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孟彦弼在后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问陈太初:“你说,这表哥怎么就比我这堂哥好了?”这一路,九娘本来都是牵着他的啊。
  陈太初笑:“看脸?小孩子都喜欢好看的吧?”
  孟彦弼叹了口气:“这才七岁啊!幸好才七岁啊!不然婆婆非撕了我不可。”
  陈太初看着前面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身影,想起自己也抱过九娘一路,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这不看着才像四五岁嘛。
  如此一路停停走走买买,已近巳正时分。相国寺的三门阁原本有金铜铸的罗汉五百尊,还供有佛牙。可惜今日不是斋供日,寺庙没有请旨开三门。一行人遂转去大殿看那刚修复的炽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戏壁画。
  有一个小厮远远地就朝他们招手,正是孟彦弼为了六郎一早安排来占位置的。
  到了近前,孟彦弼忽地跳了过去大笑起来:“六郎!你怎么还出了——来?”
  众人过去一瞧,那双手抱臂闲闲倚柱而靠的少年郎,可不就是陈太初早上说的,刚挨过打的赵栩。
  九娘上下打量,见他脸色有些苍白,薄唇颜色近乎粉白,更显得眉目如漆气质如画,穿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窄袖直裰,头顶心随意挽了个发髻用紫竹冠拢了,余下的一头乌发散在肩上,将他身后那浓烈七彩的壁画竟衬得毫无颜色。
  赵栩懒洋洋地斜了他们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想出来就出来,谁还拦得住我不成?”
  待看到苏昉,他愣了一下。孟彦弼笑道:“这是我九妹的舅家表哥,苏相公家的大郎,人称小苏郎的苏昉。”
  苏昉却不等孟彦弼开口,就笑着上前几步,行了礼:“有些日子不见六郎了,六郎可好。”
  赵栩赶紧站定了,正经还了一礼:“不敢,苏师兄安好。还请代六郎问老师与师母安好。”
  孟彦弼哎了一声,挠着头问:“你们原来认识啊?”
  赵栩白了他一眼:“两年前苏相公就兼了观文殿大学士了,时常来给我们上课,我和苏师兄早就认识。”
  孟彦弼和陈太初松了口气,既然苏昉和赵栩也相识,倒省了许多口舌。九娘看着苏昉和赵栩比肩而立,虽然赵栩容貌风流更胜一筹,可高出他不少的苏昉更显得温润谦和,心里不免有点得意。你长得好又怎样?我的阿昉才叫公子如玉呢。
  正得意呢,赵栩却已经眼风朝她横了过来:“哎,你怎么不叫人?”
  九娘在儿子面前被他这么一叫唤,又听他刚才那么知书识礼地问候老师和师母,心里更是不乐意,皮笑肉不笑地细细地喊了声:“表哥。”那哥字极轻地在舌尖打了个转,几乎没出声。
  赵栩怎么听着像“不要”。一愣,他这边刚一挑眉,就看着孟彦弼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孟彦弼两只手在空中比了个冬瓜的形状,无声地张口对着赵栩说:“她——很——生——气!”
  赵栩忍俊不禁,扬声大笑起来:“怎么?她本来就是只胖冬瓜,还说不得了?”苏昉一呆。
  陈太初赶紧问赵栩:“你这样跑出来,姑父姑母可知道?身上的伤可要紧?”
  赵栩不以为然地说:“那十板子,跟挠痒痒似的。我要出门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娘还给了我一百贯钱买纸笔颜料,要我拓了这幅壁画好回去送人呢。”
  孟彦弼笑道:“就知道你迟早要来,龙眠居士说他两个学生在这里画了三个月,你看看怎么样?”
  赵栩唇角一勾:“怪不得总让我来看。李公麟这两个学生看来这辈子也进不了翰林画院。难怪他总是唉声叹气。对了,他自己不来画,别是因为和尚不肯给钱吧?”
