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这真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让人幸福的事情,可也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让人悲伤的事情,人生为什么就不能来全其美呢?
  她若能嫁给这世上对她最好的男子,便是死,也无憾了。
  陆相时回到半月居,桂妈妈跟上去伺候,在她耳边道:“姑娘,老奴打听到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来年三月初三。”
  陆相时面色一白:“这么快?”
  “说是许家大夫人的意思,希望您能早些进门,好让许三公子定心,往后好好读书,为了让我们家大夫人答应,许家大夫人又临时在聘礼上加了一间铺面。”桂妈妈原本觉得,叶雅萱这么希望陆相时赶紧进门,看来是喜欢极了她,可是陆相时面上却没有喜色,她忽然就觉得,这桩婚事,对陆相时而言,或许不是那么好的。
  桂妈妈不由地面露忧心之色。
  她劝道:“姑娘,大家都喜欢您,等您进了许家,也不会过得比在定王府差的。”
  “我知道,我明白轻重,妈妈就不必担心了,”陆相时强自定了定心神,往自己的小书房走去,心中默默算计着,只有五个月了,已经不到五个月了。
  嫁了人,再见陆珩,就难了。
  她眼眶通红,蓦然间落下泪来。
  白芷和白薇相视一眼,皆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陆相时太有主意了,她的心思,就是她们这些当丫鬟的,也从来没有摸准过,这门亲事,所有人都觉得好,可她就是不喜欢。
  她脸上没有了笑意,她们只能与她一起难过。
  陆珩去正院陪王爷和王妃用膳,自从陆相时的婚事定下来后,王景华一看见陆珩这个一说亲就冷脸的就觉得头疼,等用完了晚膳,她就开始数落起来。
  “红月和许嘉致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初三,我们家又有一个姑娘要出嫁了,你也该成婚了吧?改明儿我就请黄三夫人帮相看着,你喜欢哪样的,你倒是选一个。”王景华道。
  “不用操心了,我都不喜欢。”陆珩道。
  王景华脸色冷了下来,望着陆宏光道:“王爷,你倒是管管你儿子啊。”
  “定王府又不需要他传宗接代,他爱娶不娶,你操心什么,”陆宏光端着茶盅喝茶,“他如今翅膀硬了,不想成婚你还能押着他拜堂成亲不成?”
  若是陆珩懦弱靠父母双亲过活便也罢了,他们当父母的还能管住他一二,可陆珩自小懂事,从不惹事生非,在入仕之前,从未让他们当父母的操心什么。
  入仕之后,他每日忙得昏天暗地,在朝中地位一日高过一日,他自己的主意也是一日大过一日,他们当父母的,再想帮他做什么主,已是不可能了。
  尤其是说亲这件事,还非得陆珩自己点头不可。
  “从下聘到成婚,只有短短五个月,你们不觉得太急了吗?”陆珩淡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巴不得快些把红月嫁出去呢。”
  “又不是我们的意思,是叶雅萱的意思,自从大师说红月乃是命中带旺的人之后,叶雅萱就把她当宝贝,希望她能赶紧进门,所以才将婚期在定在了三月三。”王景华解释道。
  陆珩冷嗤:“她倒是信。”
  “别说她信,我都信了,”王景华道,“你想想红月进我们王府之前,我们王府什么情况,你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就生病,闹得我整日都提心吊胆的。你大嫂数年不孕,成了我和你爹的心病,我带着她到处求医问药,什么偏方没用过?结果仍旧没有一点作用,还大老远跑去蕲州拜送子观音。其他几个儿女,要么仕途不顺,要么婚事不顺,要么夫妻不睦……总之就是莫名地有一大堆的问题,我和你爹,每天都焦头烂额的。”
  “可是我们把红月带了回来,红月来了,你大嫂不出俩月就怀上了孩子,顺利生下了嫡子,紧接着又生下了嫡次子,你的身体也莫名地一日日变好了,其余几个无论是生活还是仕途都逐渐有所好转,否则,我们王府哪有现在的宁和?”王景华感慨道。
  “还有你十三岁那年原本该参加殿试的,却因为红月高热不止而缺席,没想到却意外因此逃开了一场大火,捡回一条性命,你说这不是红月的功劳是什么?”
