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风云之六
  第454章
  阿曦觉着, 世界观都被她哥颠覆了。
  唉哟, 她这么善良的好人, 怎么会有这么会装的哥哥哟。
  是的, 阿曦认为, 她哥就是太会装了。
  竟然装好人也装得这样像, 连她都被骗过去了。
  哎, 要是别人,被阿曦看穿,肯定要说出来的。但因是她哥, 阿曦就没好意思说,我哥是个大装货。阿曦还叮嘱她哥,“你以后就是看到比自己好看的也不许乱来, 知道不?阿冰最讨厌乱来的人了。”
  阿晔不以为然, “这世上还有比我好看的?”
  阿曦鄙视,“看你这狂样, 阿珍哥就不比你差。”
  阿晔道, “我又不喜欢男人, 他长的好又怎样?”
  阿曦给她哥噎了个跟头, 回头就把她哥在江南被名妓请吃茶的事同她娘打了小报告, 她娘道,“这个我知道啊, 你哥不是没去么。”
  “娘你怎么知道的,我哥跟你说的?”
  她娘一副高深莫测脸。
  阿曦又道, “娘你知道我哥为啥没去不?”
  “为啥?”
  “我哥说那名妓长得不如他好看, 你说,要是遇上比他好看的,他是不是就去了?”
  她娘道,“这世上还有比你哥好看的女孩子,那就是你了。”
  阿曦深表荣幸,心里也有些小臭美,道,“我才不喜欢他那样成天装来装去的人呢。”
  何子衿笑眯眯地,“你哥现在正巴结你呢,你也别成天摆架子啦。”
  “娘,那是你不知道我哥有多自大,他平日里在外头就一幅大家都比他好,他谦虚的不得了的样子,其实心里简直狂的没了边儿。”阿曦自小就是个实诚孩子的说。
  何子衿笑,“不光你哥这样儿,外头人们应酬起来都这样的。你看你苏伯伯,以前看你哥那是从头夸到脚,自咱们两家亲事定下后,你苏伯伯是把你哥从头批评到脚。”
  阿曦忍俊不禁,“还有这事儿?”
  “是啊,以前待你哥是客人,谁见了客人不是说好话呢,就是你出门,不也是,看人胖就夸人家生得有福气,见人瘦就夸人家体态婀娜。”何子衿笑,“上回你哥同我一道去苏家,你苏伯伯考他学问,把他考出半身冷汗。”
  阿曦听的直乐,知道她哥的糗事后,就继续给她哥做小信鸽了。
  何子衿忙着儿子定亲礼的事,她这边儿找了相熟的崔官媒,崔官媒乐不颠儿的应下,觉着祈安寺的菩萨果然是灵啊,她这两年在北昌府的媒人界已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尤其是自从奉承好了江太太,江太太家长女与纪大将军长子的定亲礼,就是她做的媒人,如今江太太长子要同苏参政家长子定亲,江太太又找的她,崔官媒如何不喜?因两家亲事定的急,崔官媒里外里的帮着张罗跑腿,譬如给苏夫人送吉日的事,按规矩,何子衿卜了六个吉日,给苏夫人挑,这事就得媒人出面两相张罗。
  两家都商量好了,苏夫人自然挑最近的,吉日就定在腊月十二。
  何子衿这里忙,苏夫人也不轻松,急着给闺女做衣裳,苏冰道,“冬天还好好几身新衣裳没穿呢,挑一身就行了。”
  苏夫人道,“总不能把过年的衣裳拿出来定亲穿。”找来绣坊掌柜说做衣裳的事,那掌柜亦是消息灵通之人,何况江苏两家亲事是陛下赐婚,早就传得整个北昌府都晓得了,自然也知道苏冰将要定亲之事,一口应承下来,道,“夫人放心,我叫铺子里最好的绣娘赶工,定在大姑娘好日子前把礼服赶出来。”