  孟彦弼刚要得意地炫耀自己的纸帐。赵栩已经似笑非笑地又道:“别,就你那什么了不起的四将图?哈,你要是个四美图,还能算个有爱美之心的媚俗之人,可你求李公麟画四个门神,难道是要他们陪你睡一辈子?哈哈,哈哈,哈哈。”
  孟彦弼虽然比他还要大好几岁,却被他几句话气得哑口无言。
  九娘苦忍着笑,却也不免心中感叹。真有一张嘴能杀人的,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呢。将来还不知要挨上多少板子才能学会少说几句。就算是实话,也未必别人爱听啊。若没有个皇子身份,这孩子如此猖狂独长傲,不知道以后要吃多少苦头。
  苏昉听陈太初解释了那纸帐的缘由,也苦苦忍着笑。
  孟彦弼涨红了脸直嚷嚷:“太阳当头了,我饿得很,九妹肯定也饿坏了。太初,大郎,走走走。咱们往炭张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六郎:亲妈,我终于出场了。
  孟彦弼:呵呵。防盗呢
  陈太初:呵呵。防盗呢
  苏昉:呵呵。防盗呢
  九娘......
  赵栩:终于出来了。
  注:
  带御器械:宋朝的大内高手代名词。宋太-祖登基后,从禁军上三班(也就是官宦世家和勋贵世家的子弟)中选出了一批高手中的高手,可以佩戴刀剑贴身保护皇帝。选出多少个人?八个。人人可拉三石的弓,对,就是和黄忠一样牛。宋朝一石是94斤,三石,呵呵,300斤差一点点哦。这些人就叫做带御器械。是宋朝历代最高武力值代表。
  第26章
  当下汴京的酒楼大多有闲汉进出,看到那少年子弟吃饭,就上前搭讪,帮他们买些消遣之物或找些妓子。又有种人叫厮波,专门卖果子香药。更有下等妓子,不请自来,到桌前唱歌,换些小钱小物。全汴京只有这州桥炭张家和乳酪张家,不肯放这些人等进店,也不卖下酒,只整治好菜,卖一色好酒。
  炭张家的大伯一见陈太初等人,立刻笑着迎上来说早给衙内备好了席面,将他们几个带上楼去。
  房内桌上已备好了八碟时果蜜饯。他们五个一落座,外面茶汤就送了进来。不一会又有两个茶饭量酒博士来行了礼,自去外间开始调炭火,准备给他们烤制羊肉。
  一路行来,赵栩和苏昉年龄相仿,又是旧识。两个少年将翰林画院的几位著名画师一一点评过来,又说到当今的几位书法大师,相谈甚欢,十分投缘。
  九娘听着苏昉在书画一道上的见地很有长进,心中十分欢喜,也折服于赵栩的天纵奇才,这人虽然光一张嘴就能气死人,可的确评点得见识不凡,丝毫不带个人意气。
  陈太初和孟彦弼正细细把玩探讨那张新买的拓木角弓。
  九娘好奇地问:“二哥,听说弓以石计,你这弓有几石?”
  孟彦弼高兴地说:“一石六斗!不过你二哥我,拉两石五斗的也能满弓,只是教头说了,最好再等两年我再换两石的弓才好,免得伤了背。”
  九娘伸手摸摸那弓两头的的青色牛角,贴博着牢固的角筋,上面还用红丝线牢牢缠绕,不由得啧啧赞叹。引得赵栩和苏昉也都停了热议,过来看这弓。
  九娘记得苏昉初学时是从三斗的小弓开始的。她满怀期待地看看苏昉,苏昉笑着摇头:“我不善御射,惭愧,至今只能拉满八斗的角弓。”陈太初笑着安慰他:“大郎过谦了,能拉一石弓,在军中已被选入精兵。”九娘很高兴:“就是!已经很厉害了,婆婆说我们既不能自傲自大,也不可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