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这是他即将面对的考题。
  抱石项目是限时攀登,在规定时间内可以进行无数次尝试,以最少尝试次数完成线路的选手获胜。
  项目中程有得分点,如果无人成功登顶,则以最少次数达到得分点的选手获胜
  这次线路不容易,在蓝山之前,除了一个9岁的选手,在尝试四次后成功登顶外,其他参赛者连中程的得分点都没摸到。
  蓝山看着黄色石块,短短几秒内,他的意识已经从底端游到顶峰,完成了一次攀登。
  你需要几次尝试?
  大脑询问身体。
  蓝山长出一口气,计时开始,他往掌心抹上镁粉防滑,莫名回头,往场外观众区看一眼。
  一眼就看到了柏舟一,他冲他轻轻点头。
  蓝山转回身,手脚够上出发的标点。
  出发点很低,蓝山几乎在岩壁上蹲下,身体悬在空中,脊背弯曲着紧绷,像在做体前屈,又像一只弓。
  下一秒,他松弛开来,射箭一般把自己射向高处。
  他的动作舒展,几个起落换点,已经越过半程得分的岩点。
  下面观众发出惊呼,这一名选手不是在爬,他在跑,在跳,他如羚羊般在岩壁上畅通无阻!
  蓝山踩上了最后一块支点,他重心转移,跳起后左手猛地扣上终点石块,同时右手紧跟。
  双手握住终点岩块,线路完成!
  裁判一声哨响,蓝山在欢呼声里松手,舒展地回落地面。
  他在地上翻个跟头,转身对观众区用力挥下拳。
  不远处,柏舟一也握拳,隔空与他相碰。
  他眉眼弯着,眼底亮着倾羡惊艳的光,像是被蓝山绝妙的表演迷住了。
  柏舟一举高拳头,对着蓝山喊话,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大人们的欢呼中,看口型在说:天才!
  作者有话说:
  柏舟一:如果你老婆可爱漂亮像羚羊又像雪豹,对不起,那不是你老婆,是我的天才老婆哦!
  去找你自己老婆吧!
  (ps.本文下周一入v,入v当天更新八千字,暧昧期的初中小男生要来咯)
  第十八章 你不许再生气了
  哎呀我儿子,和个小猴子一样,爬得老厉害了。蓝山一出赛场,就被蓝军生举起来,在空中抛两下。
  蓝军生你看着点,别摔着了!郑媛呵斥道,等蓝军生把人放下来,她揉揉蓝山的头,今天很厉害!
  是每天都很厉害!蓝山纠正完,转身往柏舟一那边冲。
  舟一
  柏舟一马上得去上奥赛培训班,今天是请假来的,看完比赛还得去赶下半场,他摁住扑过来的蓝山,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拿到奖金了吗?
  还没呢,说是到时候会给教练,再给我。蓝山拍拍他肩膀,我这边钱到位了,你得加油啊。
  加不加油我都是第一。柏舟一很傲娇地转身,走了,妈妈在下面等我。
  这就是天才吗,好有自信哦。蓝山看着他矮但拽的身影自言自语,忽然被蓝军生一巴掌摁到头上。
  说什么呢小朋友?蓝军生把他捞起来,舟一去上课了,我们也回去了,今天出去吃。
  蓝山扭头问:你请客?
  质疑什么呢小兔崽子?蓝军生义正言辞,你爹我哪有钱,你娘请客,走咯
  奥赛比赛在攀岩赛两周后,蓝山投桃报李,虽然不能围观考试,但也在决赛当天去到场地,在门外等柏舟一出来。
  奥数一直是众多兴趣爱好里最为家长青睐的一个,考试结束后,源源不断的小孩从考场中出来,蓝山看花了眼,好不容易从孩子堆里挑出自家发小。
  一群或喜悦或沮丧或迷茫的面容中,面无表情的柏舟一显得格外沉稳。
  哦我的老天。同行的潘诗一手搭住蓝山,一手扶额,吐槽道,他简直像个没化到缘的小和尚。
  小和尚走近了,蓝山一把揽住他,问:考得怎样?
