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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亦清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呢, 他之前从白府离开都是光明正大的,这会儿这么翻窗,总觉得很出格, 心里怪不踏实的。
  不过想到要面对太上皇的质问, 他觉得小命要紧,就顾不得什么体统了。
  从窗户上下来,他踩在不怎么厚的雪地里,靠在墙壁后面探头探脑地往外瞅。
  前两日万和过来的时候留下了几个人, 说是要给他用,他怎么拒绝都不听, 现在看来就是专门让人来盯着他的。
  太上皇可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白亦清在心里暗暗感叹, 耐心地等着那几个侍从松懈的时候, 抓住机会跑了过去, 溜进一旁的小道,沿着小道往外而去。
  *
  主殿内
  宫殷淮在白亦清离开之后, 就从软塌上起来了, 他这么多年细数下来也没能睡几次好觉, 自然也不可能听人念一念就能睡得着。
  他独自坐在屋里, 听着外面雪花簌簌的声音想着事情, 一直到听到鷞鸠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宫殷淮起身去打开了窗户,在天空盘旋的鷞鸠见到他便飞来下来,落在他面前朝他叫了一声, 然后就低头整理自己身上被风雪吹乱了的羽毛。
  宫殷淮伸手从它腿上拆下来一个封了蜡的小竹筒。
  他回到桌前很有耐心地把竹筒拆开, 取出里面的纸条。
  两张纸条就简单地把白亦清在白府过的二十年生活给概括完了,宫殷淮目光落在纸条上面的内容, 指尖不自觉地轻轻敲着桌面, 万和一进来就看到他嘴角挂着笑意, 吓得差点当场跪下。
  宫殷淮被他打扰,也不生气,道:“什么事?”
  他擦了擦冷汗:“太上皇,白公子的两个侍从出宫了。”
  宫殷淮应了一声,道:“他呢?”
  虽然太上皇没有问得很明白,万和还是第一时间理解了,这几日太上皇时不时会问起那位白公子的事情,他在习惯了,道:“刚才那边的侍从传来消息,说是白公子在休息。”
  宫殷淮听到他这么说,偏头看了他一眼:“在休息?他身体不舒服?”
  感受到太上皇的视线,万和谨慎地道:“白公子说累了,想要午睡一下,让人没事别去打扰。”
  怕太上皇还在意,万和又道:“有侍从去看了一眼,白公子确实是在休息……”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掠进了一道黑影,罗刹冷着脸跪在太上皇面前:“主子,看着白公子的影卫传来消息,白公子离开了偏殿往沁月宫去了。”
  宫殷淮脸上的笑意残留的一丝温度消失,他看向万和:“这就是你说的在休息?”
  万和:“……”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方才侍从确实是这么说……是老奴糊涂,没有仔细看顾好白公子。”察觉到太上皇的心情坠崖式地压低,万和也不敢找借口了,苦着脸背下了这个锅。
  宫殷淮将手边的纸条扔到了一旁的火炉,这才起身:“走。”
  万和一抬头,就看到太上皇跟罗刹已经消失了踪影。
  他抬手把额角的冷汗擦掉,不太明白太上皇为什么这么紧张,反正云宫守卫森严,白公子就算四处逛逛也正常,又不会跑了……
  *
  已经跑了的人熟练地躲过宫里的巡防,白亦清对这里熟悉,要避开巡防不难,就是没有小煤炭灵活的身体,躲起来不太方便。
  他靠在一处假山喘了口气,身体已经开始疲惫了,这时候就忍不住感叹一声,还是小煤炭的身体好啊,跑一天也不会觉得累,要躲人扎进去草丛中也不容易被看到。
  他靠在假山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人了,这才继续前行。
  所幸这会儿雪下得不小,视线受限,旁人也不容易发现他,走路的动静都被落雪给掩盖了。
  白亦清凭借着对云宫的熟悉,一路顺利地到了沁月宫外围。
  当然,他不是要去沁月宫。
  先前他是小煤炭的时候,在云宫就观察了很久了,沁月宫在云宫的最北侧,靠近北门,如果从主殿直接翻过假山,可以很快到达沁月宫。
  这里靠近北门,平日里北门出入的都是后宫嫔妃的侍从们,他们有时候出宫采买一些东西,所以看守也比较松懈。
  当初若不是楼川插手,白亦清本来是打算等自己到邯州之后,操纵小煤炭的身体从这里溜出宫的,没想到后面计划全被打乱,后来跑不熟悉的西门才踩了坑。
  没想到弯弯绕绕了一圈,他还是得来走这一趟。
  他进宫的这几天都守在房里,除了面见太上皇就再也没出来,想来这边的守卫应该不会认识他。
  虽然这么想着,白亦清还是挺紧张的,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出入令,给自己壮了壮胆,这才冒着风雪走了过去。
  北门冷冷清清的,这天气也没人乐意出门去,这会儿就几个守卫守在那里烤火。
  看到白亦清靠近,其中一个守卫便站了起来:“什么人?”