  苏夫人自己出料子,一口气给闺女定了六套新衣。甫将闺女定亲礼服的事交待下去,又得准备定亲礼当天的酒席,那天亲家母女婿都要过来的,自然不能怠慢了。
  苏冰看她娘忙的脚不沾地,原本想帮忙来着,苏夫人道,“你帮着料理过年的事就是了,这定亲的事没有你们女孩儿自己动手准备的理,你着紧给女婿做衣裳鞋袜,这个都是要女孩儿家自己动手的。”
  苏冰点头,她前几天就开始做针线了,好在男人折衣裳鞋袜都简单,无需绣花,只是要做得仔细些罢了。她现在每天除了做针线,还要回未婚夫阿晔着人递来的小酸诗,阿晔颇有诗才,反正诗才甭管怎么样啊,阿晔是属于感情一充沛就要做诗的人。这眼瞅在定亲了,阿晔诗情澎湃,每每做了诗,他就要给未婚妻送去。
  苏冰此人也是一奇人,以往都说阿晔的诗酸乎乎的,自从成了未婚夫妻,苏冰这审美一日三迁,非但不说阿晔的诗酸了,还会在阿晔的每首诗上写上评语,其间皆是赞美这词,把阿晔夸的,俩人之间的感情哟,简直一日千里的飞速前进。
  现在阿晔也不必他妹给他递消息啥的了,说来,阿晔自从亲事定后,他在这与未婚妻传情达意上简直无师自通,都不必专人传送,他如今就改成了送东西,每天都送,不是什么奢侈品,就是一盆花,一匣点心,见天送,他名目张胆的就送东西时送上自己的帖子,帖子里或是一信或是一诗。
  苏夫人都说,“阿晔这孩子,可真是个细心体贴的。”
  苏参政对此道,“有这功夫不如多看看书。”把苏夫人气地,“就知道念书,以后闺女就不过日子了!女婿一去帝都,成亲前就再难见了。女婿对闺女上心,这是好事。”
  一般这夫妻啊,都是开始男人大,但日子过着过着,就是女人大了。如苏参政,就很不敢掠妻子风头,连声道,“是啊,还是你们女人心细,是这个道理。”
  苏夫人转怒为喜,笑道,“那是。”与丈夫道,“你说也奇,以前说起阿晔来,咱闺女就一幅没什么兴趣的模样,这眼瞅要定亲,她看阿晔哪儿哪儿都顺眼。”
  苏参政摸一摸唇上小胡子,道,“这才是咱闺女呢,要是跟外头那些看到阿晔就跑去围观的人一样,这亲就不好做了。”在苏参政看来,女孩子就得矜持着些,方显庄重。先时没定亲呢,就得保持距离,如今这定了亲自然不一样,未婚夫妻,就是情分好,也是两家乐见的。
  说一回定亲的事,苏参政就去看闺女了。
  他主要是想看看女婿都写啥诗给闺女了,这一看,酸倒满口牙,苏参政捂腮直道,“唉哟,阿晔这诗才啊,真是酸哪。”
  苏冰道,“酸什么呀,写得多好啊。”
  苏参政忙把女婿写的小酸诗还给闺女,心说,闺女这审美怎么都扭曲了啊~
  好吧,看闺女眉眼间总是喜盈盈的面子上,只要女婿能让他闺女高兴,酸点儿就酸点儿吧。
  酸女婿阿晔的定亲礼转眼就到,其间,何子衿又带着阿晔重阳回了一趟北靖关,专为把阿晔的聘礼运到北昌府。双胞胎听说大哥要定亲,也都跟着来了。不知出于啥诡异心理,阿晔定亲,他俩也一人做一身小红袍子,打扮得红光满面,金光闪闪,甭提多抢镜了。阿晔瞥一眼双胞胎的小圆脸,确定不会被双胞胎抢风头,这才放下心来。
  除了历年积攒的东西,何子衿还置办了一批上等料子,羊酒茶叶之物,还有必不可缺的大雁。只是,这寒冬腊月的,何子衿原想着,哪里有活雁啊,弄只木雁代替也罢了。这也是时人冬天成亲时没办法的办法了,不想,阿晔就神通广大的弄了只活雁来。
  何子衿甚是惊喜,笑问,“哪儿弄的?”