  柏舟一比蓝山高三四厘米,蓝山不得已微微踮脚。
  挺好的。柏舟一说。
  蓝山放心了,柏舟一不谦虚,但柏舟一很诚实,柏舟一还对自己特别高要求。
  他说挺好的,那就肯定是挺好的。
  走。潘诗也乐呵,好不容易不用接你上下辅导班了,今天出去吃,庆祝一下,我们和咖啡崽爸妈一起。
  柏舟一抬头冲她点点,说:好。
  蓝山和柏舟一黏糊地转过身,姿势变扭却不放开彼此,他们摇晃着往远处招手的蓝山父母走去。
  柏舟一说自己会考第一,他就确实是第一,没过两天,放分的时间还没到,学校就打电话来恭喜,激动地说学校第一次出了个二年级的奥赛第一,还说国家奥数组织注意到柏舟一,给他发了邀请函,通过测试就可以直接进入国数院直属的奥赛人才培育队伍。
  潘诗乐得合不拢嘴,虽然她对柏舟一的要求只是多吃点、多说点、开心点,但自家儿子厉害,哪个当妈的不开心。
  在她边上,蓝山偷偷问柏舟一:徐泽帮考得怎样。
  不怎样。柏舟一嘴巴抿一下,少见的幸灾乐祸,我和他一个考场,他因为哭得太大声被请出去了。
  蓝山心里舒坦了。
  特权能带给人某一瞬间的便利,但德不配位的人仍是无法坐稳高位。
  我不理解他爸为什么要花大钱送进决赛。蓝山说,丢人吗?
  我也不理解。柏舟一面无表情地说,为什么有人连那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出来。
  蓝山被内涵到了,捂着胸口痛苦倒下。
  柏舟一下一句话让他起死回生。
  我拿到奖金了。柏舟一看蓝山,问,你的奖金什么时候到。
  哦!他这一下点醒蓝山了,我最近没去攀岩,教练没和我说
  问一下。柏舟一说。
  行。蓝山也想早点把钱给到苏思婷妈妈,那对母女早一天离开酒鬼爹都是好的。
  他给攀岩馆打去电话,林盘溪也纳闷:一般来说一星期就该给了,但到现在主办方也没把钱给我他们让你主动去联系,要不你打过去试试。
  好。蓝山心中有些不详预感,但他还是用林盘溪给的联系方式,联系了主办方。
  是蓝山选手吗?对方接通电话,开门见山问,我们这边想要了解一下,你的年龄是六岁对吧。
  是的,怎么了吗?蓝山握紧电话,不详预感加重。
  那你报名时,是不是谎报了年龄,儿童组的参赛年龄段是79岁。
  我填表确实填的七岁蓝山承认,因为七岁以下无法报名,而林盘溪说问题不大,反正就差两个月,一般不会有人纠结这个
  一般确实不会有,但现在情况可不一般。
  六岁的选手爬了个冠军,而且比赛线路被主办方搞错了,青年组的难度不小心混进了少儿组。发现错误后,负责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蓝山这个一次就完成攀登的冠军也被拎到了攀岩协会面前。
  发现如此天才,攀岩协会本是大喜,想用他作为宣传案例,以此推广攀岩运动。
  但他们很快发现了蓝山存在年龄问题。
  七岁变六岁,这本来不是个大毛病,但国际攀岩组织规定,最小的参赛年龄必须是七岁,他们认为七岁以下小孩如果苦练攀岩,可能会导致骨骼变形,算虐待儿童。
  虐不虐待儿童另说,国际社会虎视眈眈,对中国运动界舆论不好倒是真的。
  攀岩协会当机立断,宣传机会不能要了,连带这个冠军,也得冷处理。他们判断蓝山天赋异禀,就更觉不能让这位天才背负污点,他以后登上国家,乃至国际赛场时,得干干净净,不能有小辫子给人揪。
  一来二去,蓝山这个冠军便被惩戒了,首当其冲的表现,就是取消奖金。
  是这样,我们考虑了一下,这个成绩是你自己拼出来的,我们保留,但为了表示我们不支持攀岩幼儿化的态度,奖金这种表彰,主办方决定收回。
  不是!蓝山急了,他不知道上面那些弯弯绕绕,只晓得到手的奖金飞了,我就差两个月就七岁了,你们说好
  这不是差多久的问题,这是规则,要是国际攀岩协会那些人抓到违规,又得黑我们虐待儿童......这个行为我们真的不敢鼓励。
  不鼓励可以,奖金
  被收回了。那头人的声音嗡嗡,像恼人的苍蝇,我们也没办法,上面不批,我们不能发......
  蓝山挂了电话,烦人的苍蝇死在天花板上。
  柏舟一看着他,从他脸上捕捉到暴躁。
  我的八百块.....蓝山少有地生气了,他气急地在屋子里绕圈,举起桌子上的书想砸,看到柏舟一在边上,又重重放下。
  蓝山火堵在胸口,闷声道:这真是......白爬了!
