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祖玉走后,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手表以及装纳手表的方盒,不翼而飞。
  也曾打电话质问过祖玉,她否决了,甚至关心说:“东西很重要吗?她送的吗?”
  顾初旭故意说了句:“对,她会生气,我不想让她生气。”
  他那段时间焦头烂额,犹如走在刀尖上江湖卖艺的人,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顾初旭等到酒醒几分,头部的眩晕感越来越轻微,他面对着手机,胡乱掰握手指,等到手背毫无血色,犹豫着给冯清辉打电话。
  响两声后,他悄悄松了口气。事情虽然很糟糕,但她这次竟然没拉黑,刚想到这手机就被人为挂断,机械女声的提示音变换着中英文提示他:“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方便接听。sorry”
  顾初旭给她设置的要求大概太低,尽管电话没打通,他竟然为自己尚未进入黑名单庆幸,这或许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第40章
  当初结婚的时候, 两家并不太和睦, 冯清辉在打算结婚之前, 未曾去过顾初旭家中, 而顾初旭曾经提出过来她家拜访, 彼时她不想那么快融入一个家庭, 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就没有点头。
  冯清辉此前确实算得上一个比较贪玩的人,在外人眼中, 也确实是个不好打发的主, 既执着又认理。但她人缘并不差, 擅长拉帮结派搞团伙, 许是出手阔绰,又特别仗义,结交的朋友异常广泛。
  曾经有段时间为了凑单,冯清辉有事无事就爱请朋友喝波霸奶茶。不过说句良心话,冯清辉的确算得上是个某处略微丰盈的小“波霸”,所以她从不穿女士衬衫, 显臃肿,那个时候的风尚毕竟是“贫ru才性感”。
  只是,她在大学宿舍里, 常常遭那群女色/鬼毒手,是首当其冲的扑倒对象。
  后来年纪大几岁,跟顾初旭体验过情爱之事,见闻多了, 才懂得以此为傲,不止一次挑着眉对女舍友们炫耀:“波霸奶茶喝多了。”
  除了展静,她还有一个特别要好的女闺蜜,很少联系,但以前跟顾初旭遇到感情矛盾,总要找她说两句,这人叫张舒,跟顾初旭是同班同学。
  张舒欠她一个恩情,这事得从大学刚毕业不久开始说起,某天张舒跟男朋友突然掰了,房子到期无处可去,她情绪崩溃便要回老家,东西收拾好,任性到工资工作都不想要的地步。
  那时冯清辉打车过去,劝她多留两天拿了工资冷静下来再考虑,又见她可怜,就委托吴宇泽帮她找地方安顿,大夏天亲力亲为帮她度过难关。
  后来她在那家公司咬牙熬了下去,如今熬成办公室主任,每每应酬喝醉酒,想到几年前的事总要给冯清辉打电话,声泪俱下道谢,让她哭笑不得。
  其实冯清辉当初做这些,也不过是热心肠,再加上她是顾初旭的同学,曾与顾初旭一个课题组。
  是以冯清辉分手那半年,心情低落,日子过得凄惨,她时不时会发微信关心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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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冯清辉照旧往咨询室跑,倒是换了个身份,不仅不接待病人,反倒门口拿号找展静谈心。
  展静问她:“真要离婚?不再考虑考虑?离婚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离了婚,也不一定有我那么幸运还能遇见老刘。”最后一句她故意那么说。
  冯清辉点头,回头看向她,“他在省外的时候不知多逍遥,反正我没在他身边,怎么玩都随他心意。都说玩够了就找个老实人嫁了吧,我大概就是那个‘老实人’。”
  “你算哪门子老实人?”展静虽然不了解实情,但也不确定道,“虽然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并不看好,但好歹三年都这么过来了,路遥知马力,这路也够遥了……起码婚内没做什么越轨的事吧?”