  阿晔道,“崔官媒那里就有,她给的。”
  何子衿对于官媒业务的开展真是佩服的紧,不禁道,“当初阿珍那雁不会也是打崔官媒那里弄来的吧?”
  “那不是,阿珍的是从帝都来的时候就把雁备好了,养在笼里。崔官媒是从他那里得了启发,才开始养雁的。”阿晔对于崔官媒养雁的前因后果还挺清楚。
  何子衿:媒人也不容易啊~
  因有崔媒人的雁助功,阿晔送聘礼送的颇是体面,苏家人见着活雁果然夸赞了一回,直夸这雁好,肥嘟嘟的,一看就有福,是只福雁。当然,江家送的聘礼也很够看,何子衿亲自给苏冰插戴。
  苏冰的脸颊也是红扑扑的,虽然以前也常往何山长家去,但这回是做儿媳妇,自然不一样。
  崔官媒在一畔不要钱似的说着吉祥话,直说的两家都乐呵乐呵地,双胞胎嘴巴也很甜,齐声道,“苏姐姐,你今天可真好看。”
  孩子话总叫人发笑。
  崔官媒笑道,“以后定是叔嫂和睦。”
  双胞胎各种夸苏冰,还预定了崔官媒说,“崔嬷嬷这么会说,以后我们定亲也找你做媒人。”
  崔官媒喜的见牙不见眼,直道,“那就是我的福气了。”逗双胞胎,“二爷三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我说一说,我给二爷三爷留意。”
  双胞胎一向是有目标的孩子,道,“长得好看,会过日子,人要讲理,就行啦。”
  更是将大家笑的前仰后合。
  准女婿阿晔郁闷的:我定亲的日子,双胞胎这么抢戏是什么意思啊!
  阿晔这亲事定下,何子衿就准备着回北靖关了,沈氏留闺女道,“就在北昌府过年吧,你那边回去也没什么事。”
  何子衿道,“朝云师傅说明年过了十五就走,家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料理清楚,有些家俱都是后来打的,皆是好木材,扔了未免可惜,卖的话,眼瞅过年了,这么急慌慌的也没那功夫了,我都整理好了,介时运过来,娘你光着使用。要是用不到的,卖了也是好的。再有些器具,我都令人送来。”
  沈氏点点头,也就不留闺女了,何老娘道,“你回就回吧,把阿曦和双胞胎留给我。”
  沈氏问了阿曦的意思,阿曦在北昌府住的时间长,这里朋友也多,她是愿意留在北昌府的。双胞胎则是要跟他们娘回去,他们喜欢住朝云祖父的奢华庄园。不过,他俩不直说,这俩人已是无师自通口是心非这一技能,摆出一幅小男子汉嘴脸,“我们得帮着娘分忧呢,还得保护娘!”
  把何老娘感动的了不得,直夸双胞胎懂事。
  双胞胎能分个屁的忧哟,阿晔可就是跟着他娘分忧的,重阳想着子衿姨妈近来事忙,也跟着去了北靖关帮忙,何子衿道,“这也快过年了,你就在家陪着阿媛吧。”
  重阳道,“现在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我跟姨妈收拾着,年前运一部分东西过来,正好过了年,我再过去。”
  宫媛也道,“让相公去吧,家里也没什么事,有二弟跟着父亲,我跟着母亲,忙得过来。”
  何子衿也就没再客气。
  何子衿带着三个儿子和重阳外甥回了北靖关,朝云师傅心怀大悦,还尤其问了阿晔定亲的事,何子衿笑道,“顺利的很,把阿晔那份聘礼送了去,待咱们回帝都时能少好几车的东西呢。”
  阿晔:娘你不会是为了减轻回帝都的行礼,才一力要我回帝都前定亲的吧?
