节是策略学的课啊……”
  周围学生的低语声夹杂着教授的讲课声传来,趴在桌上的男人额间皱紧的纹路更深了几分。下一秒他淡淡地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是少见的朦胧平静,冷淡的神色恍若冰凉月光。
  余泽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罕见的面无表情。
  这副身体处在一个先进的时代,人类踏足星际已达三万年之久。曾经联邦和帝国常常开火,原主身为星际最负盛名的军校的学生,更是经常出入战场。
  他开得了机甲指挥过舰队,曾用一把冰冷的匕首杀出了赫赫凶名。然而最初的他不过是个贫民,能一跃而为军校的首席生皆是因为一款游戏,一款名为《诸神》的游戏。
  这款游戏是最初是为了和平而推行的,政府希望人们能在全息游戏这个第二世界发泄精力情绪,从而减少现实的争斗和死亡。但事实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诸神》在短短十年间席卷整个星际,甚至取代了现实世界的地位。
  它以给人百分百的现实观感和3:1的时间流速吸引着各个阶层的人。那里有最绚烂的美景、最热血的传奇,有最烈的酒,最美的人。在《诸神》里面厮杀、搏斗甚至能提升人在现实中的身体素质,整个星际都为之疯狂为之倾倒。
  就在《诸神》流行的第十年,星网上突然流传出一则可笑的言论。据说有人在游戏中幸运之神的神庙下诚心祈祷,第二天就在现实中了头奖。随后又有人跟帖说,他得绝症后破罐破摔地在死亡之神的脚下祈求垂怜,再次检查时发现凭空多了半年的寿命。
  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冲击着玩家的思想,谁也说不清这款游戏的真正来源。众人自此开始将这款游戏当成人类进化的关键,将它当作星空下的神迹!他们妄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神明,渴望着自己也能享受永生的美妙。
  世界终是翻天覆地。
  机甲?光剑?学业?战争?那些都是笑话。在战争之神的怀抱之中,胜利是唾手可得的玩意儿;在智慧之神的赐予之下,学业不过是匆匆一瞥。
  所有人想的都是——得到神的恩典!成为神的仆人!跻身神的选民!最后永生成神!
  他也一样。他曾是《诸神》里的神级玩家,游戏id为“愚者”。他在神域格斗大赛上拼了命地博弈厮杀,只为求得神的垂怜一瞥。
  是的,这幅躯体就是他余泽原本的身体!他本来应该继续穿梭位面收集信仰的,可到底是忍不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这个被诸神掌控的世界。
  他终究是放不下乌诺那随口说出的话语,他终究是不确定诸神对于前荣耀之神的死亡之事知晓多少。所以啊,他回来了,他不自量力地想给这漫天诸神送上一份丰厚的见面礼。
  余泽忍不住闷笑出声,掩在臂膀下的脸皆是苦涩之意。
  还记得《诸神》刚开服的时候,他曾在地狱沼泽暼过亡灵的军队,到深渊巨口端详过黑龙的骸骨,他挥舞着匕首划破野兽的咽喉,在刀山血海的平原之上跃动死亡的舞蹈。
  他游荡在天空之城聆听诗人的吟唱,藏匿在寂静花园偷嗅玫瑰的芬芳,他还在星河之地亲手捧起过烂漫繁星。
  他与地精嬉笑怒骂讨价还价,他与贵族胡吹瞎侃忽悠戏弄。能干的不能干的,他都干了个遍。“狂徒”愚者的大名在他18岁那年就响彻了《诸神》地界。
  他因为这款游戏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从贫民区的挣扎者变成了星际排名第一的帝国大学的新生;他因为这款游戏火爆全星际,那张面容登上过无数星球的主屏幕。
  《诸神》的世界完完全全成就了余泽!
  他曾经是那么努力的想要由人变成神,真正成神后,为的却是有朝一日毁尽漫天诸神,让他们统统滚回自己的世界!
  他们害死了他的故友,劫掠了他的文明!
