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
  “你吃过晚饭没有?厨房里还有点饭菜,我去给你盛点?”韩濯缨放下碗筷,轻声问。
  谢泽本来不饿,但喝了一点八宝粥后,反倒有了饥饿感。他点一点头:“也好。”
  韩濯缨去厨房将剩下的饭菜端过来,又把醉了的翠珠扶到床上,除去衣衫鞋袜,照顾安睡。
  待这一切收拾好,她才又回去看兄长。
  天色已晚,谢泽于她暂时离开之际点亮了灯,此时正在灯下用膳。
  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他的五官。韩濯缨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虽然吃的很快,但动作却甚是斯文优雅。
  韩濯缨忽然对他的过去产生了好奇。尽管她对自己说,他已记忆全无,不论他以前是谁,只要他拿她当亲妹妹,那她就会一直把他当做真正的兄长看待。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谢泽抬眸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你站在那边做什么?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
  韩濯缨稳了稳心神,蹭蹭蹭几步过去,就在他旁边坐下。她摇一摇头:“我不吃了,我吃过了,我还喝了酒。”
  谢泽眉梢轻挑,微微一笑:“我知道。”
  “嗯。”韩濯缨初时不觉得,这会儿酒劲儿上来,有了一点点醉意,她以手支颐,小声问,“你怎么到太子身边做事了呀?”
  她的声音有着与往常不同的温柔,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就那么定定地瞅着他。
  谢泽心头一跳,取出帕子拭了拭嘴角,慢条斯理:“那天出门,正好碰到太子回京。他看我身手不错,就招揽我为他做事,我同意了。”
  韩濯缨望着他,纤眉微拧,神情犹豫,欲言又止。
  谢泽很少见到她流露出这种神情,这感觉对他来说,甚是新鲜,便也学着她的语气,放柔了声音:“怎么了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嗯。”韩濯缨点头,眸带恳切,“你能不能别去太子身边做事?”
  “为什么不想让我去?”
  “因为太子他……”
  谢泽眉梢轻挑,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太子他怎么了?”他倒是很好奇,她对于他的评价。
  韩濯缨蹙眉,脸色洇红,她略微偏了头想一想,却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只干巴巴说了一句:“我不想让你去。”
  毫无缘由,仿佛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
  谢泽轻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韩濯缨有些不满,喝了酒后,分明很清醒,可好像又有点迷糊:“你没有以前的记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万一你……”
  谢泽略微怔了一瞬,很快意识到了她在担忧什么。他心念微转,慢悠悠道:“哦,这个啊。你是怕我被认出,被抓起来?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听说,我以前就是在太子手下做事。不久前受了伤,竟然把从前的事都给忘了。太子之所以要用我,也是因为我是他身边旧人的缘故。可惜找了太医,也没能恢复从前的记忆……”
  他叹一口气:“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了,不过没关系……”
  “可是,你刚才还说,是他看你身手好……”
  轻咳一声,谢泽又道:“那也是个原因。”他压低了声音:“太子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只因为我身手好,就直接让我留在身边?我一个新去的,还能让他身边的人帮我带话?”
  韩濯缨顺着他的话一寻思,感觉从情理上看,好像真的没毛病啊。她点一点头,模样认真:“也是。那,你身边的朋友们以前有没有听你说过你家人?”
  “以前没听我提起过。”谢泽表情不变,越说越自然,“我们这种人,连正经名字都没有,哪还有家人?现在听说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有了家,都替我高兴呢。”
  “啊,这样啊。”韩濯缨越发放下心来。忽然,她想起一事,又拧了眉:“不对,不对不对。”
  “怎么不对?”
  “你要是一直在太子身边做事,那青云卫的人为什么要抓你?”韩濯缨回想起那个姓齐的青云卫指挥同知,“他还说你是死士……”
  谢泽心念急转,神色却丝毫不变。他不慌不忙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饮了,才抬眸直视她:“你说这个啊……”
  韩濯缨点头,一脸好奇。
  谢泽眼底滑过一丝笑意,身体微微前倾,刻意压低了声音,有几分神秘:“你知道,宫里的贵妃娘娘姓什么吗?”