  何子衿坐着吃茶,双胞胎已是七嘴八舌的跟朝云祖父说起他们大哥定亲当天的事情来,主要是表现他们俩如何受欢迎,当天吃了什么菜,还有,他俩拍未来嫂子马屁到位,嫂子还一人给他俩一个大红包啥的。
  双胞胎说得那叫一个兴奋积极,好像定亲的是他们一般。
  阿晔都道,“你俩现在就这样,到自己定亲时还不得高兴的厥过去啊。”
  双胞胎很欠扁的齐声道,“大哥你是不是嫉妒我们出风头啊~”
  阿晔一幅你们想多的模样,“脑子没问题吧,我会嫉妒你们俩小胖子。”
  双胞胎一拍圆溜溜的小肚皮,“这哪里是胖,这是有福气。”
  阿晔掖揄,“你俩简直是浑身福气。”
  双胞胎已经到了有审美的年纪,很不乐意大哥说他们胖,都气鼓鼓的瞪着大哥。朝云师傅笑望阿晔,道,“这衣裳很不错。”
  阿晔一向自诩厚脸皮的人,硬是给朝云祖父一句话打趣的不好意思起来,他,他这身衣裳是定亲时苏家给的回礼,还是阿冰妹妹亲手做哒。阿晔有了未婚妻亲手做的衣裳,立刻就上了身,这不,就穿着来见朝云祖父了。他原是心下暗爽,只是没想到竟给朝云祖父看出来了。
  阿晔脸上有丝可疑的红色,故作镇定,“还,还成吧。”
  朝云祖父微微一笑,那笑中似有含义万千,阿晔脸皮再后也尚属青少年,历练尚浅,硬给朝云祖父这一笑笑了个大红脸。
  双胞胎很没眼色的好奇的追问,“大哥,大哥,你脸红什么呀!”
  阿晔轻咳一声,力图在弟弟们面前恢复镇定,道,“等你们定亲就知道了。”
  双胞胎之一阿昀撇嘴,不爱听大哥这话,道,“不就是定个亲么,大哥现在就这么牛气哄哄的了。”
  双胞胎之二阿晏也说,“是啊,我们要不是小几岁,也早有媳妇了,有什么好牛气的呀。”
  阿晔气地:双胞胎是不是眼神儿有问题啊,他是牛气么,他分明,分明是有些害着么~
  朝云祖父留母子四人和重阳在他这里吃饭,原本朝云师傅还说让何子衿与阿晔都住他这庄园来呢,何子衿道,“家里行礼还没收拾好,再者,倘是有熟人过去,找到师傅这里来,反是琐碎。”
  朝云师傅听这话就没再留,双胞胎反正是住庄园的。
  不过,何子衿虽然没住过来,过年是在朝云师傅这里过的。
  待过完年,走动完几家交情好的人家,何子衿就带着孩子们回娘家拜年了,零零总总的运了三五趟,才把一些家俱用器,都送到了娘家这里来。
  沈氏还与闺女念叨呢,“这些东西都好说,皆是好木好材的,就是卖也能卖得不错。我就愁你弟妹这园子,要是咱们都回帝都,她这园子算怎么着?”
  何子衿问,“阿冽信上没说么?”
  “阿冽信上是说要有合适买家就把园子卖了,这园子建的时候可是花销不少,一时哪里有这么大手笔的买家?”
  何子衿道,“这房产向来是急不得的,其实要我说,娘你先找个可靠的经纪问上一问。要说难卖,也难卖不到哪儿去。不说别个,时人买房舍,也都看前头住的是什么人家?譬如我先时的院子,就很好出手,都说那宅子风水好,我还小赚了些。阿幸这园子,你想想,就咱家住着,连出三个进士,我爹做官儿也做得顺顺当当。再说,园子用的都是好工好料,这懂行人也都能瞧得出来。”
  沈氏问,“阿冽没少多少银子合适,只说能出手就出手,就是略低些也无妨。毕竟,咱们这一回帝都,再回北昌府的可能性也不高。你说定多少银钱合适?”
  何子衿道,“当初建这园子,花了多少银子?”
