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现代的第十一天:
  江斐然与闻或跃的相遇,确实是个巧合。作为当下的顶流影帝,江斐然的通告行程已经排到了次年,临时插入的可能并不大。只不过在来的路上,他提前获悉了闻或跃也在长陵的振奋消息。
  这就是他和陛下之间冥冥注定的缘分。江斐然这样坚信。
  在真正见到闻或跃时,江斐然努力保持住了表面的波澜不惊,但内里的激动还是溢于言表的。他不得不感谢自己已经压抑成习惯的上辈子,这才没有让他失礼于陛下之前。
  是的,江斐然什么都想起来了,他知道了自己上辈子是谁,也意识到了闻或跃是他的谁。
  事实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江斐然就经常会做梦,梦到一个古代女子的一生,既短暂,又漫长。又或者说,在梦里,他就是那个高门深院里的大家闺秀。明明在笑着,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开心,只优雅华美的宛如一副仕女画,空洞,呆板,毫无灵魂。
  甚至他一度觉得梦中的少女是讨厌着自己的。
  只不过当时他梦到的内容长短不一,时间上也是断断续续,每当梦醒还总会忘记。一直到他在江左看见闻或跃,这些碎片才终于被串成了一条线,拨开迷雾,帮助他清晰的看明白了始末。
  少女的闺阁生活是压抑又痛苦的,几近一沉不变,犹如一潭死水。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只能看着同样的四角天空,学习琴棋书画,练习士族礼仪,带着笑不露齿的面具接人待物。不知不觉,她便循规蹈矩的长大了。
  在父亲和家族刻意的安排下,少女渐渐以“才女”之称,名满京城,上门提亲的媒人络绎不绝,快要将门槛踏烂。但她的父母却无一满意,藏在妥帖婉拒背后的,是他们眼中的倨傲轻慢。
  她一直不懂这是为何,直至某日,身为朝中高官的父亲激动地告诉她,他筹谋多年,终还是替她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赌对了!
  “赌什么?”少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是赌四殿下会登基啊。”那毕竟是中宫嫡子。江尚书很少这般心事外露,只这回,眉眼间俱是意气风发,再难掩盖,“现下新帝年少,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
  准确的说,是因为以前爹不疼娘不爱的经历,导致了新帝不太可能在朝中拥有自己的亲信。这个时候他们江家主动嫁女,不敢说是雪中送炭吧,但至少也会让陛下记在心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与陛下年纪相仿,注定要母仪天下。”父亲激动的手都在抖。
  她却只是愣愣的问:“为什么?”
  父亲的回答是,当然是为了家族的荣誉,为了父兄的仕途,也是为了你自己的锦绣前程啊,这还用问吗?成为全大启最尊贵的女人,就是你要扛起的责任。“你不会教我们为难,让我们失望的吧?”留下这样的话后,父亲便一头扎进了汲汲营营之中,继续去自信满满的运作了。
  徒留她站在廊下,再次低声问了那一句,为什么。
  或者说,凭什么呢?没有人问过她,你想不想,你要不要。她除了听话,好像别无选择。
  一直到圣旨入门那天,江斐然才在小太监的唱名中知道了少女的名字,她姓江,小字菲然,人间芳菲的菲,法道自然的然,是一个极好听的闺名。可惜,几乎很少有人会这么叫她。她可以是江尚书之女,也可以是才女江氏,独独不能是她自己。
  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又多了一个身份,侍选江氏。
  一辆青顶小车,一个靛蓝包裹,她便这样轻车简行,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数载的家。她坐在车中想着,真可怕啊,我竟对那个家一点思念也无。
  朱红色的皇宫比江家大,也比江家更加可怕,仿佛话本里吞吃人肉的山精野怪,张牙舞爪着不知道吓坏了多少同行的贵女。只有她面无表情,因为这不过是从一个四角天空,搬到另外一个四角天空罢了。
  她和其他大臣家同样被寄予了极高期望的贵女们一起,在无疆山旁的小北宫里,随波逐流的参加了一轮又一轮的选侍考验。最终,她因才名,成为了最有希望对后位发起冲击的四女之一。
  太后夸她端庄娴静,嬷嬷称她空谷幽兰,连一同入宫的贵女们都说江姐姐是极好相处的,只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性格。
  又一日,新帝终于想起了被仍在后宫数月有余的女眷,前后召见了她们中的一些人。
  其中就有她。
  年轻英俊的新帝一身五爪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她恍惚的站在空旷的大殿之上,只觉天旋地转,呼吸不畅。好一会儿之后,才听清了新帝在问她:“你可愿做朕的梓童?”
  梓童,便是皇后。
  是父亲的野心,是母亲的期待,是家族的荣耀。
  却独独不是她之所求。
  她知道,她应该立刻跪下叩谢天恩,说她愿意,说她自小便倾慕陛下,说不管陛下如何选择,她都会遵照陛下的旨意行事,因为他就是她的天。
  可是,在那一刻,她的嗓子就像是被灌了铅,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些事先练习过数次的套话,再自然而然的说出口。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天她数年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还是因为在光与暗中,少年天子的眼神是如此真诚,好像他真的只是在等待一个答案。只要她说了,他就会应。
  总之,她冲动了。她说:“若小女直言,陛下真的可以让小女得偿所愿吗?”
