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金石言
  早年东天竺高僧跋陀,经西域诸国入魏,得元宏亲见。跋陀为元宏讲授《十地》佛经,深为元宏所敬信,遂被礼为上宾,更为他开设禅林。待迁都洛阳,元宏又为跋陀在洛阳城中营建佛院,可跋陀喜幽静之地,元宏便又为他在嵩山择址建寺,以令他可为苍生传法。
  闻言,元澄开口道:“我大魏人皆向佛,陛下此举乃造福天下苍生!佛寺既已落成,便该由陛下赐名,亦可早日迎禅师入驻,以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皇叔所言极是!”略略思忖,元宏望着众臣道:“禅寺既落于嵩山腹地少室山茂密丛林之中,那朕便将此寺赐名‘少林’,尔等以为如何?”
  元宏言罢,群臣皆赞不绝口,垂首附议。
  摆手示意众人止声,元宏继而又道:“秋祭之期将近,朕本就欲登高祭天,如今既佛寺落成,今岁秋祭朕便往嵩山行祭祀之仪。”
  穆亮闻言,启奏道:“周礼有载:‘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天子乃祭天下名山大川。’嵩山乃五岳之一,又近洛都,实乃祭天首选之所在!”
  元宏微微颔首:“太傅所言极是!太常卿明日便将出行之期择定,再交由大祭司卜算吉时。”
  太常卿王友清垂首应下,复又问元宏道:“臣请陛下示下,陛下此番出行乃圣驾携后宫内眷同往亦或由太子随行?太子为储君,若与陛下同行,所择之期亦是不同。”
  元宏道:“嵩山虽离近洛阳,可山路崎岖,往返少则十数日,多则一月之久…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便留守洛阳,毋需与朕同往。”
  平日里元恂被元宏严加管教,此番君父令他留守洛阳,非但少了约束之人,且又得了理政之权,元恂闻言,自是大喜过望。
  元恂正欲起身谢恩,却听元宏又道:“太子年轻,少不经事,朕离洛之后由任城王与彭城王一并辅助他行监国之事。”
  元宏言罢,元恂只觉窝火憋气,本以为可大权独揽,不想君父竟存顾望之心,不由得怒从心起。身旁的李冲瞧出元恂面有不悦之色,悄悄轻拉他衣袖,才令元恂缓了神情。
  君臣商定妥当,元宏便退朝离去,令众人各自归安。
  永合殿内,元宏已将欲往嵩山祭天之事道于林禾知晓。
  林禾跪坐在元宏身后,边轻轻为他揉捏肩颈,边道:“元郎往嵩山祭天,这一路长途跋涉,当劳逸有度,切莫令龙体疲累。”
  “朕有你陪伴,纵是山路崎岖亦不觉疲累。”拉了她坐在身旁,见她一脸茫然之色,元宏笑道:“朕曾允诺你巡幸四畿却迟迟未能成行,如今得了祭天之机,自当携你同往。”
  强牺 bxwx.co 读牺。林禾又惊又喜,扑入元宏怀内,欢喜道:“元郎一言九鼎,妾谢元郎恩典!”
  元宏轻抚她秀发,调笑道:“已是为娘的人了,竟这般孩子气…”满眼爱意望着林禾,他又道:“只此去多是山路,艰辛十分,你可受得?”
  林禾颔首道:“元郎贵为天子能受得颠簸之苦,妾又如何受不得?”
  元宏轻刮她鼻尖:“好!既如此,朕便安心带你同往…”
  皇帝祭天乃为国之要事,自是仪仗重重。太常卿择定祭天吉日,中尚署与左右尚署便预备车马仪仗及一应司礼所需,自是不再话下。
  这候 a*imei4 3*.com 章汜。御书房内,元宏着三宝宣了李氏觐见。她向元宏行罢常礼,却未见皇帝有令自己入座之意,不得不垂首在一侧而立。
  待等宝领了众内侍退出外去,李氏开口道:“不知陛下召妾前来有何吩咐?”
  元宏道:“朕不日便要往嵩山祭天,这阖宫上下数以万人便有劳你费心照料。”
  李氏本因皇帝未赐座而心内忐忑,此时闻言,便将所悬之心放下。抬了头,李氏笑道:“妾蒙陛下恩典执掌内宫,这料理阖宫上下乃妾分内之事,陛下大可安心。”
  元宏呷下一口茶:“右昭仪素有檠天架海之能,朕从未有半分质疑。”
  元宏之言令李氏心内得意,他话音一落,李氏便接口道:“陛下过誉,妾愧不敢当!只妾自幼受父母双亲教诲,方令妾可助陛下料理后宫。”
  名门望族之女皆自幼习以持家之道,待日后嫁入门当户对之家以作嫡妻。李氏言下之意元宏又岂能不知?望着李氏,元宏道:“陇西公学富五车,助朕定律法制朝纲,有常人所不及之能。你既自幼由陇西公亲自教导,当秉承其非凡之能…”
  李氏本要接话,却见元宏无止声之意,于是颔首不语。
  但见元宏忽地敛了笑颜,正色道:“凡能者,若朴厚清明,有为仁之心,施于朝廷,乃天下之福…倘若能者撩是生非且倒行逆施,便是家国之不幸也…”
  李氏心下一怔,不知元宏缘何忽道此言。定了定心神,她道:“陛下所言极是!所幸陛下身侧皆为忠心君上的能人异士。”
  元宏目光凛凛:“但愿如你所言…朕自幼受玺,见多前朝后宫尔虞我诈之事…朕欲经略四海,无暇顾及后宫是非。从今往后,朕只愿后宫清净,不可再有污秽之事!”这话令李氏冷汗涔涔,不及她开口解释,元宏便挥手道:“朕还须处理政务,你且归安吧。”李氏心有惶恐,亦不敢久留,忙叩首离去。
  李氏出了御书房,三宝便入得内来。元宏边烹煮荞茶,边问三宝道:“右昭仪离去之时,你可窥得她神情?”
  三宝颔首道:“陛下,右昭仪面有惧色,并未如往日那般与奴话别,只登辇急急离去。”
  制大 制枭。元宏冷笑一声:“心若无邪,又何来惊惧之色?”
  三宝不解道:“奴有一事不明…陛下既已疑心右昭仪,缘何不将那事道破?”
  元宏执勺为自己舀了茶,方才道:“你虽查得金光殿内侍们在香怡失踪那日皆被传召至昌霞殿,可那日被传召者也有其他闲置宫殿做杂役的人…这些年所现种种,朕从前未做思忖,如今细细想来,右昭仪难避其嫌…”轻叹一口气,他继而又道:“李冲早年在皇祖母前力保朕皇位,且其人多智,加上李氏一族又与汉家大族多有姻亲往来。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朕若此时查处右昭仪,恐令汉家人心不安,于汉革不利啊…”
  三宝闻言,知皇帝心下两难,于是宽慰道:“陛下莫要太过忧心,右昭仪系出名门,心有大欲亦是在所难免…所幸她未有陷害嫔妃与皇嗣之心。”
  元宏望着几案之上小炉所腾茶烟,幽幽道:“朕今日出言警训,只为令她可迷途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