  沈氏想是早就寻思过了,当下便道,“阿幸私房就有五千两都用进去了,后来她银子不凑手,就是余老亲家接的手,这就不晓得的了。”
  何子衿道,“那就定八千两。”
  沈氏问,“是不是高了?”原本沈氏想着,五千两能出手也是好的。
  “不高。这园子养了养了十来年呢,要是新建的园子,可能有人会觉着高,可如今看园中花木皆已长成,宅子保养的也好。当初造价不会低于这个价的。”
  何子衿帮着定了价钱,沈氏便寻来经纪把园子要脱手的事说了,何子衿与那经纪道,“就是有买家也提前与他说一声,这园子要住到明年的,不过,先来瞧一瞧,倒是无妨。”
  经纪自然听从。
  沈氏索性连之前自家买的三进宅子也一并叫经纪挂了出去。
  何子衿在娘家住到初十,就带着子女们回了北靖关,准备回帝都的事了。
  阿曦留下来照顾外祖母,她是觉着,她一走,外祖母家就太冷清了,于是跟她娘说,她留下来,待外祖父回帝都时,再一并回去。把何老娘跟沈氏感动的够呛,何恭也说,“女孩子就是贴心。”
  沈氏道,“是啊,要不我说就盼着生个小闺女呢。”说着,习惯性的抚在了已经显怀的肚子上。
  何恭也盼着生闺女,儿子考功名娶媳妇,也不是不孝顺,但论及细致体贴,真是十个儿了不如一个闺女。
  何子衿这一走,带着三个儿子,重阳夫妻还有二郎,亲戚朋友的都来相送。一行人跟着朝云师傅,路上自然样样便宜,一直出了正月,何子衿生辰都是在路上过的,待二月中,方到了帝都城。一进帝都城,双胞胎有眼睛都有些发直,掀着车窗帘伸着脑袋往外瞧,嘴里时不时“哇哇”赞叹声,感叹帝都城的巍巍气派,时不时冒出两句带着些许北昌口音的官话,实在是土包子的不得了。
  偏生他俩还不知道小声着些,以至路边总有人时不时的瞥他们几眼,不得不说,倘不是双胞胎相貌尚可,定要有人出言讥讽的,但看是两个圆润润的富家小公子,且年纪不大,尚存稚气,人们便是笑的多,笑话的少了。
  当然,这些人也不只是被双胞胎这两位小土包吸引的。
  大部分人,是被在车外骑一匹黑色骏马的紫衣公子所震憾了,时不时有人惊叹,“不想纪玉树之外,还有这等美貌玉郎!”
  阿晔在北昌府北靖关被人围观惯了,只是,原想着帝都人杰地灵,这些人应更有见识才是,不想,原来他这相貌在帝都府也尚可啊~
  岂止是尚可!
  车队一进城,立刻就有女娘着人买一篮时令的迎春花,跑去送给阿晔身边的小厮,直说是给公子的。阿晔的小厮见惯这等情形,板着一张脸拒绝收礼,不然,这一收礼,倘叫些女娘围上来,怕是路都走不成的。
  女娘们见玉郎这般冷酷,也不上前送了,直接就挽着花篮,一枝一枝的往阿晔身上抛去,有抛花的,还有抛香包玉袋的。直把双胞胎羡慕的了不得,心下又觉着这些女娘们没见识:大哥不就生得略好些么!他俩生得也不错啊,怎么就都眼瞎的只送花给大哥,不送花给他们呢?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娘!
