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言落,勒令柳二娘快滚。
  柳二娘耳聋一般,笑吟吟的自报家门道:奴身柳氏,是侯爷的二房,下人们平日里称奴身为柳二娘,她拉过曲婉婉,这是小女婉婉,侯府的二小姐。
  她把曲婉婉往前推了推,像在献一份礼。
  曲婉婉:万岁圣安
  候府家的规矩倒是别致,小侯爷都还跪着呢,二房倒是一副长家主事的样子,传出去还以为侯爷宠妾灭妻呢。卫燕思打断柳二娘道。
  呵,当着她这皇帝的面都不知天高地厚,欺负起曲今影来岂不是无法无天。
  万岁息怒,曲傲面有难堪,哈下腰道,二房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
  卫燕思并不罢休,铁了心要帮曲今影讨公道。
  授意风禾把告诉她的事大大方方的重复一遍。
  万岁误会了。柳二娘狡辩。
  我呸,你几次三番陷害县主,当着万岁的面还敢不老实?小杨柳火冒三丈。
  小丫头片子这哪有你开口的份!
  多行不义必必必。
  风禾傻愣愣的纠正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杨柳:对,必自毙。
  场面很热闹,卫燕思看戏般欣赏她们扯皮,看够了才漫不经心地打个小小的呵欠,微一抬手,派出春来代表她发言。
  春来学的就是皇家狗腿那一套,处理起这样的事体游刃有余,理了理衣裳道:得亏这里是侯府,要是发生在宫里,哪怕是娘娘,也是送要去慎行司走一遭的。
  慎行司威名远扬,等同鬼门关,柳二娘大惊失色,却仍在颠倒黑白:奴身的确听闻清慧县主请了一位神秘的客人来府上,也是为了这个家好,才求侯爷来瞧一瞧的。
  她像是有许多张面皮,此刻变得娇柔怯弱,眼眶饱含泪水,肩膀一耸一耸的,甚是楚楚可怜。
  春来在宫里见识过诸多的勾心斗角、口蜜腹剑,哪怕十恶不赦刁奴也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种款式的对手稀奇的很,绝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
  他对风禾道:慎行司的规矩,刁奴挑唆怪不到主子头上,就把司马妈妈煽风点火的舌头割了吧?
  风禾出了名的行动派,真就拔了剑。
  司马妈妈吓出一身冷汗,揪住柳二娘的衣袖求她救命,她却岿然不动,但她颈侧暴起的青筋还是暴露她尚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嗯,此招有用,风禾尽量演出狰狞,粗暴的捏住司马嬷嬷的下巴,捏开她的嘴,指尖掐进肉里,把脸捏变了形,冰凉的剑尖慢慢往她嘴里伸。
  危亡关头,其余人集体沉默,卫燕思估摸司马妈妈平日的人缘太一般,哪怕一家之主的曲傲也未发一言。
  归根究底,此乃候爷的家务事朕不好插手,不如由侯爷来割舌头吧!她拿着折扇在指尖转了一个圈,戏谑的态度,挺有昏君的派头。
  疑惑上过战场的曲傲对一老婆子下不下的去手。
  事实证明,曲傲并不如柳二娘铁石心肠,眼白血丝密布,眼尾肌肉隐隐抽动。
  他握紧风禾递来的长剑,在干热的夏风中取舍良久,五指一松,将剑丢向柳二娘:你二房的婆子,你来割吧!
  侯爷。柳二娘哽咽着,她骑虎难下,手腕颤栗着把剑拣进掌心。
  司马妈妈打起感情牌:二娘,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啊!老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纵有千般万般的错
  啪!曲婉婉狠抽司马妈妈一巴掌,怪罪她巧言如簧,才害得她们母女二人猪油蒙了心,差点铸成大错。
  她夺了长剑,决定亲自割掉司马妈妈的舌头。
  一个十六七的姑娘,心狠的叫人难以相信。
  卫燕思叹为观止。
  而司马妈妈彻底吓破了胆,狗爬的她脚边,抱住她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喊万岁开恩。
  人心都是肉长的,卫燕思定然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身后,一直没动静的曲金遥开口了,语含忐忑道:我来吧割掉舌头太可怖,怕血污了万岁的眼睛,容我将人带下去
  他抱起司马妈妈,使用蛮力拖着人往院门口去。
  司马妈妈仿若一只被放血的老母鸡,拼命挣扎,两条腿直蹬地,蹬掉了鞋子。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哪遇过要人命的事儿,期期艾艾的啜泣起来。
  罚也罚够了,卫燕思让风禾去把人带回来,奈何风禾还没行动,一声清冷刺破院内的沉寂:哥,住手!