  没有。柏舟一说,你拿了冠军。
  什么用都没有的冠军!蓝山很生气,柏舟一的冷静让他更烦躁,比六岁小孩失态则让他在失态之余还有些难堪。
  这个冠军对蓝山来说不是轻飘飘一句话那么简单,这是他回来后第一个奖,是他此生第一份对攀岩的鼓励。
  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了。
  蓝山有点伤心,一些微妙的迷信还让他觉得不舒适、不安心。
  他有些气恼柏舟一怎么能一点都不为此生气,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无。
  柏舟一站在一旁,像个旁观者,说:有用。
  蓝山扭头看柏舟一,几乎是在瞪。
  柏舟一在他怒视下仍然冷静:但如果你想就此放弃攀岩,我很赞同。
  在高中食堂,扔下筷子的柏舟一说完不要拖累我后,也说:放弃攀岩
  此刻,6岁的柏舟一的神情和16岁的柏舟一一模一样。
  一样地让人反感。
  蓝山闭上眼,把刻薄的十六岁柏舟一赶出脑海,问:你要和我吵架吗?
  我不想....我没有。6岁的柏舟一不明白蓝山为什么忽然生气了,有些慌乱,这让蓝山做出些区分,但未能完全平息怒火。
  对不起,我有点生气你先回家吧。蓝山努力放平声音,让它不要听起来像一块随时要爆炸的c4炸药。
  哦。柏舟一轻轻捏下衣角,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不是因为你。蓝山撒谎了,他学着十六岁柏舟一的口吻,那种令人烦躁的冷静腔调,但是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回家吧。
  柏舟一安静几秒,拉门走了。
  蓝山想他可能也有点生气了,因为自己无缘无故发脾气。
  但他心中乱成一锅粥,实在没心思追上去安慰。
  蓝山忽然意识道,自己回来以后,几乎没有在重大事情上对比前世有所改变。
  买房也是,学攀岩也是,现在离婚也是
  凡是不符合前世走向的支路,都被悄声无息地堵死了。
  那柏舟一的性向,苏思婷的消失,19岁的坠崖
  蓝山细微打个哆嗦,他还是决定再努力一把,相信事在人为。
  于是他在晚餐时,再次向父母提出借八百块,帮苏思婷妈妈离婚的请求。
  他这次说得很委婉,将找离婚律师的行为包装成一个建议。
  但郑媛还是听出来,表示了反对。
  她同意这个建议吗?她问。
  ......没有。蓝山说。
  虽然苏思婷说有妈妈近期想法有松动,但很遗憾,她仍是没有下定决心。
  那就是了。郑媛说,你不可能强迫她离婚,我们也不会帮你去让一个没有离婚想法的人离婚......等思婷妈妈同意了,我们会帮她找律师的,没必要你们给钱。
  蓝山还想说什么。
  蓝军生敲敲碗,打岔:家里还有酒吗?
  又喝?少喝点吧你。郑媛扭头斥道。
  一点点,一点点。蓝军生比出一点的手势,憨笑道,老婆大人批准一下。
  酒鬼。郑媛瞪他一眼,但还是起身,把藏起来的酒拖出来。
  爸。蓝山急切地问,你.....
  爸爸。蓝军生不满,你才多大啊,就学会省音了。
  爸爸......蓝山说,你能给我八百吗?
  欸。蓝军生心满意足,他说,我哪里有八百,我一个月才五百零用,你得找你妈要。
  蓝山:......
  郑媛带着酒回来了,蓝军生眉开眼笑,抬头说:谢谢老婆。
  他把酒杯拿出来,倒小半杯,在郑媛发飙前停手。又问:我们蓝蓝要不要尝一口啊。
  蓝山神情冷漠,用你没钱,你说屁的眼神瞪着他。
  那就是不要。蓝军生愉快地盖上盖子,自告奋勇道,我去放起来。
  离开餐桌时,他对蓝山笑笑,一语双关地说:听妈妈的话。
  蓝山放下碗,跳下椅子:我吃好了。
  欸这孩子
  蓝山回到房间,没要到钱让他更感挫败。
  他当然知道如果苏思婷妈妈不同意,自己不能强迫她离婚,但他同样知道不离婚的后果。
  面对凄惨的未来,即便改变的可能性再微小,也得允许人做出些蜉蝣撼树般的微小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