  尽管帝都府的女娘们没啥见识,双胞胎还是很喜欢帝府的繁华的,他俩险没看花眼。
  待得到家,都是一脸土包子进城的兴奋小模样。
  朝云师傅直接回了自己城中居所,闻法提前样样收拾妥当的。何子衿则带着孩子们回了家,家里男人们都当差去了,余幸杜氏都在家,见着何子衿一行自然是满面欢喜。
  妯娌二人早提前给何子衿一行预备好了院子,亏得当初这宅子置的宽敞,不然还真怕住不开。
  何子衿与余幸是早就相熟的,杜氏是头一回见,先是让孩子们见过两位舅妈,余幸望着孩子们就是满面笑意,她性子如今极是和气了,大姑姐一家子回帝得了,亦是真心高兴,余幸笑道,“这时间过得真快,阿晔都是大小伙子了。双胞胎也这般大了。”
  何子衿笑道,“当初你们来帝得时,阿灿还不满一周,阿炫还没出生,如今都念书了。”又看过杜氏生的何烽,何烽已满一周,学会走路的了,话也会说几句,只是说不清,但叫“姑姑”还是会的,只是一叫就成了“猪猪”,逗得双胞胎哈哈直笑。
  重阳带着媳妇、还有二郎也给两位舅妈见过礼,余幸杜氏见着小郎都很喜欢,尤其小郎比阿烽略长几岁,见阿烽这样小,他还不大乐意跟阿烽一块儿玩儿呢。阿烽见着小郎则是高兴的了不得,“得得,得得”的,拉着小郎的手。小郎道,“我爹才是你‘得得’哪。”
  余幸没见过宫媛,但信中也知道重阳娶了宫氏女,很是赞了宫媛几句。杜氏也夸宫媛,“貌美温柔。”
  杜氏给大姑姐见了礼,何子衿还了半礼,笑道,“咱们以往都只是通信,见还是头一回见。以前离得远,你们定亲成亲的也没能过来。”
  杜氏道,“公公婆婆和大姐夫在外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也一直没能去给公婆请安呢。”
  何子衿命丫环捧上见面礼,有给杜氏的,还有给阿烽的,还有就是给余幸和阿灿阿炫的。余幸杜氏自然也早备好给孩子们的东西,二人皆出身官宦之家,给的东西都是文房四宝一类,以后孩子们念书都用得到。让二郎阿晔有些不好意思的是,舅妈们给小郎、双胞胎他们也就罢了,怎么他与阿晔也有啊,阿晔与二郎都道,“我们都大了,舅妈不要拿我们当小孩子了。”
  余幸杜氏皆笑道,“没娶媳妇就是孩子呢。”
  二人很不好意思的收了舅妈给的东西。
  大家先厮见过,余幸杜氏就带着何子衿去了早就准备好的院子,还有给重阳夫妻和二郎预备的院落,二郎大了,连带阿晔双胞胎都是住前院,双胞胎道,“舅妈,我们跟着祖父住,就不住家里了。”
  杜氏一时不明白这祖父指的是谁,不是说江姐夫自幼父母双亡么。余幸是知道双胞胎说的是“朝云道长”的,余幸笑,“那也给你们留着房间,偶尔回来住住什么的。”
  双胞胎很有礼数的谢过舅妈。
  何子衿就先带人放行礼,这些自有丫环们做,何子衿自己换了衣裳,洗个脸,略歇了歇,中午就是女眷带着孩子们一道吃的团圆饭。
  用过午饭,何子衿往舅家看望外祖父外祖母和舅妈一家,自然又有一番热闹。大家就都转移阵地去了沈家说话,沈素之妻江氏还特意让人去后头宅子把三儿媳妇四儿媳都叫了过来,见亲戚。
  一堂满满当当的人,甭提多热闹了。
  沈老太太先问,“阿曦呢?”阿曦是生在帝都的,小时侯离得近,沈老太太有时一天看好几趟,没见着重外孙女,自然要问的。
  何子衿笑道,“我们这一走,我娘那里就冷清,我爹说明年想着调回帝都府,阿曦就留下来了,说明年跟我娘他们一道回来。”
  沈老太太点点头,又问起闺女的身子。何子衿笑道,“好的很,就是先时前几个月也不想吐,就是不爱吃肉,喜欢吃些瓜果菜蔬。我娘就盼着再生个小闺女呢。”
  江氏笑,“能生闺女的人,都有福。”
