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约莫半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江觅慢吞吞地坐起来抿了口水,和小米一起下车。
  她让小米先去找经纪人甘雯,自己转弯去了卫生间。凌晨喝冷啤酒的后遗症来了,她这会儿反胃得厉害。
  干呕了一会儿没吐出来,江觅难受得脸色发白。
  怕等下出去小米看到又叨叨个没完,她索性坐在马桶上补起了妆。
  “听说江觅今天也来了。”
  “对啊,试镜的角色还是飞行医生,主角里唯一一个女性。”
  “她还用试镜?这个剧不是嘉创投资的吗?凭她跟金主爸爸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儿,要个角色不就床上一句话?”
  “人可是女神,要脸。”
  “哈哈哈,你这玩笑开得我差点就信了。”
  “……”
  不加掩饰地嘲讽在外面响起。
  江觅没动,不紧不慢地涂好口红抿了抿。
  血橙色厚涂,完美。
  确定精致妆容找不出一丝瑕疵,江觅拉上包走了出来。
  高跟鞋踩在明如镜的地砖上,带着徐徐声响。
  两人没想到卫生间里还有其他人,对视一眼尴尬地回头。
  江觅正缓步朝她们这个方向走过来。
  纤腰轻扭,仪态端庄,润泽唇间嵌着笑,如画眉眼浸着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温和。
  江觅径直走到两人中间的空位冲洗双手,而后拨拨头发,微笑着说:“我们合作过?”
  一人连忙抽了擦手纸给江觅,想将刚才的话题岔过去,“您正在播出的那部古装大女主剧,我们也有参演,是您的贴身护卫,戏份挺多的。”
  江觅眼皮微垂,像是没看到她递过来的纸一样,重新抽了张,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渍。
  对方被无视,敢怒不敢言地收回手,将纸巾狠狠攥入手心。
  擦完手,江觅手腕轻抬,将纸团丢进垃圾桶,脸上挂着婉然的笑,“抱歉,审美偏自然化,光是看脸一时没想起来二位是谁。”
  语毕,江觅在两人讶异的目光中从容离开,波澜不惊的眼底藏着一抹厌恶。
  “她那话是什么意思?说我们的脸是整的,不自然?”刚给江觅递纸那位咬着牙说。
  另一人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别让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一线了不起?一线就能平白无故地羞辱我们?大家一起拍了3个多月的戏,就是瞎子也该记得彼此的长相,她刚才说想不起来,摆明是看不起我们。”
  “是我们先说的她。”
  “她不把事情做到那个份上了,我们犯得着说她?”
  “行了,赶紧走吧,试镜马上开始。”
  “哼,今天她的死对头也在,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走着瞧。”
  “……”
  ————
  卫生间外,江觅走了没两步,小米急乎乎地跑过来说:“觅姐,雯姐让过去准备,你是第三个。”
  “好。”江觅说,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米直觉江觅的心情比之前差,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见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两人眼神闪躲,顿时明白过来什么。
  江觅22岁一入行就接了部大ip网剧,她靠着这部剧火出国门,后续连拍两部均有不俗成绩。
  到现在6年多,可以说是拍一部火一部,人气直线上升。
  这种现象级的爆红固然为她带来了大量资源,可由此引发的‘后遗症’也很严重,被人背后嚼舌根就是一个。
  小米这几年没少听到关于江觅的议论。
  “她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没人要她。”
  “公司对外说是nyu毕业,其实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
  “她是被嘉创高管一路睡上去的,男女关系很乱。”
  “……”
  江觅对这些议论的反应很淡,总当茶余饭后的笑话听,反倒是小米,每次都气得不行,还要她这个当事人来哄。
  江觅单手插兜,嘴角噙着无所谓的笑,“小朋友,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小米咬着嘴唇不吭声,心里替江觅委屈,她可以为演一个出场不到20分钟的配角去精神病院住一个月,可以为了演癌症患者减肥到差点患上厌食症,可以为了让打斗场面更真实,坚持不用替身,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这些辛苦为什么没人说?偏总揪着那些有的没的可劲儿搅和。
  “好了,被人看到还以为我虐待助理,你想看我被黑上热搜啊?”江觅故意吓小米。
  小米立马抬头挺胸装起了‘不可一世’的大佬,蹩脚演技逗得江觅直乐。
  ————
  试镜等候区,甘雯已经在外面等着,见江觅一脸悠闲地踱着步子往过走,气得胸口疼,“你知不知道今天试镜的导演是谁啊?刚获了国际大奖的吴导,你这磨洋工地态度给谁看呢?”
  甘雯说完还是气不过,戳着她的脑袋又补了一个,“啊?”
  江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散模样不变,“等见着人,我的人设就会立起来,别着急。”
  甘雯气笑,“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坑死。”
  江觅对答如流,“到时我替你收尸,给你送终。”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甘雯白她一眼,正色道:“剧本都看熟了?”
  江觅马上敛了语气里不上心的调调,“看熟了。”
  她今天试镜的角色是《空中救援》里的一个飞行医生。
  《空中救援》根据真实的特大泥石流事件改编,讲述救助飞行队不惧生死,在空中生命线上不断创造奇迹的纪实故事。
  飞行医生只是机组6人中的一个,戏份不多,但出彩。
  公司和江觅本人都想把《空中救援》作为从她流量转型的第一部戏,非常重视,所以,江觅私下不止花大量时间吃透飞行医生的戏份,连带整个剧本都已经烂熟于心。
  今天的试镜只要按正常流程走,她就有信心拿到这个角色。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和吴导打声招呼。”甘雯见人越来越多,压低声说。
  江觅点头答应,“嗯。”
  十几分钟后,甘雯回来,脸色非常难看地说:“马上到你。”
  “好,你这是……”江觅话留半句,看了眼斜对面紧闭的房门,“姐夫也来了?”
