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 第4节
  林清禾委屈极了,她不是不争气,她真是害怕呀。
  班主任是指望不上了,于是林清禾把希望寄托在校长身上。
  她不仅整整一学期数学都没及过格,这次月考甚至还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实验班平均分。
  这样的人,怎么能迎接领导呢?就算迎接了,更不能站第一个啊,这可是大领导!肯定会关注学业问题的!校长纪律严明,一定会忌讳她的学习成绩!
  没想到校长却摸着下巴点点头:“也行,就你吧。”
  他将红色袖带递给林清禾:“好好表现。”
  林清禾默了一阵,咽了口唾沫,不太想伸手。
  班主任拍了她一下,催促道:“等什么呢?”
  在他的威慑之下,林清禾只好接过红袖带,心如死灰地戴上。
  “......”
  阎王叫她三更死,谁敢留她到五更。
  第003章
  做完午操之后,所有班级都回教室了,只有实验班朝校门口走去。凛冽的冷风呼啸而过,雪花一片片地从天空上飘零而下。
  林清禾吸吸鼻子,觉得这个天气真应景。
  冷风如同寒蛇一般钻进大家的校服里。林清禾寒毛竖起,冻得她牙齿都打颤。她听到楼上隐约有人声,忍不住往上瞄了一眼,果然发现走廊里聚集了好多同学。
  他们裹着大厚羽绒服,手捂着暖水袋,看来他们对陈惜墨也很感兴趣。
  “......”
  不一会儿,地面上铺满薄薄一层雪花。他们的肩膀、睫毛上也结起了一层雪霜。
  教导主任严令,所有人不能随意动弹,就连挠痒痒都要打报告。
  林清禾感觉自己仿佛重回军训时期,只不过这次是在寒冬里站着,不是烈阳时刻。
  又站了一会,林清禾终于没忍住,冻得打了个喷嚏。声响不是很大,但依然引起了教导主任的警觉。
  教导主任迅速走到她面前,冷冷开口:“怎么不打报告?”
  林清禾害怕老师训斥,低下头小声回答:“......报告。”
  “下次早点说,”教导主任语气严厉极了,“能忍就忍着!”
  林清禾有点委屈。
  打喷嚏是生理反射,她又不是特种兵,没经历过特殊训练,怎么可能忍得住。何况,零下15摄氏度的天气,还不让穿外套下来,谁受得了?
  林清禾内心腹诽,但依然拼尽全力屏住呼吸。
  冷风萧瑟,每一秒都很难熬,大家逐渐都坚持不住了。
  终于,林清禾忍不住了,高高举起手,跃跃欲试。教导主任皱起眉,想假装没看见。林清禾往上跳了两下,更高地抬起手,她才不得不走过来,不耐烦地问:“怎么了?说。”
  “我有点冷,老师,我就穿了一个毛衣一个校服,这样下去我会感冒的。”林清禾诚恳地拉开校服拉链,一边展示一边说,“你看,我毛衣也特别薄,风都能钻进去......我们能不能去穿一件羽绒服再下来?”
  “对啊,太冷了!”孔知节也说。
  “冷什么冷,点苦都吃不了,以后能成什么事?”教导主任一句话,孔知节就闭嘴了。
  “还有你,光想着自己,能不能有一点班级荣誉感?穿上羽绒服队伍就不整齐了,让领导怎么看我们!”教导主任眯着眼睛盯着她,训斥道,“我刚才就注意到你了。怎么大家都没事,就你事儿多呢?”
  林清禾不太敢继续说话了,毕竟在学校里,老师都是权威。
  但身后传来一堆叹气声,似乎都对教导主任的做法不满意。于是她壮了壮胆,小声嘟囔:“可就是冷啊,你不是也穿着羽绒服吗?”
  教导主任愣住,没想到林清禾说出这种“不尊师重道”的话,脸立刻涨成猪肝色:“你跟我能一样吗?你是学生!”
  学生不也是人吗?
  林清禾虽然没说,但教导主任似乎感觉到了。他怒目圆睁:“好好站着,他们一会儿就来了!”教导主任说完之后,怒气冲冲地踱步走开,看样子真动了气。
  他来到班主任旁边,二人低声细语了一阵,最后教导主任狠狠地指了一下林清禾。
  孔知节的声音从旁边悄悄传来,直接在林清禾心上补了一刀:“他在告状,你信吗?”
  林清禾本来心情就差,现在更难受了:“我信,看他那个口型,估计在说我没家教。”
  “......”
  **
  曙色熹微,校门最大限度地敞开,众人翘首以盼,像极了恭候皇上的大臣们。
  终于,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入视野。
  “来了来了!”教导主任一边扬起微笑,一边低声命令,“都给我挺直腰板!我看谁驼背,就回去多做五张卷子!”