  阿丹在家,过来与子衿姐姐相见,听他娘这话,与子衿姐姐道,“姐姐不晓得,我娘这些年盼孙女都快疯魔了。去庙里许愿都是求佛祖送个孙女过来,我家也奇,不晓得怎么回事,都是生儿子。”
  何子衿笑道,“这才说明家业兴旺呢。”
  江氏笑,“我这一辈子就只生儿子,盼闺女多少年也没盼来,到他们这里,还都是生得孙子,这换个样儿也好啊。”
  大家纷纷笑了。
  一时又说起阿晔定亲的事,沈老太太细细打听了女孩子的品性,知道是外孙女看着长大的孩子,点头道,“结亲就是这般知根底的才好。”
  阿丹很是恭喜了阿晔一回。
  阿晔待晚上才晓得自家亲戚着实不少,虽不能与大家大族相比,外家近支也就这一个舅爷,但舅爷家着实子孙业旺,表舅就有四个,现在表舅家的小表弟们加起来也有六个了,以后只有更多的。母族还有三个舅舅,三个舅舅家目前有表弟三个,可见以后表弟们长大后,亲戚该有多少。
  当然,父族,嗯,父族就是他们兄弟三个,没别个人了。
  男人们聚在一处,一家子团圆自然是高兴的,不过,阿晔还是觉着他爹似有心事。
  不过,他爹的心事眼下是不跟他说的,他爹都是跟他娘说。
  阿念见着妻儿们过来,唯独没见闺女,早就问了,方知闺女留在北昌府。
  虽然是闺女对外祖母一家的孝心,但,阿念很想闺女好不好。他,他就这一个闺女啊。待得晚间休息,阿念方与子衿姐姐道,“阿晔他们兄弟三个,随便留一个就是,干嘛叫阿曦留下啊。”
  何子衿洗漱后散着头发靠在床间,道,“阿晔不放心我,且路上有他这么个人,的确事事便宜。双胞胎懂什么呀,他俩一对势利眼,都是跟着朝云师傅的,就阿曦留下了。自兴哥儿来了帝都,家里着实冷清了,祖母很离不得孩子们。”
  双胞胎这对不中用的家伙,阿念直道,“得快些把岳父调回帝都啊。”
  说一回儿女,何子衿又说了长子定亲的事,便问起阿念在帝都的事来。阿念悄与子衿姐姐说了,还把那封信拿出来给子衿姐姐看了,当然,子衿姐姐也就看了看封皮,见上头写的是“母后亲启”,就知是陛下给谢太后的。何子衿稍稍放心,沉吟片刻道,“可见陛下待咱们是真心。”起码有这信,就不是想让他家跟谢太后对着干的。
  “是啊。”阿念道,“他这样,我越发不好受,现在满朝文武就等着皇后生产呢。”
  何子衿悄问阿念,“这话怎么说?”
  “倘皇后生下嫡子,便立嫡皇子为储。倘皇后生的是公子,就是皇长子。”
  虽则何子衿前世刷过不少宫廷剧,闻此事仍倒吸口凉气,“嫡皇子不过刚刚下生。”一个小奶娃子,能懂什么?嫡皇子年少,必然要有执政大臣的,介时,不是太后专权,就是权臣当道!
  “那也是嫡子。”阿念轻声道,“苏氏世代名门,苏皇后身为正宫,一向贤良淑德。倘有嫡皇子降世,而立庶皇子,以后让嫡皇子如何自处?就是苏家,也不能罢休的。何况,太后娘娘素来喜欢苏皇后,朝中清流也多是支持嫡皇子的。”
  何子衿与阿念夫妻多年,听这话便问阿念,“太后娘娘不喜大皇子么?”
  阿念摇头,“我自任皇子师起,偶尔也会被太后问及大皇子二皇子的功课,太后一向是一碗水端平的,你从太后那里,完全看不出她偏爱哪个。但,二皇子是太后亲自赐名的,二皇子生母戚贤妃出身戚国公府近支,戚国公府与谢承恩公府有联姻。”
  何子衿想了想,道,“那这么说,如果皇后生下的是公主,太后娘娘更嘱意的是二皇子。”两个皇子一个年纪,生辰也只差半月,在何子衿看来,这就是一样大。
  阿念道,“我也这样想,只是你不晓得谢太后的性子,这位娘娘,据说从未有过过失。”
  何子衿有些不明白。阿晔悄声道,“陛下私下与我说,若皇后生下的是公主,太后娘娘必会选皇长子为储。”
  “这是为何?”何子衿都不明白了,都这个时候了,储位就是帝位,陛下眼瞅要不行了,这可不是谦让的时候。哪怕要表现大公无私,也必得是在储位定夺之后吧?
