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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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雪在这里住下之后,便让他们将院子后面的地给开垦了,种上了带过来的种子,山上到底不比山下,果蔬一类的东西容易坏,天天下去采买到底是麻烦,种上了蔬菜只等一两月便能吃了。
  杏暖不由得赞叹郡主就是郡主,早就想到了这一步。
  等到种上了菜,很快,他们的邻居就上来造访了。
  这长溪山虽然地处偏远,但是风景优美,不少隐士都愿意来这里隐居,故而虽然是深山,也并不是荒无人烟的,一里内便有两三户人家,除了隐士,还有这山里的猎户。
  长公主的宅邸名叫“青绒居”,因为位置优美,临近温泉,所以有很多人都想买下这座宅子。可惜这宅子是长公主名下的,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没成想,这一次,竟然有人搬进去住了,想必能买下也是和长公主沾亲带故的了,忍不住有些羡慕,好几次笔会的时候都提到了这青绒居的主人,话语间便是掩不住的好奇。刚好那青绒居附近的邻居有闲,受了众位友人的嘱托,便要去那青绒居拜访一二。
  这邻居也是一隐士,住在青绒居南面大约半里的半山腰上,宅子叫“梦笔庄”。
  此人便是那若敏居士。
  邸报被丢了半车,但是杏暖实在害怕郡主后悔,便偷偷留了半车下来,果然带回了青绒居之后,郡主没事干的时候便将那邸报拿来写写画画,只让杏暖庆幸不已。
  这邸报里头,都是仕宦人家的事情,窥斑见豹,到底能够帮助她了解一番当下的局势,骆雪闲着便将那些邸报都看了一遍,好生圈划了一番,当然知道这若敏居士的大名。
  这若敏居士可不比那其他的隐士,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学者,赣南学派的创始人之一,但是官场不甚得意,做来做去只做得了一个五品的小官,后来眼见着升迁无望,便辞官在这长溪山隐居了下来。
  按照他在文坛的地位,就是隐居了,也在这些隐士当中是佼佼者,常常自比孔明,这些年也因为他的几篇文章问世,名气越发大了起来,同样变大的,还有他的脾气。
  然而,对于长公主的侍从来说,他们可不知道这什么隐士不隐士的,只知道这位精神抖擞,尖嘴猴腮的老男人说要前来拜访这青绒居的主人,上来便指手画脚要他们主子出来迎接他,可是大大的不敬。
  虽然郡主落魄到了此地,依旧是堂堂次一品的郡主,在洛阳可是人人见了都得行礼的,哪里容地了这个山野村夫前来唐突?
  于是那一干侍卫便直接把人轰了出去,末了还不忘把门框了一下,甩下了让他日后不要再来的话来。
  气得若敏居士拂袖离去,回去以后便举办茶会,将附近的名士都召来,指桑骂槐了一通那青绒居的现任主人,大家都没有想到那青绒居的主人如此无礼,纷纷出声指责了起来,于是那青绒居主人高傲且目中无人的名声便传了开来。
  若敏居士心中已经断定那买下这座庄子的是一个想要通过隐居扬名的士子,他便替这位青绒居主人好好扬名!
  近年来科举变得越来越难了,许多屡试不中的人便有了别的想法,便是通过隐居在某处,然后写书著文,参加宴会扬名,再让朝廷闻其名,请其为官。
  所谓终南捷径便是如此。唐时卢藏用便是这般,隐居在京城长安附近的终南山,借此扬名,最终入朝为官,没有想到现在这股子的风气又兴起了,若敏居士素来瞧不起这种道貌岸然之辈,责备其“无隐者之心”。
  他瞧着青绒居的主人如此无礼大抵是想扬“狂放孤傲”之名,心中越发不屑起来,准备给这毛头小子一个教训。
  且说那日侍卫回去禀报了郡主,骆雪倒是因为这“若敏居士”四个字,挑了挑眉。
  骆雪一问狗子——她记得原文剧情当中,似乎提到过这个人。
  狗子才告诉骆雪,这若敏居士可不是一般人,正是日后七皇子的师傅,可以他后来背叛了七皇子投奔了太子,让七皇子最后落得一个被午门斩首的下场。