  “不清楚,要么我太傻没发现什么证据,要么他太精明,没让我发现证据,他以前就说过,只要他不想让我知道或者我不该知道的,我查他手机也没用,”她觉得小助理那次的对话如今想到特别有意思,让人恍然大悟,亏她还为自己无休止的追责愧疚,这不没冤枉他嘛,嗤笑说,“没想到他阴沟里翻船,把话说太满,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啪啪啪打脸的感觉。”
  “或许他以为这件事会一直隐瞒下去,”展静认真地看着她,“你俩应该好好谈谈。”
  冯清辉嘴角勾勒一抹嘲讽:“也或许他们到现在都有纠缠,至于以前呢,反正我在东屿,他在南山市,只要那边安抚好了,我每次过去该收拾收拾一下,也就隐瞒过去了,丝毫不影响他坐享齐人之福。不瞒你说,我当时是有这种感觉的,我也曾想过,他会不会有别得女人,只怪他太谨慎了,到如今人家找上门,我才知道原来真有那么多故事……女人的第六感,还是相当准确的……大概他们没谈好筹码,崩盘了吧。我是顾初旭我也不会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跟我在一起后,还跟她有纠缠。”
  她看着展静耸肩摊手,故作轻松说:“他如果有很多女人,跟只有一个女人,还不太一样……当然不管很多女人还是一个女人,我都不会隐忍。”只可能让她受辱程度有所区别,她舔了舔红唇,“这几天我有时会觉得像做梦一样,有时又想,是了,的确应该是这样,否则一个单身男性公寓里,为什么会有拆封用过的套子。”
  她想往最坏之处想,因为那样想了,她就可以彻底割舍了。尽管有些悲观。
  冯清辉跟展静谈完话心情舒畅很多,因为工作属性的问题,她结识不少各个圈子的人,想委托个靠谱的律师很简单。
  中间人介绍了一位,冯清辉太懒惰,也不想当面约见,只在电话里把情况详细讲了讲。
  冯清辉下午回冯家,在楼门口树荫下看到顾初旭的车子,尾灯闪烁着,瞧见她落下车窗,露出一双,忧郁的,在她看来有些做作的眼睛。
  他竟然没敢上楼,大概是因为羞耻心,或许还摸不清她有没有告诉二老,所以不好轻举妄动,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更有心机。
  毫无疑问,顾初旭一直都是个容貌出众的人,有棱有角,从前是清秀,时刻漾着一抹笑,如今笑容少了,多几分稳重成熟,眼里不经意流露出商人的算计。
  年少无知那会儿,冯清辉曾告诉友人,她喜欢腹黑深沉,城府深的男人,可以谋算天下人,但唯独不会对她耍心眼,这是一件多自豪值得炫耀的事。可如今这份算计轮到她头上,世界就变得没那么美妙了。
  这几年她的心路历程,还是有所进步有所成长的。
  他打开车门下来,冯清辉一动不动看着他,冷冷的,淡淡的,两人一言不发地凝望彼此。
  这场景让她想起一夜情那次,也是这样对望,不过那时她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和铺天盖地的思念,现在只有铺天盖地的悔恨,且悔的肠子都青了。
  好像别人都在走直线前进,而他俩固执地画了个圈,兜兜转转回到原点,还真是讽刺。
  田瑞兰以前爱说她,你这丫头从小就一根筋,告诉别人前头有坑,人家就不去了,你非要去,非得摔个大跟头,摔出血包才知道痛。
  某位心理学家说,忘记一个男人跟戒烟戒酒是一样的道理,当你不再为其冲动,并且摆在面前都察觉不到冲动时,说明你对他不再上瘾。
  冯清辉这一刻觉得自己还挺争气。
  她用尽量疏离客气的语气询问:“来找我吗?什么事?”
  “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说吧。”
  顾初旭盯着她,视线一瞬不瞬,好像被凝固在她脸上,“手表的事,是我最后一件隐瞒你的事,不敢告诉你就怕你会这样,所以我买了一枚一模一样的,并且找人刻上字。我想用最简单的方式,降低对你的伤害。”
  “那我买的那块呢?”