  自此余泽麻木地拒绝了诸神的橄榄枝,成了星际中极少数的无信仰者,而这种狂妄的做法惹得无数人大呼“疯子”。他也被《诸神》的npc嫌弃,被现实生活中残存的亲友所排斥。
  他变卖所有财产匿名寄予了死在他手下的人们,从此他敛去了自己的傲慢,敛去了强烈的存在感。他孤身一人上学、孤身一人在游戏里刷着最难收益最少的任务。
  当军校放假时,无处可去的他就沦落成了和任何人都没有瓜葛的乞丐。
  他就这么度过了半年,半年里他无数次饿晕在游戏图书馆里,只为寻求诸神弱点的蛛丝马迹。而这番做派也让他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荣耀之神屈尊前来,居高临下地再度抛来橄榄枝;也就在那一天,他狠狠咬碎了神的咽喉。
  他余泽,成了神!
  而那之后,他都游走在不同空间搜集信仰,慢慢的提升着神力。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归。
  余泽垂下眼打量着身上熟悉的黑色军装,透过肩章的反光他看见了自己苍白的面容。那张脸是远超任何神祇的俊美,还带着独有的戾气,由内而外散发着侵略性,只不过此刻因为他惫懒的神情而掩藏了光芒。
  自从成神之后,他身体的所有方面都远超人类的极限,成神能够永生并非一场滑稽的玩笑。
  “很荣幸带领诸位享受策略学的奥妙。”余泽收回思绪后,讲台上教授的声音终于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里。
  “考虑到《诸神》的选拔赛快要开始了,告诉你们一条内部消息——这次神明们会在星际挑选最优秀者为自己效劳,八主神甚至会亲自降临。”
  “那今天我们就这一点来分析分析,主题是‘如何获得神明的垂青’。”
  “典型的案例是八主神之一的财富之神希露和她神仆的事情。”
  “那位玩家为了成为希露的神仆,耗费重金将现实生活中最华美贵气的首饰式样还原到了游戏当中,虔诚地将其供奉在希露的神庙前。自此他成了财富之神的第一位神仆……”
  余泽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他曾经是那么崇敬讲台上的教授,那个人能从如何指挥舰队围攻讲到如何潜伏敌方,而现在他都两鬓发白了,却只能讲着这样的东西。
  “老师!”坐在最中央的金发学生打断了教授的讲述,他众星拱月般地站了起来,黑色军装的肩上挂着三颗银色的星星,显然是军衔加身的精英。
  能进这所军校的学生,每一个都是天之骄子。余泽搜索着记忆,他知道对方,那人最近在《诸神》中名气不小,前几天刚被破格录进他如今所在的a班。
  “我们这里不就坐着最被众神垂青的人吗?甚至越过了“神仆”、“神侍”的阶段,直接在神域格斗大赛上被赐予“选民”的殊荣。为什么不请他说说呢?”金发学生高声提议道,他话音刚落,整个教室便一片死寂。
  在座的都知道,他口中的“众神垂青”之人指的是谁。
  余泽闻言嗤笑一声,直接站起身恍若未闻地离开教室。
  “站住!”
  “身为学生就这么离开教室,谁还能静心听课?这便是你的风度吗?”金发的少年一脸的复杂之色,显然对余泽既崇拜又不满。事实上曾经的余泽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惹人争议。
  把所有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弃之若履,谁会咽的下这口气?
  余泽轻轻抓了抓散乱的黑发,他后仰着头颅瞥了出声的人一眼,明明是平淡的眼神却能骇得人退避三舍。
  只听余泽扯了扯嘴角说道:
  “爱听听,不听滚。”说完余泽便离开了死寂的教室。
  大概他沉寂的太久,失踪的太久,久到这些人忘了他仍旧霸占着《诸神》各个排行榜的第一位,忘了他仍旧是这所军校的首席生。
  忘了他余泽仍旧顶着那“无上狂徒”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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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个世界时间走向不同,余泽在别的地方穿梭很久这里也只过去了一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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