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负我(双重生) 第19节
  说着,他轻轻抽走沈娇怀里的小枕头,一阵温和的淡香便瞬间将他萦绕,大清早的,却几乎让人有些眩晕。
  “我是想早些睡,可是我睡在床上就开始害怕。”沈娇喝了口浓白牛乳,气得狠狠蹬腿,“我知道不该多想,可是我一会儿忍不住害怕背书写字,一会儿忍不住想再睡不着,明儿又得起不来,越想我越睡不着。”
  还越想越生气。
  思来想去,都要怪林景珩那个混账东西,没事关心起她来做什么,说服了太后娘娘要送她入学堂,必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沈青只是定定看了看她困倦的小脸,随后默不作声叹了口气,把枕头又塞给了她,“你睡会儿,我去驾车。”
  沈青有意行得慢了些,沈娇原以为自己睡不着,不想在这马车轻柔的晃悠中,还真的靠在襄金的腿上睡了一小会儿。
  只是起来后就被襄金嫌弃得不行,“姑娘越发像个小猪了,口水把我裙子都沾湿了好大一块。”
  学堂就设在宫里文渊阁临近的一个小宫殿中,分东西两殿,西殿较小、人也少,是当年明帝谢行野所设下的女子学宫。
  那时女子学宫倒是声势浩大,就连平民家的女孩儿都有机会来旁听,可惜小两百年间下来,西学宫便愈发委顿了,现如今也不过十来个女学生。
  沈娇在学宫门口和沈青分开,听了对方耐心细致的嘱咐,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分开后便耷拉着脑袋慢慢去向了堂内。
  襄金茜玉随侍左右,两人都有些费力的提着沈娇的学橱,不过她们此刻的表情却是有些心虚。
  “别这么畏畏缩缩的。”沈娇来得迟,自顾自挑了个最末的位置坐下,小声教育她们两人,“把脸横起来!做出个不好惹的样子,这样别人才不敢欺负我们。”
  襄金茜玉二人对望一眼,都没吭声。
  别人家上学,带得是笔墨纸砚,她们小姐上学,那学橱里装得全是零嘴、枕头、话本子、九连环,甚至还有一副牌具……
  若不是茜玉偷偷塞进去,沈娇根本就没想起来要带什么笔墨纸砚。
  虽说沈娇尽量不发出什么动静,可是这学堂里坐着的那几位姑娘,却都忍不住偏过头来打量她。
  她右侧的那个穿玫粉色撒兰花襦裙的女子,还默默换了个位置。
  沈娇懒洋洋望了她们一眼,那些视线便又全都缩了回去,像是有些怕她。
  虽说只来了都城三个月,她沈娇大名,却已是无人不知,且,名声确实不大好听。
  除了一个穿墨色大氅,现今正慢慢脱下的那个身形高挑的女子——李如卿。
  她是现今齐国公家的嫡长女,正冷眉冷眼地打量着沈娇,察觉到沈娇的视线,还淡淡挑了下眉毛。
  这里全是女孩子,人数已经到齐,不免有些叽叽喳喳的,似乎是在小声议论着沈娇,随后这些窸窸窣窣的小动静,便被一阵清润儒雅的声音所压下,“抱歉,我来晚了。”
  林景珩。
  他自正门而入,走了几步后却忽而怔在了原地,眼底似乎涌出了一阵迷蒙,只短短一刹,便若无其事的来到主位。
  他又被那些闪回的画面所困扰,似乎每次见着沈娇,都要经历这么一遭。
  可是今天,那荒谬的景象,则真实的让他有些焦灼。
  此刻,最前面那年幼的小公主不小心掉了只笔在地上,恰好滚在了林景珩脚下,他便不在意地弯腰捡起。
  随后他听见齐国公嫡长女那刺耳的一声,“狗腿子。”
  第21章
  林景珩僵在了原地。
  那梦境般将他撕扯的画面,重现了。
  也是这么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齐国公的嫡长女面带鄙夷,语调清晰,不屑地瞥了林景珩一眼,清清楚楚说道:“狗腿子。”
  如今朝堂之内,齐国公一家独大,隐隐有了摄政之势。姜太后携幼帝苦苦支撑,近年好在出了个林景珩:出身寒门,不畏权贵,扶持幼帝,胆敢与齐国公抗衡。
  他是朝堂中那打破表面和气的一根刺,亦是一块顽石,落在寻常人眼里那是忠贞清臣,落在齐国公党派的眼里,那是欲除之而后快。
  李如卿是国公府的嫡长女,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当着众人的面,一向骄傲的李如卿想骂就骂。
  林景珩当时听见了,却面色如常,他不能与这样的一个女子计较,那声辱骂落心里,便被毫不在意地扫开。
  不值得费神。
  可是。
  下一刻,李如卿的脑袋就开了花。
  沈娇怕冷,那日穿得像个毛茸茸的小狐狸,在谁都没反应过来时用盘子砸了李如卿一个脑袋开花,她犹不解气,顺手拿起了手边的雕花红木凳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怒气冲冲的还要再往李如卿的脸上砸,被反应过来的众人尖叫着阻止。
  记起来了。
  那日,原来是太后娘娘大寿,世家大族朝中臣子纷纷齐聚一堂,沈娇本来不认得李如卿,只知道她敢这样当面出言讽刺林大人,便是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
  就连太后在不远处厉声喝令她停手,都不能阻止这么个毛团子,她被众人死死拦住夺走了手里的小脚凳,还悍然地冲上去踹了李如卿一脚,尖叫着张牙舞爪地骂她,“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去你家打死你!”