  所有人齐刷刷的回头,瞧见了曲今影,她在最后一抹夕阳落下时走进来,一身温和素雅的白裙子如悬挂在半空的玄月。
  司马妈妈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疯癫地爬到她脚边,重重磕头,眉心磕出老大一条血口子
  县主老奴错了,您救救老奴吧日后老奴为您马首是瞻您发发善心吧,求求您了,万岁看重您,只要您开口万岁都会答应的
  她头发乱糟糟的散开,脸上眼泪混着血,呜呜抽噎着,无比悲凄。
  此时的她,哪有昔日的骄横,仅是个无助且可怜的老妇人,生死全在主人的一念之间。
  曲今影却云淡风轻的一笑,夜色迷蒙,叫人无法观察出她的情绪。
  司马妈妈终于认命了,眸中的光熄灭下去,灰败一片。
  曲今影就在这时转身,行至卫燕思跟前,叩拜她:求万岁开恩。
  县主,你可知这刁奴要加害你。卫燕思被她跪过许多次,拜礼却是头一次。
  求万岁念在她伺候侯府多年的份上,饶她这一回。曲今影掷地有声的道。
  卫燕思不由自主地摸了下包扎住咬伤的绷带,粗糙的触感,令她念起狭窄车厢内与曲今影的相处。
  琢磨她究竟是怎样的性子。
  外表娇柔可欺,惹急了睚眦必报,眼下又不计前嫌的以德报怨。
  妙哉妙哉。
  那便依了县主吧。
  。
  来人府上做客,反倒把别人全家闹得鸡飞狗跳,卫燕思 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接下来的几日她都安静呆在东枫院,只在每日晚膳后到花园里散散步、消消食。
  然后佯装成迷路,一不小心绕到垂花门内的玉阶院,不过运气不太好,一回也没碰到过曲今影。
  但院里的下人对她一扫昏君的刻板印象,打心眼喜欢她,私底下赞美她义薄云天、公正不阿。
  一问才知,是感激她教训了二房,看样子平日没少受二房的气。
  尤其是小杨柳,一改往日的恶劣态度,见她来,都会请她进亭子里小坐,拿出零嘴招待她。
  卫燕思也不客气,净捡着瓜子磕。
  巧了,我家县主也最爱磕瓜子。小杨柳打趣道。
  卫燕思扯了个囫囵的笑,秉持着有福同享的原则,给分站在左右两侧的忠仆春来和风禾各抓一把瓜子。
  闲聊似的问小杨柳:司马妈妈如何处置的?
  小杨柳小手潇洒一挥:打了十个板子,重新找人牙子发卖了,她有了爱使坏的名声,卖不到好人家,多半是当最下等的杂役。
  你们县主的意思?
  嗯,小杨柳摊摊手,县主太心软,那婆子要是落在我手里,非拔了她舌头不可,才不给她留活路不过出了这档子事儿,二房能消停好些时日。
  卫燕思专心听着,又多坐了会儿,直至日薄西山也没能等到曲今影回来。
  得亏有满院子的花香萦绕,临走前她又抱着那株薄荷猛吸两口,略略平复了一下躁动不安的腺体,心满意足后方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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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是位臭名昭著的昏君。宫里头催的急,纵然有诸多不舍,平安度过发热期的卫燕思还是起驾回宫了。
  侯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皆来相送,卫燕思这才如愿以偿地见到曲今影。
  她和她哥并肩站着,躲在她爹高壮的身影后,卫燕思总时不时的瞄她,没两下就被曲傲察觉,曲傲猛的高呼道:恭送万岁!