  林清禾一听要写作业,立刻顺从地挺直了身体。
  车辆停在校门前,领导笑眯眯地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黑色绒里西服,脸颊红扑扑的,说话的时候还往外冒白气,林清禾觉得他一定暖和极了。
  “好久不见!欢迎欢迎!”校长和教导主任热情地涌上前,用力跟他握手。
  “路上有点堵,耽搁了一阵。这天寒地冻地,你们一直在等吗?”
  “我们也刚下来,没等太久。”校长轻描淡写,仿佛事实真是这样。
  林清禾听着他们虚伪的客套之词,并不太感兴趣。
  直到领导对校长耳语几句,校长连连点头:“哪位在哪儿?”
  谁?
  是他吗?
  他要来了吗!
  林清禾睁大眼睛,屏气凝神,看到车辆后排的门缓缓打开。
  紧接着,身后的实验班同学全部发出低声喟叹:“我靠......”
  往楼上看,走廊里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
  他们显然都被陈惜墨的容貌惊艳到了。
  陈惜墨身形高大,轮廓深邃,五官利落,仿佛上帝精心雕刻而来。
  明明穿着跟他们一样的校服,却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陈惜墨对大家的感慨仿若未闻,显然对这些注目习以为常。
  孔知节站在林清禾后面,忍不住感慨:“果然长得很牛逼啊。”
  “......”饶是林清禾见过一次,心跳也忍不住漏掉半拍。
  怪不得就算家里破产了,依然有许多千金小姐对他念念不忘,希望能够用钱留住他。
  过了一会儿,孔知节忽然又有点不服气地说:“陈惜墨怎么一眼都没看咱们啊?好歹我们也在这儿冻了半个小时呢。”
  林清禾生硬地笑了笑,心里却祈祷他别往这里看。
  校长笑着拍拍陈惜墨的肩膀。
  “你爸爸跟我之前是好朋友,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
  “你只管好好考试,我相信你以后前途光明。”
  领导满意地笑道:“他可聪明了,其实可以直接跳级到大学,但他不愿意,说要完整地体验人生。”话虽然带着责备,但语气却有炫耀的意思。
  “好孩子,真踏实。”校长闻言连连夸赞,想起来一直在后面跟着走的实验班,随即朝他们一招手,指向浩浩荡荡的实验班队伍。
  校长语气抑扬顿挫:“这都是我们实验班的学生,我们学校平均分最高的班级,你以后就来这个班!”
  陈惜墨“嗯”了一声,撩起眼皮懒懒地朝他们睇了一眼,最后视线一顿,直接和林清禾四目相对。
  林清禾想躲,却无处遁形。她站在队伍的第一个,想不被看见都难。
  校长观察着对面的天才少年,发现陈惜墨眼神平静,一点都不激动。他原本骄傲的神色僵硬下来,本来还想慷慨激昂地炫耀一番,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尬笑:“我相信你很快就会适应的。”
  说完之后,校长又道:“一会儿让她带你参观一下学校。别客气,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她。这是我们实验班的文艺委员,钢琴弹得特别好。”
  他朝队伍勾了下手,像是在示意什么。
  林清禾愣了一下,意识到校长说的是自己。
  领导也好奇地朝她看过来。
  “......”
  林清禾只好走到陈惜墨旁边,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觉得难熬极了,路上不停给自己洗脑“这是第一次见,这是第一次见”.....
  林清禾咽了咽唾沫,摆出一副第一次见他的样子,礼貌微笑:“对,找我就可以。”
  陈惜墨盯着她,眼神平静无波。片刻,忽然开口提议:“行那你们先聊吧,我先参观一下学校。”
  林清禾心里咯噔一响。什么?参观学校?那岂不是要脱离老师的视线了!
  她回忆起李印满脸是血的脑袋,忽然有点想哭。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那真是太好了,”领导立刻点点头,然后转身问校长:“可以吗?”
  “当然!”校长想都没想,直接说,“林清禾,你带他去逛逛吧。”
  林清禾心里膈应极了:“就我自己?要不班长也来吧,实在不行,宣传委员跟我一起也行。我怕我介绍不好......”话还没说完,陈惜墨忽然朝她的位置迈了一步,林清禾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往后退。
  他身形高大,和林清禾形成鲜明对比,压迫感十足。
  “没事,带我随便逛逛就行。”陈惜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慢悠悠地说,“紧张什么?我又不会为难你。”
  但他脸上分明在说: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完蛋了。
  林清禾脑海中警铃大作,回忆起来两天前陈惜墨在仓房里我见犹怜的样子。她真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两大耳光。
  她当时是眼瞎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
  这哪里是“可怜小狗”,分明是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