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地上那道纤细的影子往回一缩, 逐渐往后倾斜,尔后消失不见。
  赵梨花淡定而坦然地站出来,莹莹月光下, 她的笑容格外温柔。
  赵言因着疑惑随口一问, “阿姐你在这干甚?”
  他特意走过去看看, 她背后是墙壁,他姐夫还在里屋呢。
  赵梨花在他询问的目光下,无奈撒谎, “方才听见们在说话,阿姐就站在这没打扰你们。”
  赵言点点头,心里却不信。不过他不计较了。
  他佯装相信, “阿姐,我去睡觉了。”
  “嗯,去吧,”赵梨花点头。
  赵言回到屋中,关上门, 他点上灯,摸索到桌边去倒水喝,他睡前有喝水的习惯, 梨花阿姐每回都为他备着。
  赵言先慢悠悠喝了一口润润唇,喝第二口时,他迟钝的大脑终于想起事来了。
  他阿姐是在担心他呢!担心他私塾考核的事。他回想着今夜的发生的事,其实有些举动已经反映出来了。
  赵言喝掉剩下的半杯水,心中一暖,他放下杯子想出去安慰一下阿姐不用紧张, 方走到门边, 他就听见了隔壁吱呀的关门声, 只好消了想法退回去,待明日一早起来再提。
  赵言心里想着事,躺在床上却还要不断温习每日所学内容,温习第三遍时,他抵不住睡意着了。
  夜深人静,秋日深夜的月光清冷,银白色余晖洒落在院落、屋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赵言做了个无厘头的梦,梦见他自己被先生拷问答不出来,呜哇一声哭了,先生面无表情示意他继续,梦里的他一边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答题,一边吸着鼻涕小心翼翼观察先生的表情,答案见鬼似的涌现在脑中,他小嘴吧啦停不下来,眼泪更是停不下来,然后在他回答到一半时,他阿姐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赵言吓醒了,直愣愣地盯着房梁,呼了口气,他伸出小手摸着小心脏,掌心下的它扑通扑通的。
  他闭上眼睛,又迅速睁开,小手摸到眼角,得,哭了。这是什么怪梦啊??!
  赵言拉起被子捂住头,挣扎了一会,掀开大口喘气。
  惊醒过后,他睡不着,裹在被子里的小身子板翻个身,却忍不住回忆梦里的内容,先生提问的什么问题来着??
  待他仔细一想后,才发现在梦中,先生提的问题都是他白日里假设过的上百个问题里面的几个,没有太大借鉴意义。
  他呼了口气,时间还早着,闭上眼睛尝试着继续睡。
  至于阿姐,他明日一早去安慰她别紧张。
  小孩皮肤嫩,赵言第二日醒来不但发现眼皮有些黏,眼角还有些涩,他伸手随意揉了两下。
  赵梨花昨夜睡得不好,她方塌出屋门,只见石头边揉着眼睛边朝她走来,“阿姐,”
  赵梨花诶了一声,放下炉子,“今儿早上喝粥好不好?”
  “行啊,”赵言放下手,想过去帮忙。
  他一过去,赵梨花正好瞧见他红红的眼眶,她急忙放下手里的活,“怎么了这是?”
  赵言捂着嘴打哈欠,“昨夜里梦见先生问题,哭了,早上起来眼睛痒痒。”
  赵梨花愣了下,走过去蹲下来,“阿姐看看,”
  赵言乖乖站着一动不动,仰起白嫩的脸蛋。
  赵梨花仔细查探一番,没发现啥问题,痒痒估计是因为被泪水刺激了,“你姐夫烧了热水,待会给你敷敷,手就别再碰眼睛了。”
  赵言有气无力地点头,一场奇奇怪怪的梦下来,他脑袋还有些懵。
  过了会儿,赵言就着姐夫倒的热水擦了脸,敷了眼睛,早间的凉凉晨风拂过他的小脸,他清醒不少。
  炉子上的粥咕噜咕噜冒着声,赵梨花拿着勺子轻搅,张高在一旁看火,和谐温馨的一副画面。
  赵言静悄悄倒了洗脸水,回来走到他们身边,“阿姐,什么时候能吃?”