  天子反问她:“你不说,又怎么会知道不行呢?”
  “我不愿意。”她当下便脱口而出。说完了,竟也不觉后悔,只感觉到了痛快。她不想嫁给皇帝,不想母仪天下,最不想和一群女人毫无尊严的去争夺一人的垂青。她对权力不是没有渴望的,只是她想获得权力的渠道是依靠自己的才学,自己的努力,而不是靠给别人生孩子。
  她知道她这样的想法有多刁钻,又有多古怪,也一直在苦苦的约束着与众不同的自己,不让那个名为“离经叛道”的野兽冲破牢笼。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控制住。
  父亲多年的筹谋功亏一篑。她已经做好了一会儿陛下震怒,她便触柱自裁,不给家族添麻烦的准备。但结果却是她好像出现了幻听,因为她听见陛下笑着对他说:“好啊。朕不能许你一定可以现在就离开,但朕可以对你保证,只要朕活着一天,就一定会努力寻找到合适的办法。”放你出宫,还你自由。
  很多很多年以后,江菲然变成了江斐然,如今已经没有了江家,也没有了大启,他终于可以只为自己而活。
  他是那么的激动,又是那么的欣喜,他想第一时间去把这件事与他的陛下分享。
  他自由了,他可以只是他自己。
  可是,那个时候闻或跃已经离开了江左,闻振亲手斩断了所有外人能够联系到弟弟的渠道,因为他怕别人利用闻或跃的“病”,对他进行错误的引导。俗称,怕别人把他的宝贝弟弟给教坏了。
  这样的严防死守,确实挡住了居心叵测之人,但也挡住了这辈子只是个普通人的江影帝。
  江斐然找了种种办法,试图与陛下再见一面,再谈一次,可惜,都成了奢望泡影。
  直至这一天,好运不期而然的降临。
  江斐然几乎差一点就要冲上去拥抱住他的陛下,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冒犯天颜可是死罪,哪怕他们都已身在现代,陛下还是要尊重的。
  江斐然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的克制,如今也一样,甚至有点克制的过了头。他只是与闻或跃交换了手机与微信,然后便要离开了。因为他除了是江贤妃的转世以外,还是个很敬业的影帝,长陵闭馆的时间有限,必须抓紧拍摄机会。
  古代的记忆与现代的生活,就这样完美融合,没有产生太多错位。
  江斐然唯一的失态,便是对闻或跃留了一句“我有很重要的事找您,希望晚上能给我一个见面的机会”。
  季在渊站在广场上,正与江斐然擦肩而过,形同陌路,就像是两个对彼此完全无感的陌生人。
  但,这真的太奇怪了。
  “刚刚那是江斐然欸。”闻或跃对季在渊介绍。他现在已经知道现代的明星并不能完全等同于古代的优伶了,甚至可以说是社会地位和影响力截然相反。明星,特别是流量明星,生活光鲜亮丽,拥有粉丝无数,不能说人人趋之若鹜,却不会相差太多。
  “你不会不知道江斐然吧?”那片海插话进来。他已经激动好久了,只因为江斐然在和闻或跃打招呼的时候,顺便也对他眨眼笑了笑。江影帝!对他!笑了笑!啊啊啊他死了。
  “很有名吗?”季在渊对除了闻或跃以外的人,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那片海抬手,指了指长陵景区处最显眼的硕大广告牌,上面赫然便是江斐然给某豪车品牌拍摄的一组宣传大片:“不觉得眼熟吗?”
  “哦。”季在渊一脸冷漠,毒舌的可怕,“看来后期在ps这块没少下功夫。”
  无独有偶,在晚上闻或跃单独赴宴,与江斐然碰面时,江斐然对季在渊的态度也是一样的:“谁?抱歉,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大概是什么不出名的小人物吧。江斐然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好像在这样说,我很忙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空去认识。
  但……
  “他是长坂山的拥有者,整个启昭帝陵寝项目的投资人。”闻或跃疑惑极了。真的很想问江斐然,你去给长陵拍宣传片,连长陵的老板是谁都不问的吗?
  江斐然的回答却是直接转移话题:“陛下。”
  “!”没有一点点防备,闻或跃再次听到了这样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他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江斐然。他的“病情”只在小范围内人尽皆知,且别人知道的也只是他有多重人格,并没有什么陛下皇帝的。
  “我就知道,您也是有记忆的。”
  江斐然说的笃定,但在来认亲之前,他也是有些许忐忑的,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恢复的那些记忆是真的,他也不是百分百可以确定闻或跃就是他的陛下。但他还是来了,凭着和当年一模一样的一腔冲动。
  因为有人告诉过他,不试试,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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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在渊:江斐然是谁?需要知道吗?
  江斐然:季在渊是谁?很重要吗?
  季在渊&江斐然:呵。
  ps:江斐然和男主之间也不是爱情,更像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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