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人生最苦是什么?
  是夹在娘和媳妇之间,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这要是情商高的,兴许能摆平两边,可惜朱二郎两边都摆不平,深受夹板气的他,也开始夜不能寐,头毛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宁氏不在乎的,她的人生目标就是那么的明确。
  发财、发财、再发财!
  还要发大财、巨财、家财万贯金银满屋!
  有钱就好了,头毛这玩意儿,多了还碍事儿,没了多省心。只要不耽搁赚钱,好看难看又有啥呢?
  朱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对宁氏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入。
  仔细回顾一番后,朱母又有了惊人的发现。似乎,六郎之所以这么惨,从头到尾宁氏居功至伟啊!可惜,事到如今已经无力回天了,哪怕她辗转托人买来了黑芝麻,又仔细磨碎了拌成糊糊,让六郎一天三顿的往肚子里灌,效果依然不明显。
  说不明显都是委婉的,那根本就是完全没效果。
  那不然呢?要是吃黑芝麻糊就能让秃子焕发青春,人家大腐国的王子殿下还能买不起这玩意儿?成吨成吨买好吗?
  黑芝麻糊是养发护发的,不是生发水,更不是神仙药!!
  就在老朱家混乱之时,村里终于有人见着了许久未出现在众人跟前的六郎。不出半天工夫,关于六郎英年早秃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秀水村,还有人拍着胸口暗自庆幸,没将闺女嫁给他。哪怕男人的长相不是那么重要,长这样的,人家还是会介意的。
  要说长辈们还仅仅是庆幸,那些曾经跟六郎说过亲最终却没成的,简直就是谢天谢地。不过,其中也有不高兴的,就比如宁氏的娘家二叔宁二河,他想起了当初宁氏特地跑他家来,想给六郎说亲……
  “还是亲戚呢,有她这么坑亲戚的吗?对了,她上回答应了要让咱姑娘去她铺子里做事的,结果才干了多少日子?哎哟哎哟,气死我了,我就知道宁夏那丫头靠不住,人啊,还得靠自己。来来,闺女你过来,爹跟你说啊!”
  宁二河又有了别的打算,不过这就是后话了,反正经此一役,六郎英年早秃的名声算是坐实了,原本还有那么一丝丝犹豫的人家,也都歇了这份心。哪怕闺女是没儿子重要,那也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这么糟蹋呢?
  最惨的是王香芹,她沉迷养猪不可自拔,蓦然回首六郎已秃。
  秃就秃了吧,反正秃的也不是她男人朱四郎,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婆婆交给她一个伟大而又艰巨的任务。
  ——劝服宁氏。
  王香芹觉得她纯粹就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偏朱母一再恳求她,她不得已只能找上门去,一路上都在盘算着要怎么劝才好:“二嫂那么爱钱的一人,她能听我的劝吗?”
  显然不能。
  事实比王香芹预料之中还要惨烈,宁氏在看到王香芹的那一瞬间,瞳孔立马放大,整个人飞速的转身开跑,其动作之猛速度之快,叫人瞠目结舌,完全看不出来这人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
  王香芹就愣了那么两三秒,等她回过神来之时,宁氏早已跑了个无影无踪。
  一时间,一个荒谬的想法涌上心头。
  她觉得宁氏要是参加她上辈子的田径赛,说不准还能拿块金牌回来,打破黑人统治赛道的历史,为国争光!话说,田径比赛的奖金还不少呢,宁氏一定会很高兴的。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王香芹这才开始正视眼前的问题。
  宁氏跑了啊!
  她都没来得及开口诉说自己的来意,宁氏就撒丫子跑了个彻底,所以接下来该咋办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王香芹耳畔响起。
  “哟,四弟妹咋来了?来找二弟妹啊?啧啧,你总不会以为到了今个儿,她还当你是财神奶奶吧?你都不能带她发财了,她当然要躲着你啊!”
  温氏撇着嘴冷眼瞧着王香芹,试图从她面上看出一丝心寒受伤来。然而,王香芹只有一脸的懊恼。
  ——朱母拜托的事情没办成,六郎的头毛还要继续秃,再这么下去,难不成真就只剩下给六郎买媳妇这条路了?说实话,她真的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第106章
  从这里开始, 朱母对自家的儿媳妇们又有了新的看法。
  以前她是觉得温氏是家里的祸头子, 没有当长嫂的能耐,偏就最爱摆长嫂的谱。诚然, 像老朱家上一辈的长房长媳的确在族里很有地位,可那却是因为朱家奶奶年事已高不再管事了, 这才将那些散碎的事情尽数交给了长媳, 也就是朱家大伯娘。
  朱母觉得自己还年轻得很,能干好多年呢, 凭啥要将管事的位置让给温氏?况且, 温氏也没这个能耐。再加上之前温氏也确实闹出过不少的乱子,尤其是直接引起分家一事的瘟鸡事件。
  可惜, 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
  在写书稿这件事情曝光之后, 宁氏成了朱母心中的第一祸头子。
  毒瘤啊!