  摆明了赶她走啊。
  她不满曲傲的打扰,眼珠一转,瞥见了神思恍惚的柳二娘和朝她飞秋波的曲婉婉,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
  这姑娘非常奇怪,她在东枫院小住的这几日,天不亮就来请安,昨日竟然在她院子外头放纸鸢,大风扯断了线,纸鸢准确无误地飞进她的窗户,落在床头,上书一首肉麻兮兮的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赤.果.果的非分之想啊。
  卫燕思避之不及。
  她怕招来红莲教,没有用皇家规格的卤簿,一切从简,只有十数名大内侍卫组成的卫队前来护送,但阵仗也不小了。
  万岁,咱们该走了春来催道。
  卫燕思转身,不由的瞧向曲今影,想了想,绕进曲傲身后,把人逮了出来,不在乎众目睽睽,拉她到角落里解释说:朕不是故意在你家闹事,听闻二房爱欺负你,便想借此机会替你出出气。
  曲今影闻言,愣愣的。
  她的确生卫燕思的气,好心领这昏君回侯府,当天就折腾出老大一幺蛾子,府内上下人人自危,此刻得了解释,薄薄的面皮倏然红了。
  因为昨夜落过雨的缘故,清晨的阳光暖融融的洒在她们的头顶,一如浅浅的热流涌动在她心脏。
  原来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如同母亲和哥哥那般,做保护她的事。
  妾身多谢万岁。
  卫燕思忽然凶巴巴道:以后不准在朕的面前太客气。
  妾身愚钝,不知如何才叫不客气。这句反问,俏皮的像朋友之间的玩笑话。
  孺子可教也,卫燕思道:你有高兴的事,要分享给朕。你有伤心的事,要告诉朕,朕会讲许多漂亮话安慰你。你有烦恼朕也可以替你分忧,这就叫不客气。
  结尾她一字一顿,生怕曲今影记不住。
  妾身还真有一烦恼,说出来怕万岁生气。
  朕保证不生气,谁生气谁是狗。
  曲今影笑意盈盈,从未有过的大胆道:妾身不想入后宫。
  说完略有不安地观察她的神情,低眉道,妾身胆大妄为了。
  卫燕思莫名低落起来,目光落在她同样缠有绷带的手背上,想要伸手握住,半道又弱弱的收回:小事一桩,过几日朕就下旨,免了你秀女的身份。
  万岁曲今影挪进一步。
  县主不必送了,朕这便走了。
  妾身有东西献于万岁。
  卫燕思歇下脚步:什么?
  小杨柳说您也喜欢茉莉花,妾身想送您一朵。曲今影摊开手,掌心躺着一小团雪白,圣洁纯净,不沾有半点红尘是非。
  回宫路上,卫燕思忽喜忽忧。喜的是终于和曲今影成为朋友,抱住了大女主的大腿。忧的是曲今影不喜欢她,按理说喜不喜欢有啥关系,可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撩起车帘,让春来上了这驾皇家马车陪她聊天解闷,春来得易东坡真传,小嘴像抹了蜜,疯狂拍龙屁。
  卫燕思心情由阴转晴,摆出帝王该有的豪气,封他做养心殿的掌案太监。
  春来却并不高兴,趴下去磕头,泪水滚滚而下,坦诚下.药之人不是红莲教刺客,而是他,并讲明这乌龙事件的来龙去脉。
  又是易东坡这狗奴才!卫燕思平生第一次拿脚踹人,踹的春来滚了一滚,差点滚出到车帘外头。
  气恼完了有些小窃喜,要不是被下.药,她哪来机会和曲今影缓和关系。
  咬紧的后槽牙骤然一松,赦免春来的罪,命他滚回来。
  拍拍他的脑门儿道:下不为例。
  并承诺这事儿包庇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春来感动不已,眼泪花子流得更凶,想到什么补了一句:我干爹也知道呀。
  卫燕思:朕非收拾他不可!
  易东坡久跪的膝盖尚未恢复,走路略微带瘸,却依然抱着浮尘守在东华门,恭迎卫燕思平安回宫,笑容盛放如春日的芙蓉。
  卫燕思一落地就问他:腿可好全了?
  托万岁洪福,大好了。
  那就接着去跪吧,先跪十个时辰。
  易东坡:???
  .
  卫燕思本打算先回养心殿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不料在殿门外听见里头有争吵,听声音是太后和太上皇。
  她第一次见到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微感意外,更意外的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如此别致。
  没着急进去,也不准易东坡唱喏,竖起一只耳朵偷听。
  你真是好母后啊,阿思三番两次跑出宫去,你也不管一管,真要被红莲教取了性命,朕一定剐了你!太上皇咳嗽道。
  太后回他一记冷笑:别阿思阿思的叫那么亲热,天底下没人比我更疼她!这里没别人,你少装模作样了!
  咳咳,我若不疼她,何必把天下都给了她?
  到底为何你心里清楚,怕是良心不安,夜晚睡不着觉吧。
  呵,太后不依不饶,你午夜梦回时,可有梦到过你皇姐,我有!我日日思念她,日日盼她归来!太后近乎嘶哑的尖叫。
  闭嘴!稀里哗啦,有物件砸地的声响。
  卫燕思费解,这老两口就算感情恶劣,太后也应当在太上皇面前假意的伏低做小,怎的一副骑到人头上的做派。
  哎,皇家复杂啊。
  她问易东坡:父皇母后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许多事您忘记了反而好。易东坡避重就轻。
  卫燕思非要刨根问底:父皇的皇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