  “快了啊,石头再等一等。”赵梨花将筷子斜放在锅中,盖上盖子,尔后在另一旁煮面条。
  赵言眨眨眼,伙食这么好了?他上回吃面条还是过年时!!还是姐弟俩分一碗着吃的。
  他叹气,也就他迟钝,没一早察觉阿姐的紧张。他的待遇是昨夜开始提高了。
  吃饭时,赵言小口吸溜着面条,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阿姐,你都不问我昨夜具体做了什么梦吗?”
  赵梨花一时未多想,随意答道,“嗯?你不是说梦见先生了吗?”
  “就梦见先生问我题了啊,你猜我有没有答出来?”赵言卖关子。
  赵梨花抬起头,仔细看着他,只见他眸光期盼。
  “答出来了,”她眼神闪烁。
  “嗯嗯,是答出来了,梦里的我这么厉害,现实里的更是厉害了,所以阿姐你别紧张了。”
  张高笑着插了句话,“咱石头一直很聪明,又受人欢迎。”
  赵梨花哑然,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她甚安慰,又莫名感触,唇角一弯笑了。
  “多吃些,”
  “够啦够啦!”赵言捂住装满面条的小碗。
  可算是安慰好了。虽说昨夜的梦奇怪,但还算是有作用的。
  **
  赵言来到私塾,看见迎面跑来的小伙伴,他终于知道他的梦怪在哪了。
  梦里那个小哭包,可不就是吴瀚吗?只不过是长了他的脸。
  他一时不忍直视小伙伴,不然又怕今晚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来。
  “石头,石头?”
  “啊?”赵言看向他。
  “你怎么不理我啊?”吴瀚红着眼睛,委委屈屈道,“我都叫你好几遍了。”
  赵言怕伤了小伙伴的心,撒谎道,“方才我在背书,没听见呢。”
  吴瀚吸了吸鼻子,笑容重新爬上他的小脸蛋。
  他们一起步入学堂,另外几个小伙伴已经来了,听见声音视线刷刷看过来。见不是先生,绷紧的肩膀瞬间松懈。
  瞧着他们一惊一乍的模样,赵言在经过时瞧了眼。
  宋文礼正好让出来,“石头,你要看吗?这是我带过来的书。”
  一共有两本,一本是刊印书,另一本是它的译本。
  赵言没拒绝,先道了声谢才问,“你这是哪里来的?”
  宋文礼瞬间愁苦,“我昨夜回到家,我爹塞给我的,是我爹叫管家买的,译本是叫人抄的。”
  蓝色封面,翻开一页,微泛黄的纸质,印刷出来的字干净齐整;他又拿起另一本,笔力千钧,给人非常好的视觉享受感。
  吴瀚偷摸摸探出脑袋,感慨,“写得真好看!”
  赵言知道他早就习过字,问,“瀚哥儿你会写?”
  “不会啊,不过比我爹写得好看,看起来很舒服。”
  赵言嘀咕了一句,都知道阅读体验感了。
  他往后翻了几页,习惯性地翻到背面,才想到这里的书本可不是这么标记价格的。
  宋文礼好奇,“石头,你看什么呢?”
  赵言若无其事地将它翻回正面,“没啥,书肆能买到这样的书吗?”
  “应该,可以吧。”宋文礼犹豫了一下,“我们管家就是去外面买的书。”
  “好,”赵言心动,等读书的事安定下来,他想去书肆逛逛。
  “你不看了?”见他这么快合上书,宋文礼好奇道。
  “待会先生要过来了,我之后再来找你。”
  “好,”宋文礼又问了其余伙伴,他们也表示先不看。
  他们挨个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时间还早,吴瀚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石头,你是不是想要那本书啊?”他想说他也有。
  赵言回答,“我只是好奇而已,”
  他很穷,想要书本还得看看以后能不能用得上,不能‘浪费’。
  陈秀才来得同昨日差不多早。吴瀚与赵言二人嘀咕许久,听见动静坐了回去。
  这是他们考核最后一日。今日过后,还不知能有几个人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