  为了赚钱啥都不顾了,明明都已经分家了,她咋就能把小叔子使唤得那么顺手呢?哪怕以前王香芹一样也有使唤六郎, 可那多半都是铲屎挑粪担水之类的体力活儿,不用动脑子的。哪像宁氏,明知道六郎那脑子是用一点少一点的,还这般不要命的使唤。
  朱母愁坏了。
  眼见宁氏那头说不通, 连王香芹特地上门找人, 宁氏一样都能溜得飞快,躲着不见人。朱母还能怎么办呢?她只能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朱二郎身上, 一天三顿的找他来出气, 逼着他压制宁氏。代价就是, 没过几日,二郎那头毛就跟着薄了起来,六郎本来没啥感觉的,瞅着这一幕,压力反而愈发大了。
  一招不成再来一招。
  这天清晨,朱母特地起得早早的,将宁氏堵在了屋里:“六郎跟你签的契约呢?我赔钱还不成吗?我给你钱,你自个儿拿钱去雇别人,咋样?”
  从理论上来说,这招是可行的,可宁氏却不接受:“我那书稿都写了两册了,临时换人,书肆那头不得有意见啊?娘啊,你就让我好好发财吧,横竖六郎原先没秃的时候不也一样没娶着媳妇吗?我把话给您放在这儿,万一他真的娶不上媳妇了,我出钱帮他买个媳妇。再不济,我把算盘过继给他当儿子!”
  宁氏不单死咬着不松口,回头还在六郎过来帮她记录书稿剧情时,好言相劝他干脆剃个光头算了。
  “你想啊,你眼下头顶是秃的,周围一圈都是有头毛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是秃子吗?可要是你狠一狠心,索性就给剃光了,人家只当你是图凉快才剃头的,没啥的。”
  六郎并不接受这种鬼扯淡的建议,只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得了吧,你父母啊,看着你的秃头都快糟心死了!”宁氏一脸的嫌弃,仿佛六郎的秃头跟她毫无关系似的。
  最终,宁氏也没有劝服六郎,当然朱母那头肯定也不会放弃的,不得已,宁氏决定供出罪魁祸首。
  ——是四弟妹建议我去的,她说写书能赚大钱!
  ——她还教我要咋写才能卖钱,套路都是她说给我听的!!
  ——你以为我乐意啊,要是我的铺子还开着焖肉还卖着,我才不写这玩意儿呢!!!
  王香芹才是真的惊呆了,她努力回忆了一番,仿佛曾经的她是随口提过这个事儿。可这不是随便说说的吐槽吗?就好像她两年前头一次看到温氏的弟弟温州时,就曾吐槽他应该去卖皮革,再不济也应该卖小商品,生生的把人忽悠的去当了行商。还有宁氏的弟弟宁波,她还说让宁波去买铺子做房地产……
  这是吐槽!!
  不负责任的那种吐槽!!
  谁能想到,宁氏就真的听了她的话,跑去写书了?
  再仔细一想,王香芹沉默了。这其他人暂且不提,宁氏会听她的忽悠似乎是很正常的,毕竟最早以前第一次做吃食买卖五色汤圆那会儿,宁氏就对她言听计从的,再到鲷鱼烧、烧烤串串、贡猪焖肉……
  好叭,她承认是她错了。
  王香芹是低头认错了,可朱母却愈发的牙疼胸闷心梗了。
  人家都说娶妻娶贤,咋就他家娶进了一窝的财迷呢?温氏是没能耐还想发财,宁氏倒是有能耐了,可她太能折腾了,王香芹是嘴皮子吧唧,可谁让还有个愿意听她胡说八道的宁氏在呢?
  剩下俩儿媳妇,牛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是因为进门没多久就分家的缘故,牛氏眼里压根就没公婆,只有宁氏这个表姐。哪怕她本人不会主动搞事,可每次宁氏一想干点儿啥,她都会举双手赞同,并在行动力给予十足的支持。
  这么一想,好像只有三郎媳妇田氏还可以。
  尽管田氏论相貌不如王香芹,论能耐不如宁氏,论城府不如温氏,论勤快不如牛氏……
  但是!!
  她不搞事啊!!