  白亦清微垂着头把手里的出入令递了过去:“万公公让出宫办点差事。”
  那守卫接过出入令看了一眼,这才抬头去看白亦清:“办什么事?你在哪里当差的?”
  “小的是在万公公手下当差……要办的是主殿那边的事情,不好说……”
  白亦清熟练地把一块银子塞到对方手里:“守卫大哥行个方便吧,我这着急办事呢,要是迟了怕是要被万公公抓去削了。”
  对方掂量了一下手里银子的分量,脸上也带上了笑意:“你倒是懂事。”
  那守卫把银两收好之后,抬手道:“放行。”
  白亦清听到他这么说,脸上也挂着笑:“多谢守卫大哥了。”
  “嗯,今天天气不好,小心点啊。”
  白亦清笑着点头,顺利通过城门之后,才松了口气,果然以前特地观察这个北门的出入没有错,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就是怪心疼钱的。
  他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往外走,钱都是些小事,能顺利离开就好。
  就是这么顺利,让人总觉得不安……
  北门的位置比较偏,面朝着一处后山山脚,他对外面的路况就不是很熟悉了,走起来磕磕碰碰的,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给累到了。
  他这副身体真的是太虚弱了,在宫里都耗费了不少力气,即使知道得马上离开,他也没这个体力了,只好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休息,恢复一下.体力。
  这里离云宫还是太近了,白亦清没敢休息多久,感觉自己有些力气了便又重新起身往外面走,好不容易从北门那旮旯位置走出来,他远远就看到一个亭子。
  透过风雪,他眯着眼睛往亭子看,隐约可以看到亭子里面坐着人。
  这种大雪天还出来外面,是来赏雪的?这么有雅兴?
  雪下得太大了,他视线被雪花给挡住,看得不太清楚,太冷了也没去仔细想这云宫外面的亭子里为什么会有人这个时候坐着。
  他被风雪吹得也受不住了,就想着一个地方可以挡雪挺好的,便朝着亭子的方向走过去。
  白亦清冒着雪低头跑到亭子里面,拍掉身上的雪,还没抬起头就看到一抹明黄衣角,心里顿时浮起不好的预感。
  !!!
  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劲了,这种地方有人本身就很不对劲啊!
  白亦清头也不抬往外走:“……不好意思,走错了。”
  他刚要从亭子里面退出去,一道黑影就把他拦住了,一抬头就对上罗刹面无表情的脸,罗刹也看着他:“白公子,您还是回去比较好。”
  看到罗刹,白亦清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他怂了吧唧地回头,就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眸子:“这大雪天的,白公子是想去哪儿?”
  白亦清总觉得这会儿太上皇眼里的笑意跟杀人刀似的,干笑道:“没去哪儿,就是无聊出来逛逛。”
  他甚至企图转移话题:“太上皇这么冷的天怎么在这里?”
  宫殷淮看着他手上还提着一个小包袱,道:“原来白公子喜欢提着包袱闲逛呢?”
  白亦清:“……”果然这话题不可能转移得掉,这下要完!
  “看来真的是孤招待不周,惹得白公子连云宫都待不下去了。”
  宫殷淮站起来朝他靠近:“几次三番都想着逃,真的那么讨厌留在孤的身边?”
  看着太上皇步步逼近,白亦清本能地步步后退:“草民不明白太上皇的意思。”
  而且他哪里有几次三番逃跑,今天才是他第一次跑!
  “真的不明白?”
  太上皇给人的压力太大了,他后退的区域有限,没一会儿就被亭里的柱子给挡住了后路。
  白亦清听到太上皇的话,心里更加心虚了,总觉得自己露馅得已经没救了,干脆转身就跑,结果太上皇的速度比他更快,伸手拦截了他的前路,直接把他抵在了角落的柱子锁住。
  后背贴在冰凉的柱子上,把他冰了个激灵,白亦清不得不跟太上皇面对面,他这会儿格外虚,丝毫没察觉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开始胡言乱语:“太上皇,您来找草民是想要血玉吧,草民这就血玉还给您。”
  “嗯。”宫殷淮看着他有些惊慌的脸,慢悠悠地点头:“血玉还给孤之后呢?”
  “之后草民还有其他事,得离开云宫……”白亦清不断地往后缩,偏偏被柱子挡着,只能被太上皇这么压制着。
  他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怎么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宫殷淮耐心地听着他说话,手指勾了他一缕青丝:“孤今天刚收到了一点消息,白公子想听吗?”
  白亦清听到他这么说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他很想摇头,但是又怕太上皇会当场扭了他的脑袋,只好道:“太上皇收到的消息,应该跟草民没什么关系……”
  “既然都跟你说,自然就是跟你有关的。”
  白亦清:“……”他不敢说话了!
  宫殷淮盯着他的眼睛,对这双眼睛里充斥着警惕的神色有些不满,手捏着他的脸侧揉了揉:“孤方才知道,白公子的字与小煤炭的名字居然一样呢,白公子不觉得奇怪吗?”
  白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