  “丢了,我想大概是丢了,”他动了动嘴起皮,只能这么解释,“那段时间有些混乱,但我的身心都是忠诚的。”
  “不是丢了就是摔了。”这理由让她哭笑不得。
  “你觉得对我的伤害降低了吗?”她脸上挂着冷冽的笑,“又是善意的谎言吗?你怎么那么善良,又那么能撒谎,你是姓‘圣’吗?圣母的圣。”
  他被说的哑口无言,沉默地看着,他以前的眼珠是黑白分明的,黑是黑,白是白,今天看上去颜色有些混浊,若隐若现的红血色,有丝落魄颓败的美感。
  冯清辉年少时真是被他的美色迷惑了,迷得神魂颠倒找不到方向。都说红颜祸水,有时候男人颜值太高了也会是祸水。其实现在想想,黑猫白猫,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管他帅还是不帅,只要是个男的,关了灯都一样。
  冯清辉静静想着,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什么,她又有了从脊椎骨一直冷到脚跟的感觉,目光如炬看着他,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丢了’这两个字,似曾相识啊,是不是像墙上那幅画,被我发现了,紧接着被你处理了!我送的东西,你也怕被她发现,所以你也处理掉!印章,手表,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我的猜测,你两边圆谎擦屁股,你累不累?”她咬紧牙关顿了顿,“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你累不累?”
  “你怎么突然把我想得那么不堪?”他拧着眉,深深看她,“你觉得可能吗?先不说我有没有那个时间跟精力,就算有,我也做不出。”
  他的眼神和语气,好像他才是受了极大委屈的那个,冯清辉好笑地讽刺,“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错了吗?”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她听到树叶随风沙沙飘动。
  顾初旭说:“我总用我以为简洁的方式解决问题,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主要还是我心虚,所以不敢告诉你……那你能否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好啊,”她不假思索点了点头,“我们先离婚,离婚以后,我给你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到时候,就看你如何表现,怎样?”
  顾初旭摇摇头,“我们明明还处于夫妻关系存续期间,我没道理舍近求远,离了婚跟别人公平竞争。”虽然状态不佳,但逻辑思维能力还处于正常水平。
  冯清辉并不想跟他讲道理,这会让她觉得很无趣。
  第41章
  转眼间风变大, 用力吹动着树梢, 树枝婆娑作响, 冯清辉穿了件黑色套头的半袖, 手臂上搭着外套, 微凉, 她抱了抱肩膀。
  顾初旭垂眼看向她的手臂,“车里说。”
  冯清辉说:“我不想再说什么,就这样吧。”
  风依旧很大, 吹乱额前秀发, 她随手拢到耳后, 明媚娇艳的侧脸侧对着对方, 没看他,垂着眼眸瞧自己的脚尖,脚面秀气,纤巧且白净,塞在尖头高跟鞋内,站了一天有些累。
  “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感觉跟你没什么共同话题,我以为我们两个足够了解的,”她悠悠吐了口气, “突然发现,原来你跟别人也有那么多回忆,那么多只有你们知道的秘密,比如你的英文名, 什么时候改叫phoebus我竟全然不知,我真算不上称职的太太。”
  “那是她的回忆,不是我的回忆。”他看着她,“我不清楚她跟你说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只是想达到她的目的,你信了,就是上当了……我唯一承认的点是我跟她上过床,旁的我都不承认。”
  冯清辉愣愣地眨了眨眼,眼眶不由自主酸胀,许是风沙迷了眼睛,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每次从他口中亲自说出,又是另一番感受。
  他继续说:“事实总是残酷的,所以我不想你知道,不过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罪过,你不要有负罪感,她现在来纠缠你,我更没什么旧情可念,也绝不心慈手软……既然我都这么十恶不赦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离婚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其余怎样都随你。”
  冯清辉含着泪问:“你恶心不恶心?你说不离婚就不离婚,你当自己是谁!”
  “我没当自己是谁,”他走近两步,轻轻把她嘴角黏连的发丝抚开,“我是你老公,短时间内离婚就得我签字……你知道我从来不拿外面做生意那套嘴脸对你,如今走投无路,我也只能这样敷衍。”
  “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一直在敷衍你,”她脸色冷漠,“生活中敷衍,床上敷衍……我跟你做从来没高c过,简直鸡肋,无聊至极,让我昏昏欲睡。”
  顾初旭愣怔片刻,回过神志皱眉看着她,眉宇拧的很深,用一种质疑的,震惊的,不确定的眼神注视着她,哑然问:“你说什么?”