  姐夫,甘雯老公。
  两人在不同的公司,带不同的艺人,从经纪人到艺人,再到粉丝,就没有不撕的。
  姐夫在就代表江觅的老冤家乔绿竹也在。
  江觅想到这儿,不免叹气,“冤家路窄,不过,姐夫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你俩天天同床共枕,之前就没听到一点风声?”
  甘雯冷着脸,语气越发生硬,“你和乔绿竹试镜同一个角色,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拿下。”
  “这种事强求不来吧,评委标准,临场发挥,制片人喜好,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江觅散漫地说。
  甘雯没吱声,给了江觅个凉飕飕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江觅无语地摸摸鼻子,跟着甘雯去了试镜现场。
  里面,乔绿竹的表演刚好开始。
  吴导选的片段是生死关头,谁先上直升机的问题,最俗,也是全剧最让人揪心的一段。
  在剧里,飞行医生和救生员是一对,两人刚领了证,准备任务结束后就回去办婚礼。
  可天不遂人愿,泥石流马上要再次发生时,两人还在下面救一名大出血的孕妇。
  这种情况要采用担架救援,救生员一次只能带一个上去,他必须有所取舍。
  不论选谁生,选谁死,对他来说都会是一辈子的折磨。
  关键时候,医生替他做了决定。
  “走!”乔绿竹跪在‘伤员’旁边,对和她搭戏的男演员吼道,“快走!”
  吼出来的同时,乔绿竹的眼泪砸了下来,疯狂、绝望,好像灾难就在眼前,这一刻的再见便是永别。
  男演员被乔绿竹的爆发力感染,咬着牙,快速打包伤员担架。
  挂好担架,男演员对并不存在的绞车手做出准备好的手势,等待被吊离地面。
  乔绿竹站在‘暴雨里’,仰起头,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
  待他们安全进入机舱,乔绿回身看向前方,眼神坚定而无惧。
  “卡。”表演结束,吴导率先出声,其他人从情绪里剥离出来纷纷跟着鼓掌,江觅也不例外。
  甘雯看到,警告性地瞥了江觅一眼。
  江觅抿抿唇,没发表意见,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评委点评。
  “表演很有感染力。”
  “是,特别是最后那个眼神,冲击力太强了。”
  “吴导,你觉得呢?”
  吴导低着头看资料,默了两秒说:“再看看。下一个,江觅,你也演这段。”
  那个瞬间,江觅明显感觉身上多了两道火辣辣的目光。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江觅没看乔绿竹,她将垂在身后的长发随意挽起,拨乱,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上前。
  前后不过8步,江觅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凌乱的发丝,紧绷的神色,还有专注目光下对两难选择的已知。
  急救结束,江觅依旧没说话,帮助救生员以最快的速度固定伤员。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同时抬头。
  不用言语,多年的救援经验已经把现实情况摆在了他们眼前。
  “走。”江觅说,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可紧握成拳却依然止不住发抖的双手出卖了她。
  救生员动了动嘴,刚想开口接戏,后颈忽然被江觅勾向自己,唇紧跟着贴了上去。
  暴虐的吻里倾注了她最浓烈的爱。
  暴风雨里的微笑则是她能给他最后,也最美好的回忆。
  虽隔了手指借位,但不影响效果呈现。
  只一瞬,江觅离开他,厉声道:“快走!”
  乔绿竹的嘶吼是情人的崩溃,江觅,只有命令。
  看似冷漠,却是职责所在。
  男演员眼底猩红,快速将拳头砸向胸口。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他攥在手心的臂章一角,再看江觅,她左臂本该贴五星红旗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把信仰交给了他,也把活下去的权利交给了他。
  江觅静静地看着他带着伤员离开,始终微笑。
  等他们消失在机舱门口,江觅才像突然预知到危险一样,猛地扯下挂在脖子里的‘婚戒’捂在了胸口。
  她对死亡的恐惧悄无声息,然后,在泥石流爆发的那刻戛然而止。
  表演结束,现场一片寂静。
  不知道是谁带头鼓的掌,偌大房间里,掌声很快连成一片。
  江觅鞠躬致谢,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意外,她只是觉得后颈火辣辣的疼,一直疼到了心里。
  ————
  回去的路上,江觅侧身窝在座位里一言不发。
  小米坐在旁边帮她上药。
  “觅姐,今天只是试镜,你干嘛这么认真?扯项链那下,脖子都给扯出血了。”小米心疼道。
  江觅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淡淡地‘嗯’了声。
  不多会儿,再次开口,“小米,你有没有男人?”
  小米一愣,脸色爆红,“我才23,没有男,哎呀!没有!”
  “嗯,我也没有。”江觅转过来,笑得像只慵懒的猫,“不过,我有过女人。”
  小米手一抖,药水差点洒在衣服上,“女,女人?”她的三观呦!
  “圈里的?”小米硬着头皮问。
  江觅摇头,“不是,高中同学。”
  “哦。”小米挠挠头,干巴巴地问,“后来呢?”
  “后来?”江觅低声重复,像是在努力回忆那些已经被遗忘的往事。
  良久,江觅松开从试镜现场出来就一直攥着的拳头,望着掌心素净的戒圈喃喃自语,“后来,我在她18岁生日那天把她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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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程青然:听说你试镜的时候和男人接吻了?
  江觅:亲自己手指也叫接吻?你是不是对接吻有什么误解?
  话落,扯着程青然的西装制服领带将人扯到跟前,嘴唇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下巴说:“不然,我教你?想亲上面,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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