  “我亦不解。此时此刻,储位关乎江山权力,顶顶重要之事,哪怕太后娘娘平日里再如何一碗水端平,总会选一位她比较喜欢的皇子吧?”阿晔道,“人皆有私心,我绝不相信太后娘娘能大公无私到这种地步。”
  何子衿问,“会不会太后一直喜欢的就是大皇子?毕竟大皇子是皇长子呢。”
  “不可能。”阿念一口否认。
  何子衿就狐疑了,问阿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阿念压低声音,“都是坊间传闻,不晓是真是假。”
  “说说看。”
  阿念初时不想说还真不是有意要瞒子衿姐姐,他们夫妻素来无话不谈的,连皇帝陛下的托付都能给子衿姐姐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事关一点儿旧人旧事。阿念斟酌着开口,道,“我听说,当初先帝崩逝,陛下灵前继位,曹贤妃大概是擅煲汤水,每天煮汤水给陛下送。”
  何子衿听了道,“这也很正常啊,做妃子的,自然是关心陛下的。便是争宠,送汤送水也只是寻常手段罢了。”
  “她这汤水,还送了一个人。”
  “谁?”
  “陛下生母,先凌贵妃。”数年之后,阿念再提生母,终于已是心无挂碍。
  何子衿:……
  何子衿沉默一时,道,“这曹贤妃的手也太快了吧,是不是这事叫谢太后知道了?”一个嫡母,一个生母,据说谢太后与先凌贵妃关系一直平平,谢太后知道这事能痛快才怪呢。
  阿念叹道,“要只是这样,倒还罢了。你不晓得,说曹贤妃每次煲汤,就做两碗,一碗给陛下送去,一碗给先凌贵妃送去。”就是没给正经婆婆谢太后。
  何子衿:……这,这也算宫斗吧?
  阿念亦颇是无语,抱怨道,“你说这曹贤妃也是,你多炖一碗给太后娘娘能累死她呀。”
  “曹贤妃这手也忒快了,先帝刚死,她就去烧凌贵妃的热灶。论礼法,谢太后可是先帝元配皇后,论情分,也是太后娘娘抚育陛下成人。她这也忒势利了。再者,当初不是先帝过逝前就定了先凌贵妃殉葬之事么,她怎么还云烧先凌贵妃的热灶啊!”这也不符合利益得失啊~而且,重重的得罪了谢太后,这位可是正经婆婆。
  “你想想,当时先帝毕竟是过逝了,陛下灵前即位便是新君。先凌贵妃虽是先帝指定了要殉葬的,可她毕竟是陛下生母,一朝天子一朝臣,听说,当时不少有都觉着,先帝过逝前没赐死先凌贵妃,陛下登基本怕不会对先凌贵妃下手的。”阿念叹道,“只是,她是料错了陛下,陛下初登基,满朝大臣都看着他呢,陛下尚未满月,就是由太后娘娘接到身边抚养的,先凌贵妃待陛下一向冷淡,能有什么母子情分。她这热灶没烧两天,先凌贵妃依旧是奉先帝旨意殉了葬。你说,这事都能传到我耳朵里来,太后娘娘能不知道?”搁谁谁喜欢这样儿的啊!关键,倘她得罪的是个包子也就罢了,偏生是谢太后!别看谢太后对着皇子们都是同样的和颜悦色,据说待妃嫔们也很好。谢太后这样历经三朝的皇室长辈,现在朝中站着的,内阁里数一数,一半的人都是跟随先帝的老人,这些人,与谢太后大半辈子的交情。更不必提,谢太后系出名门,娘家显赫不是一朝一代了。曹贤妃以前做过这样的事,谢太后能支持她的儿子为储?阿念都不能信!
  夫妻俩商量一时,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最后,何子衿道,“反正你官儿小,大事轮不到你。安安生生当差就是,除了给皇子们讲习功课,别个都不要管。皇家的事,还得皇家人自己做主,千万别越俎代庖。”
  阿念一叹,“是啊。”
  因头一天过来,何子衿坐大半月马车,身上劳乏,很快就睡过去了。
  阿念空旷日久,好容易盼来妻子,正想着那啥那啥呢,一看,妻子竟然睡了过去。于是,空旷日久的江侍读,也只好抱着妻子先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