  骆雪沉吟半晌,当今圣上有不少儿子,但是成器的却只有寥寥几人,太子便是其中一个,但是太子生性残暴,数年后登基后便大开杀戒,弄得黎民涂炭。除却这残暴的太子,圣上还有三皇子和七皇子比较出彩。
  第54章 恶毒贵女成一代帝师四
  而那三皇子即将在明年死于旧疾, 七皇子则因为丧母一直不被皇帝重视,后来还遇刺流落民间, 辗转来到了长溪山, 拜了这若敏居士为师。
  拜师之时七皇子不过是十一岁, 已经受尽这世态炎凉,面对着若敏居士的悉心关照, 自然一腔孺慕之情尽付。
  可惜这七皇子识人不清, 这若敏居士是个有本事的,然而人品却不佳。在前头还是教了那七皇子不少东西, 尽到了为人师的责任, 然而在最后关头还是因为太子许诺的重利,果断的背叛了七皇子,让七皇子最后被诬陷造反,年仅而是便死在了午门之外。
  狗子本以为宿主要对侍卫发脾气, 把那日后定会腾达的若敏居士请回来,谁成想宿主吹了一口茶沫, 慢悠悠道,“打发了便打发了, 这人见一次赶一次……”
  “卑鄙无耻之辈,得罪了便得罪了,无碍。”
  骆雪翘起了嘴角。
  狗子目瞪口呆:宿主我发现你胆子很大啊……
  然而狗子却不知, 骆雪心中已经慢慢有个计划在成型——
  说起来,这七皇子还是骆雪这具身体的表弟呢,七皇子的生母与长公主的关系不错, 可惜早早去世了,这七皇子,是个可怜的孩子。也许是早年的生活不如意,七皇子待人宽厚而不优柔,要不是过于相信自己这老师的话,那皇位由谁来坐还指不定呢。
  若是能够取代那个若敏居士辅佐那颇有贤君之相的七皇子登基,能够免了太子即位之后的生灵涂炭,恐怕便是功在千秋了。
  骆雪眯起了眼睛——
  既然这么巧合就搬到了七皇子师傅的附近,那么就别怪她抢徒弟了。
  而那七皇子前来拜师的日子,却是在半年以后了。
  也就是说在半年中,她的名声,必须压过那若敏居士。让那七皇子小徒弟,好乖乖地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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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劈柴非常努力,柴房的柴已经堆得能用到明年了,骆雪便直接把王越提进了书房里面给她当书童。
  骆雪原本的书童被留在了山下的骆宅里面,杏暖识字但是不多,倒是琴学得不错,骆雪干脆打发了杏暖去练琴,让王二过来给她帮忙。
  骆雪差人将纸笔拿来,让王二在一旁磨墨,轻声嘀咕了两句,“策论?诗赋?骈文?”
  那若敏居士便是以诗赋成名的,骆雪要在这方面超过他着实不易,作诗一向不是她擅长的,若在这上面做文章恐怕难以压过他。
  骆雪仔细思索片刻,联系了最近的邸报上面的消息,当前朝廷最头疼的问题便是——水患。
  淮南连月暴雨不休,淮南水系多处河道泛滥成灾,山间暴雨连带着泥石滚落,十分凶险,瞧着天气没有转好的意思,朝廷派了几批人前往都无甚效果,甚至于前些日子张大人修的堤坝都垮了,气得陛下龙颜大怒。
  这一两个月的邸报上面都有关于治水的策论,想必是受到了陛下集思广益的诏令。
  从此处着手,治水是长久之计,然而也有些立竿见影的法子,倒是比那若敏居士几首不痛不痒的酸诗好些。
  骆雪嘀咕半天,才在纸上落下了墨,写下了《治水十三论》五个大字,略一思索便文思泉涌,提笔便写。
  王二在一旁磨墨,应着骆雪的要求东跑西跑地去找邸报书籍,虽然王二听小姐说自己的父亲一位书生,但是对于自己能够看懂那么多生涩的字词还是让他微微有些诧异。
  不过他这忙上忙下的,不小心微微一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很快就遮掩了过去,眼神微暗,这……若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内容,不是治水的麽?
  可是小姐这么一个个文文弱弱的小娘子,如何要写这些东西?