  “姓什么?”韩濯缨对后宫妃嫔还真不了解。
  “大皇子与四皇子的生母,摄六宫事的贵妃娘娘,姓齐,青云卫的指挥同知齐应弘,就是她亲侄子。他们和东宫,有那么一点不对付……”
  他言尽于此,余下的让她自己领悟吧。反正当初她哄他的时候,也说的头头是道。
  韩濯缨面露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他说的一切合情合理,听上去毫无破绽,总结下来,就是太子亲信,孤身一人,武功高强,人品靠谱,还一门心思拿她当亲妹妹看。
  那她这个兄长认得很值啊。
  这些天虽然不再担心他被青云卫发现抓走,但她还是隐隐担忧,万一他被旧日的同伙找到,重新走上老路。可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韩濯缨心里欢喜,伸臂就要去抱一下他。
  然而她刚伸出胳膊,脑海里就浮现出曾经的一幕。于是,她及时收手,小声嘀咕:“啊,我忘了,你讨厌我……抱你。”
  看一眼她倏然收回去的手,谢泽眼神略动了一动,心想,其实没有讨厌。
  不讨厌你的拥抱,也不讨厌你这个人。
  否则他不会以“韩雁鸣”的身份留在此地养伤,更不会将这个谎言继续下去。虽然面对她时,他也要演戏,但在韩宅的生活,真的能算上轻松惬意了。
  说来也怪,明知道她不是合格的名门千金,知道她为了保住房产不惜撒谎骗人,而且两人的初遇也绝对算不上美好,可他仍然对她生不出讨厌来,只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谢泽原本只打算送了东西就走,但不知不觉竟耽搁了好一会儿。
  直到她结束洗漱,看着她房间的灯熄灭,他才起身离去。
  次日清晨,翠珠得知有从宫里带出来的八宝粥,激动而惋惜:“热热还能吃吧?天这么冷,肯定不会坏。哎呀,昨天应该叫醒我的……”
  “你喝醉了,还是我扶你去睡的。”韩濯缨摇一摇头,“你的酒力,还不如我呢。”
  她回想着昨晚的事情,颇觉庆幸。她虽然喝了酒,思绪缓慢一些,可好在基本还是清醒的,没说什么奇怪的话,还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想想都高兴。
  翠珠到底还是将那一小份御厨做的八宝粥加热一下给喝了,还不忘评价一句:“到底是御厨做的,就是不一样。”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是说不出来的。
  进入腊月后,时间仿佛变得更快了一些。这些天,坊间百姓议论最多的就是刚刚过去的万寿节以及皇帝追封皇后一事。
  天子登基十四载,皇后之位一直空悬。如今追封林氏女为后,不仅朝堂,民间百姓也有不少猜测。
  传的最广的是今上的未婚妻董氏小姐婚前出逃。无奈之下,林氏替嫁。没想到当时处境堪忧的秦王后来竟成了九五之尊。
  这故事极具戏剧性,是以谈论的人也多,连在临西侯府的宋雁回也听说了。
  对这件事,她毫不意外,因为前世也是这般。至于别人说的林氏从替嫁孤女成为皇后是命好,她并不赞同。如果真命好,就不会死后追封了。
  不过这些跟她关系不大,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一直记得,上辈子太子谢泽年前在她长兄宋佑安的陪同下到临西侯府做客,并和宋家二小姐一见钟情。后来天子赐婚,结成连理。
  为此,她这段时日一直恶补规矩仪态,也努力梳妆打扮,为的就是届时让他一见倾心。
  可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马上就是新年了,为什么太子还不来宋家做客?
  她不知道的是谢泽正在前往清水巷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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