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谢家金堂
  “说来还真有这么一件事,要向金堂你借银子,”李恪道。
  “什么?”金堂立刻坐正了,等着李恪说话。
  “先等我把信写完,”李恪说着,便放下了手里给金堂寻来的册子,另外铺开了纸张。
  笔墨都是现成的,李恪只需提笔就能写。
  金堂有些好奇李恪想写什么,悄悄蹬掉鞋子,踩在椅子上,手撑着桌面去看。
  许是李恪并不在意会不会被金堂看去,他并没半点遮挡。金堂很容易猜出,李恪这是在草拟一份给皇帝的信,重点无非是三点。
  这头一个,自然是写我作为儿子,对父皇您十分想念,想念得都有些瘦了,前些日子我的妻子孩子从京中回来,同我说了您的近况,我知道您身体康泰,心中也十分高兴云云。
  金堂边看,边忍不住在心里反驳。姐夫的确是瘦了没错,不过确实因为苦夏,不大能吃太多东西,所以才瘦了。至于什么十分高兴、想念,金堂毫不犹豫的认为,这一定是场面话。
  其二就说,他瞧见邸报上说,皇帝有意封禅泰山,乃国之大事、幸事,如今四海升平,俱是皇帝之功,理应承禀上天。
  这最后一点,则是表明,他不会回京而是会在封禅那天,在远方的颍州祷告祈福。
  “姐夫,你不回京啊?”金堂心里也觉得不回京是件好事,却架不住嘴上总要多问这么一句。
  李恪重新斟酌词句,将原本朴实的话语,润色一番,成了一封满是奉承话的折子。
  金堂看完之后,忍不住暗暗想道,要是姐夫当初在京中时,能像现在这样拉的下脸,恐怕也不会被皇帝默许放逐到颍州来了。
  巫蛊二字,在什么时候都是不能提及的话题。一旦犯了忌讳,都是能让皇帝狠心杀子的重罪。
  像姐夫这样,只是放逐,却没被过于克扣,甚至母亲亲妹仍旧高高在上的,只在于谁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罢了。
  可就算知道,却也到底比不过有心人的算计,和皇帝的忌惮、疑心。
  其实李恪要回京,说难也不难,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
  “不急,”李恪道,“再等一等。”
  谢斓刚为李恪奔走一回,没能取得一个好结果,李恪短时间内自然不会再次将回京之事提上议程,除非是有千载难逢的机遇。
  金堂很快想到了这次的泰山封禅一事。
  若大皇子二皇子能就此互相消耗,再秘密派人从中挑拨,让皇帝厌烦了他们,李恪回京的路,说不定会顺畅许多。
  李恪收好折子,重新看向金堂:“咱们该品今日的字了。”
  金堂听了这话,下意识做了个不高兴的表情,才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规规矩矩的穿好鞋子,重新坐了回去。
  今日本就耽搁了一阵,兼之金堂心里反感,两人反倒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在这上头。
  李恪叫人送了金堂去和谢父他们会和,自己则拿着金堂写的字翻看,不时满意的点头。
  虽然金堂总不得劲,可这小半月下来,金堂的字和习字之前,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如今在写字之时,会下意识构建出一个骨架。基本受年龄及力道所限,仍有诸多不足之处,却已经算得上可圈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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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金堂到底是赶上了最后一会儿逛宅子的时间,不过不管是谢父徐氏,还是最后去的金堂,都没相中那宅子。
  三人用的东西,从来都是精品,眼光自然要比旁人高上许多。
  那装修妥帖、又难得便宜的宅子对常人而言,十分难得,对这一家子来说,却还不如一所形制合适的空宅,毕竟他们谁也不差钱。
  宅子的事还没消息,金堂习字的事,倒早先一步结束。
  往后不必日日到李恪书房报到的金堂,很过了几天睡到日上三竿的逍遥日子,才觉得有些无聊,应下了同李恪一道出门,看他新借出去的这笔银子,如何花用了。
  “睡醒了?”
  这回走得有些远,李恪就没太早喊醒金堂,容他换了衣裳,在马车上补眠。
  金堂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看,还带着朦胧的睡意问:“姐夫,怎么不见铮儿他们?”
  “他们在后头那辆车上,”李恪道,“他们正忙着念书。”
  “这都出门了,还念什么书,”金堂不明白。
  “我没说吗?”李恪想了想才道,“许是我忘了,咱们去的是一位名士办的学堂。打从我来了颍州,他们俩便一直在这里读书。”
  李恪再怎么说,也是继皇后之子,幼时也是被宫中大儒围着教导。能得他称一声名士,必然是有真本事的,更不要说李恪愿意让两个儿子都在这里上学了。
  若那名士是个庸才,李恪根本不会送孩子来,还一送就是两个。要知道,李恪也就这么两个儿子。
  金堂听过便罢,也没深究,总归他是没想过要来进学的,自然不觉得自己需要深入了解。
  “那他们是得多看会书,万一在老师考较时答非所问,只怕是要被罚了,”金堂说着又问,“他们老师,总不会爱罚抄书吧?”
  “这位倒是鲜少罚抄书,”李恪道,“他多是随意指定策论或是书给人看,而后叫写上一份读后感罢了。”
  “这法子好,”金堂道,“早就已经学会了的书,有什么好抄的,倒不如把这些时间用来学些新的,这位老师可真是有趣。”
  “的确不错,”李恪没说什么叫金堂考虑考虑,一道念书的话,只道,“等今日过后,他们两个便要住在这边村子里,方便上课,就不能陪你了。”
  “啊?”金堂这些日子早习惯了两个外甥陪他的日子,陡然告诉他以后得一个人玩,他还真有些失落,不过两个外甥都是做正事,他道,“当然是他们进学要紧,我都这么大了,哪儿还要人陪。”
  李恪笑着揉了揉金堂的头发,道:“是,你长大了。”
  “从府里过来,也就半日路程,并不算远,村子里又修了咱们府里的宅院,你若是想他们了,时常来看他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