  王二越看心中越惊,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见地还是有的,这篇策论辞藻平实,但是句句鞭辟入里,内容也不是一贯的浮华空话,反而言之有物,十三条他虽然来不及细看,都觉得微微一震,有茅塞顿开之感,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要叫上一声“好”了
  然而这样的策论,却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看着这个病弱的大小姐提笔写就的。
  王二收起了之前对于这位大小姐的怜惜之情,可见得这大小姐身体有恙,却是一个才华横溢之辈,他掩住了眼底的惊讶,默默地为大小姐收拾桌上散落的宣纸。
  骆雪也不避讳他的目光,约莫两个时辰之后便停了笔。
  思索了一会儿,没有用自己的小字——玉尘,玉尘为雪,反而提笔写了一个明晦居士的落款。
  骆雪便让人将这《治水十三论》快马加鞭,送去了镇上的驿站,再转送去了洛阳城内,若是驿站快马,自然比他们来时要快的多,大抵两日便可以抵达洛阳。
  骆雪先前与那邸报的编修大人有些个交情,在那《治水十三论》中夹着一封简信,她并未说这是自己,幼安郡主的策论,而是假称这是自己偶遇的一奇人,让编修大人好生看看可否刊登。
  骆雪到底是一届女流,在这盛世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女子行走世间到底是麻烦,假借这明晦居士之名,要省下不少不必要的麻烦,也方便日后行事,毕竟骆雪的目标便是辅佐七皇子,避免节外生枝才是明智。
  做完这些事情,骆雪便又乏了,王二看到她神色倦怠,便叫这杏暖进来伺候了——毕竟大小姐的身体不好,受不得凉受不得热更受不得累,是最最娇气的身子了。
  长得冰雕玉琢一般,人也像是风一吹便会倒似的。只是写了两个时辰的字,便累得面色有些苍白了,杏暖赶紧上前来服侍小姐进屋,心疼得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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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送信去了洛阳,骆雪便耐心地等待着,谁成想,不过送信过了一日,便受到了一封邀函。
  这邀函由一小童送来,落款处正是“若敏居士”,函上写着,望他前来赴三日后的孟兰亭诗会,与众位文友好好会上一会。
  若敏居士那一日吃了闭门羹之后,便一直如鲠在喉,咽不下这口气,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好好羞辱他一番。
  于是这一次的孟兰亭诗会,便特意给他发了邀请。不过这一次,不光是若敏居士想要煞煞这年轻人的锐气,其他人也想见识见识这位狂妄的书生。
  骆雪敲了敲自己的掌心,她正愁没有机会呢,谁成想这个邻居就送上门来了。
  杏暖自然不愿意骆雪去这劳什子诗会,就算是入夏了,这山上也是凉得很,要是着凉了,指不定还要怎么折腾呢。但是郡主铁了心要去,杏暖也没有办法,只能给郡主准备了一件秋日穿的披风。
  骆雪这一次不打算带杏暖去,毕竟这书生身边跟的,自然是书童了。身怀武艺而不自知,还知书明理的王二自然是最佳人选,骆雪还另外带上了两个侍卫。
  她起了个大清早,倒是没有穿杏暖准备的长裙,反而穿了一身青色的袍子,正是那最寻常不过的书生打扮,好在那披风倒是暗金纹的,男女不忌,骆雪便带上了,顺带抱了那只长得憨态可掬的小狗儿。
  杏暖给她微微把发绾起一半,用一根碧玉簪固定,也是一般的书生打扮。
  杏暖听到了骆雪的吩咐之后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后来想起主子这容貌在洛阳都是第一美人,要是放在这山野之中叫这些山野村夫看中了前来纠缠也是麻烦,倒是这样省事些个。
  这一番折腾下来,杏暖再一看,端就是一个清清俊俊恍如天上谪仙一般的公子,只是面色苍白,略显得清瘦病弱了些,要是不知道这是女郎,当真会把这当做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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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南水患阴雨,这儿却是晴朗的日子,孟兰亭便在长溪山的山脚下,有一条清凌凌的小溪穿过,时常有人来此聚会,对诗饮酒,谈古议今,风雅非常。
  这集会在这些隐士雅客中,是扬名的好机会,也是结交友人于知己的好时候,自然不会错过。
  今儿个孟兰亭诗会的主持便是那若敏居士。溪水边摆着案几,瓜果俱全,还有些野味,一众雅士来得早些,也都在那儿席地而坐,谈笑自如。
  “听说今日张兄邀请了那青绒居的主人前来,也不知这小子可会前来赴约?”
  “那日他扫了张兄的面子,回去若是打听了张兄是何人,这一次怕不是不敢不来。”
  “此言差矣,若是知道了张兄的大名,怕是要躲在那青绒居里头不敢出来了。”
  ……
  若敏居士便是姓张,就是他们嘴中的“张兄”。
  他在文坛地位颇高,在长溪山这一片的地界独大,这些隐士多有仰慕他的人,自然瞧不上那扫了若敏居士面子的青绒居主人。
  若敏居士笑而不语,很有一番高人风范。
  然而下座的众人却对这青绒居的主人兴趣不减——
  “听说这青绒居是长公主的宅子,怕不是这青绒居现在的主人就是长公主的远方亲戚,八成与骆府有些个关系。”
  “这倒是不一定,长公主病逝之后,这些封底,陛下也没有一个准话,谁知道呢?”
  “看来着青绒居主人八成是洛阳里头哪位世家里头不成器的公子,身份不显又没有本事,才来学那卢藏用……”
  ……
  “大小姐,你要是没有换衣服便站出去,怕是他们的脸都得绿了?”王二低声道。
  是啊,要是他们知道他们这般诋毁的,不过是一个来这边宅邸休憩的小娘子,怕是要找个地洞钻下去才是。
  骆雪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声音清越若珠玉落盘,笑声刚刚传来,那边的人便都是一愣,忍不住望了过来,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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