  冯清辉摊摊手,用抱歉的口吻说:“对不起,不过真的很鸡肋,很无聊。我都要幻想成别人才能有感觉……你偶尔还要征询我的感受,真的让我特别为难。我累了,真的。”
  “我不信。”
  “爱信不信。”
  他只觉胸口被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让人难以喘息,周遭沉闷压抑,“幻想成谁才有感觉?吴宇泽吗?”
  冯清辉顿了一下,抬起眼皮子看他,眉眼难掩疑惑,不过嘴上还在继续打击他,用打趣的口吻:“很多啊,反正都不是你……话说到这,干脆我也破罐子破摔了,不离婚我也不怕,咱们定个规矩,各玩各的,互不干涉。现在很多夫妻都是如此,你身边应该有不少这样的生意人吧?以后你还可以把祖玉带回家,我跟她平起平坐姐妹相称,你妈多一个儿媳妇,以后也多一个人孝敬。”
  冯清辉这段话说的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就好似在脑海酝酿许久,她记得上次这么胡言乱语是守着高馨丽,高馨丽说,这么气人的话别乱说,大概会挨打。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以牙还牙的姑娘,如果你这么说是为了刺激我,显然,你做的很漂亮。”他沉默良久,低声道。
  冯清辉嘴角一勾,平淡笑笑:“我是吃饱了撑的,在这刺激你?不过你跟那个尤物那么合适,何必跟我僵持,这不是找受罪?”
  顾初旭呼吸比刚才粗重,唇线抿的异常紧,脸色铁青,眼神内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地暴戾,胸口一起一伏,大概已经内伤。
  她浅笑嫣然,招呼也不打,抬脚转方向往公寓楼走去。
  此刻就像打了鸡血,秒变斗志昂扬的斗鸡,逮谁都想啄一口。
  不过她也是难受的,午夜梦回反过味,自然是一番辛酸苦楚。更多的时候是习惯吓人,跟一个人睡一起时不觉得,这才分开几天,一到晚上内心就空落落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应。或许顾初旭也会有这种感受。
  隔天她问助理小王,如果一个女人说跟你做从来都是假高c,且把你想成别人才有感觉,你作为男人大概会怎么样?
  小王惊讶道:“这话也忒狠了。那大概要吐一碗血,没有一碗肯定也能吐半碗,且会伤心伤感情,怀疑这女人并不爱我,打击男人的尊严与积极性倒是其次……”
  “哦,那就好,”冯清辉了然点头,心情顿时犹如外面红火的太阳,乃至看什么都透着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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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玉来东屿市并不会久待,打心眼里,她并不觉得这是个令人期待且感到温暖的城市,这里跟南山市不一样,或许是她在那里念过大学,有知己有朋友,有回忆有梦想,开心过也伤心过。
  曾经青春年少,真心真意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可以傻不拉几为他去死的年纪。
  她偶然某次机会跟着师姐赵秋芬参加公司的酒会,其实是去蹭吃蹭喝,在繁华喧闹的酒会上看到了一抹男人背影,后来师姐帮她引荐了下,祖玉对顾初旭一见钟情,毫无根据毫无理由爱上了,毕竟年轻,还处于跪舔颜值的年纪。
  回来后想了几天,依旧魂牵梦萦,学校里有个公益qq,大家都叫它‘表白墙’,男生女生遇到一见倾心的异性,都会告诉墙,寻求建议,互诉衷肠,或者是不认识的人,在校园里传递,认识的人浏览到会提供线索。
  祖玉也曾幼稚到给墙发了她偷偷拍下男人的背影照片,对它说:墙啊,我好像爱上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我应该不应该表白。
  其实祖玉没抱有多大的期待,因为祖玉知道顾初旭是社会人士,跟她并不合适,只是成熟稳重又散发着魅力,跟身边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年轻一点儿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