  “我是真心喜欢红月那孩子,大相国寺的住持说她命中带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是可惜了……”王景华哀叹地摇头。
  “可惜什么?”陆宏光问。
  王景华望着陆珩:“可惜就要嫁到别家去了,而许家,是不可能会让许嘉致入赘的。”
  陆宏光:“你倒是想得多。”
  陆珩道:“您说这么多,倒不如多添点银钱给红月置办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出嫁,一辈子记得您的恩情,今后即便嫁人了,也会常来我们府里走动,给您多带点旺气,岂不是更好。”
  “那怎么成?我多给红月,别的孙女我也得多给,否则,一碗水没有端平,别人会说我厚此薄彼的。”王景华道。
  “这好办,您可以偷偷地给,”陆珩道,“只要您想给,还怕没有法子?”
  “那我把东西给你,你以你的名义给吧,”王景华说,“你从早到晚冷着个脸,由你给出去的东西,也没人敢说什么。”
  陆珩:“行,我瞧着东大街的两间铺面不错,就给那两间铺面吧,您明日就差人去办吧,我空闲的时间不多,也就这两日稍微闲一点。”
  陆宏光放下茶盅道,笑道:“你倒是会要好东西。”
  “可不是?您二老给的东西,可不能寒碜了,你们想想,她进府后给我们王府带来了多少好气运,不过两间铺面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不是吗?”
  王景华哭笑不得:“你说得都对,就给那两间铺面吧。”
  陆珩见说得差不多了,起身拱手道:“时间晚了,爹娘早些休息,我便先回去了。”
  陆珩走后,王景华扶额:“王爷,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来要东西的?而且,您不觉得,他对红月的好,有些过了吗?”
  陆宏光哼了哼,没说话。
  陆珩回到望月居径直进了书房,他上任户部尚书,许多事情都还不熟悉,这些天一直在恶补那些不熟悉的事务,也正因为不熟悉事务,很多事情他都搁置着,还没有开始处理。
  好在他记忆力惊人,户部的事情又素来都有条有理,很多事情都记录在册,多数不熟悉的事情,只要翻看旧例便能了解十之八九。
  不得不说,文德昌虽然是个贪官,但是户部的很多事情还是办得十分不错的,没有给他留下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不像刑部侍郎,他刚上任,就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否则刚上任户部尚书的他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还有时间窝在家里看书。
  陆珩看书的速度快,这几日下来,该看的已经看了十之八九,他今日心情欠佳,这一看就看到了深夜,黄藤进来提醒道:“十三爷,该休息了。”
  陆珩往后靠在椅背上:“你派人去查查,四姑娘在外接触的都有哪些人。”
  又是四姑娘。
  黄藤就不明白,自己的主子怎么就对陆相时那般上心,凡陆相时的事情,他总要插手管一管,可其实很多事情,他都是没有插手的资格的,
  但劝诫的话黄藤不敢说,应声退出去了。
  陆相时定下十月二十八日到百戏楼唱《芳满园》的第二场戏,她早早派人去百戏楼跟妙音班的班主打了招呼,等到了二十八这日早上,她便一大早就出门了。
  早上在百戏楼与妙音班的排戏,下午就登台,时间虽然紧迫,但是胜在她对戏本烂熟于心,排戏也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就连班主都觉得很不错。
  陆相时在百戏楼旁边的小楼里用完午膳便回百戏楼上妆换戏服,于未时登台。
  今日唱的是花成钰高中状元后花迎绣带上花成钰的双亲上京寻花成钰,可惜花成钰被相爷看中,相爷想让花成钰当他的女婿,花成钰不想让花迎绣担心,遂而一直瞒着这件事情,想要自己解决,可惜相爷的千金知道了花迎绣的存在,私下找了花迎绣。
  花迎绣知道自己不但不能帮助花成钰,反而还会拖累他,她不想毁了花成钰好不容易挣来的前程,更不愿双亲每日以泪洗面,两方为难,于是留书一封,让花成钰安心迎娶相爷的千金,自己则偷偷独自离开了上京。
  陆相时长袖轻甩,咿咿呀呀念着戏词,演到独自离开时,更是双目含泪,端得是肝肠寸断,让无数看客跟着落泪。
  白衣男子坐在雅间里,他手执折扇,双目凝着台上的陆相时,片刻没有移开。
  太像了,太像了。
  他朝身边的女侍卫吩咐道:“去查查,那女子为何会在这里唱戏。”
  女侍卫很快折了回来,拱手道:“属下专程去后台问了妙音班的班主,班主说那女子名叫红月,乃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因为喜欢唱戏,所以自己写了戏本砸了银子让妙音班的与她一起唱这场戏,是个在唱戏上很有天赋的女子,但这女子到底是何家的,班主却不知。”
  “只是因为喜欢……”白衣男子琢磨着,“的确是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