  打死田氏都不会想到,托妯娌们的福,她明明啥事儿都没做,愣是一跃成为朱母心目中最完美的好儿媳。
  全靠同行衬托。
  好在,朱母哪怕心里是这么个想法,也没无聊到上赶着去田氏跟前说这个。她只一门心思的想对策,仍旧不愿意放弃六郎。
  就在朱母忙着求爷爷告奶奶,让人家帮忙说说好话给六郎说个媳妇时,天气越来越热,不知不觉间,离秋收也没几天了。
  秀水村是这样的,农闲时分很多人都会去石门镇或者周边几个镇子上打短工。因为附近一带都还属于比较富裕的城镇,像平常镇上的人要起房子,就会特地等到乡下农闲时,好雇佣到一批便宜的劳力。还有就是附近是有一条河的,经过秀水村时,河流已经变得比较窄小了,可就算这样也有好几人手拉手的宽度,而往上游主河道去的话,就会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码头,那边常年缺力工,对于那些个只有一把子傻力气的庄稼汉子来说,当力工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正因为如此,农闲时村里多半都是老弱妇孺,少有壮劳力的。唯一不习惯外出打短工的,也就是老朱家的。可事实上,早些年他们也常轮流出去的,至于朱氏一族中,外出打短工的更是不在少数。
  可每当农忙即将到来时,那些个外出打短工的村民就会结伴回来。
  不单人回来了,还会带回来不少的钱,起码对于一般人家而言,打短工还是很来钱的。而有时候,这些人还能带回来一些村里人不知道的消息。
  譬如说,去码头那边当力工的,会说一些来往商船的事情。
  还有一些胆子大的,会跑去县城里做事,自然而然就能带来一些县城里最新流行的话题。就好比今年,离秋收还有几日,就有人陆续从外头回来,告诉村里人,最近县城里出了一个新的话本子,好些个茶馆都在说这个,是讲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故事。
  “刚开春那会儿,王家的不是去算命了?你说巧不巧,县城里的说书先生讲的就是这个故事,算命的给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乡下妇人算出了少奶奶命,还是官宦人家的少奶奶!”
  “故事里的主角倒是不姓王,人家姓汪,那个汪大嫂啊,命是好命,就是有俩糟心小姑子,好在她命中就是要享福的……”
  随着外出打短工的人接连回村,关于汪家的故事就这样在秀水村传开了。
  汪?王?
  哪怕不是那么敏感的人,也察觉到了两者的联系。想也知道,乡间地头上能出几个少奶奶命的?再详细一问,那位汪大嫂居然还有俩小姑子,其中一个还是盖了戳的白眼狼……
  这就很尴尬了。
  尴尬的是朱氏族人,村里其他人有啥好尴尬的?因为那些外出打短工的,都不是什么嘴皮子利索的,愣是问了好几个,才勉勉强强的拼凑出了大致的剧情。就有人忍不住去了王家,问王大嫂知不知道这个事儿。
  王大嫂一脸的懵圈,最近这段时日,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就一门心思的劝公婆赶紧搬家吧。偏生,她公婆算着秋收就快到了,愣是非要收了庄稼再走。王大嫂暗中叫苦不迭,秋收啊,一年到头最辛苦的日子了,本来她还想着自己要去享福,终于可以不用再忙活春耕秋收了,结果……
  就在王大嫂犯愁之时,村里人找上门来,神秘兮兮的问她知不知道这个事儿。
  问是这么问的,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来问的人笃定了这事儿是王家人干的。
  为啥这么想?因为那故事里,主角就是王大哥王大嫂夫妻俩,王家爹娘和俩屁事不懂的小子是主要配角,两个糟心小姑子里,大姑子是白眼狼是反派,小姑子则是蠢蛋是炮灰。怎么看都感觉是王家人写的,再不济也是王家人请别人写的。尤其,王家有钱啊,王举人有人脉啊!
  来问话的还一脸我俩关系好的表情,挤眉弄眼的表示,王大嫂尽管说好了,她是站王家这边的,大家都觉得这事儿是王香芹不地道,老王家吃了大亏呢,还不兴找人编故事损老朱家?
  然而,王大嫂还是懵的。
  在送走了来八卦的人之后,王大嫂一咬牙,索性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石门镇上坐车往县城里去了。她跟人打听了茶馆的位置,很快就点了最便宜的茶,听人说起了故事。
  越听越懵。
  很多事情吧,要是完全不知情的人,就会当它是个热闹听。而且说书啊,本来就不一定是真实故事改编的,所以多半人还是拿这事儿当个故事听。至于王家和老朱家的纠纷,在秀水村、石门镇那一带是传遍了,可确实还不至于传到县城里来。县城这边,最多也就听说过老朱家养出了贡猪一事,然而在故事里,王大嫂那白眼狼大姑子是嫁了人,嫁的却是祝家,而且还没提到祝家是干啥的。
  宁氏只出了两册嘛,提过白眼狼大姑子和缺心眼小姑子,却还没介绍到俩人婆家的背景。
  王大嫂是局中人啊!
  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因为有些细节太真实了,真实到连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家人干的。可再一想,老王家哪儿有那么聪明的人?她公婆满心满眼就是地里的庄稼、后院的牲口,她男人也差不多,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俩孩子太小了。除非算上王举人,可直觉告诉她,王举人要是真打算找老朱家算账,没必要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由着别人议论自家的是非,这明显不是大家之风。
  关键是,王举人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内情的,哪怕是王管家好了,因为经常来往于邻县和秀水村,很多事情也只知道个大概,细则一概不清楚。
  越想越不对,王大嫂是带着满肚子狐疑去的县城,结果县城之行回来后,她反而更加纳闷了,脑子里一团乱麻。因为她知道不是自家人干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