  天之骄女李如卿对上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沈娇,也只能花容失色地倒在了地上呜呜哭着,从此之后她见了沈娇便绕道走。
  这件事,直到几年后都有人津津乐道着,大楚几十年间都没出过这样混乱不堪的闹剧,可是林景珩每次想起来,只觉得那日的骄阳耀眼,冬风亦是和煦。
  他看向沈娇。
  沈娇也在看他。
  学堂很大,李如卿的这声狗腿子似乎有了回音,淡淡飘在了空中,在场许多人都觉得尴尬,悄悄低下了头。
  沈娇也记起了当年自己打人的事情,不过更多的却是回忆起自己事后被罚跪在太后宫里的日子。
  其实那些时候她也根本没跪,每次都撒娇装晕滚在地上,宫里的嬷嬷就会给她拿来小垫子让她睡一会儿,太后还会亲自来喂她吃甜滋滋的桂花蜜。
  太后宫里的桂花蜜,可真好吃啊。
  沈娇出神片刻,忍不住砸吧了下嘴巴,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等下学,琢磨着去太后宫里讨点回去。
  面对李如卿对林景珩的侮辱,她这次没有说半个字。
  就好像没有听见。
  不啊,她分明是听见了,却毫不在意,心中被微风吹起了些许波澜,不过片刻便被淡淡抛却。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似乎已经再也不会为林景珩而犯嗔了。
  她也没注意到,林景珩瞬然变得有些苍白的面孔。
  “咳,”此刻沈娇附近有个姑娘低声咳嗽,主动和林景珩招呼了声,“林先生,您来了。”
  她打破了这有些僵持住的尴尬氛围,也终于唤醒了怔在原地的林景珩。
  李如卿冲她翻了个白眼,小声道:“偏你会做人。”
  沈娇也?????看向这人,隐约认出对方好像是姜府里的姑娘,但对方只是垂着脑袋不敢看她,规规矩矩掏出了自己的笔墨纸砚。
  直到身后伴书不安地催了声,林景珩才收回放在沈娇身上的目光,慢慢地将捡起的狼毫笔递给了小公主,又重新回到主位。
  每一步,都宛如行于刀尖。
  和煦的冬风,耀眼的骄阳。
  那些本该属于他的,却飘然远去,再也抓不住了。
  林景珩教得是前朝的国史,他声音温和,语调悦耳,对上女学生既没有分外忌讳,也不曾失了礼数。
  除了李如卿之外,学堂上的姑娘其实都很喜欢这么个先生,也喜欢听他讲课,有些大着胆子的人还会当场提问,与他探讨上几句。
  所有人都听得认真,除了心不在焉支起下巴打哈欠的沈娇。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林景珩就是喜欢这些,他不喜欢沈娇那些吃喝玩乐走鸡斗狗,却向来爱好风雅与才学。
  那赵澜儿书法一绝,又是精通诗文,二人婚后琴瑟和鸣、意气相投的美言都传到了自己耳朵里,一开始沈娇气得把屋子都砸了,听久了却也不大当回事。
  她就是不喜欢读书,当年只因为林景珩喜欢,就硬逼着自己去往上凑,想来那时可笑的模样,也不知被这林景珩嘲讽过多少回了。
  真没意思。
  沈娇的位置很远,一直低头不去看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讲课,随后听着听着就开始犯困。
  是真的困了,先生讲课的声音就是沈娇的催眠利器,哪怕是林景珩,除了让她在心里骂上几句之外,那温和的声音也逐渐模糊了起来,化作低低的呢喃。
  她下巴一点一点的,即将磕着桌子时,被茜玉眼明手快地塞了个枕头,免得磕碰坏了。
  自然而然的,她抱着自己心爱的小枕头美美睡下。
  这一睡就到了下课时,她被襄金拧了下耳朵才迷迷糊糊醒来,眨巴着眼问她,“放学了……回家咯。”
  学堂里一片寂静。
  李如卿不客气地笑了两声,随后围着她身边那小团体们也低低笑开了,只是还没交头接耳,就被沈娇斥了声,“笑什么笑?!”
  疾言厉色地瞪着她们,像是还要打人。
  女孩们笑不出了,她们习惯隐于刀光剑影里阴着来,哪怕是被刺得太狠,表面上也需得做出和气样子。
  “其余人先回去罢,今日课后每人抄一遍伏阳论,明日交上。”林景珩淡淡出声打破了她们间的僵持,随后他看向沈娇,“沈娇,你留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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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黎身为定国公嫡子,其行端、其言律、其声清越、其貌秀美,待人则温润如玉,处事而春风化雨。
  乃是无数世家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可这沈黎偏偏是个木脑袋,无论对谁都是一味的恭谨疏离,及至弱冠,身边连个通房都不曾有。
  久之,有关这沈世子断袖传闻悄然四起,丢尽了国府的脸面,亦让沈黎甚为头痛。
  恰逢这盛州老家,有个没落旁支的小寡妇投奔国府而来。
  小寡妇生得娇俏,却知尊重,长以黑纱遮面,镇日沉默寡言。
  那细款款的削腰,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直摇进了沈黎心头。
  沈黎默默试探了数月,终有一夜使人将小寡妇一顶小轿抬进门,燃红烛烧暗香,端出个正人君子的模样执手温语:“小乔妹妹,此后跟了表兄,表兄必不负你。”
  三分醉意,她借酒壮胆去搂这寡妇妹妹,不想上半边抓了空,下半边的玩意比她还大。
  话也不尽如此——毕竟她本来就没有那玩意儿。
  ——
  谁也不曾想到,三年前随着容妃自尽而一同被赐死的九皇子谢乔,居然有一日会以君临之势重回权势之巅。
  杀百官、诛手足,成为历史上继谢行野之后的第二个戾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