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视线还没有收回,目光中的人没有任何预兆地转过头来。
  温听澜和他眼神交汇的瞬间,本能地就想要回避。
  陈序洲是想让他们两个别吵了,只是一回头先注意到了温听澜,他将温听澜这样子划分到了身体不舒服的范畴里。
  “晕车吗?”陈序洲看着她。
  温听澜立马摇头:“没有。”
  陈序洲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扯回自己原本想说的话上:“别吵了。”
  车里重新归于安静,只是温听澜能瞥见旁边两个人幼稚地你捶一下我胳膊、我给你腿来一拳头。
  陈序洲的手机铃声撕破了车内短暂的和平。
  温听澜第一反应是他们没有直接回家的事情被胡彪知道了,可打电话来的人是秦礼。
  许柏珩有点激动,一看是秦礼打电话来,立马朝前挤过来,一把抢过陈序洲的手机。
  开口就骂人:“他妈的,你人呢?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们疯了一样在找你,是死是活不能发个短信的?你现在在哪里?快点回答我。”
  “我要去我小叔家。”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了,声音阴恻恻的,有点恐怖,“我要去杀了他们。”
  话音一落,温听澜感觉到出租车一晃,司机大叔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但眼睛一直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
  陈序洲把手机从许柏珩手里抢了回来,关掉了免提:“等着我们,马上到。”
  出租车停在了桥下面,陈序洲付了钱。
  夜色比他们出来时候更浓稠了,飞蛾在橙色的路灯下展翅,洵川没有什么夜生活,更别说是靠近洵川乡镇的地方了。
  许柏珩环顾四周:“这地方等会儿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到车回家了。”
  云之桃下车就抱紧了温听澜的胳膊:“有点黑啊。”
  陈序洲试图再给秦礼打电话,但是那头没有人接。
  高矮不一的房屋在夜色中静默矗立,温听澜连呼吸的声音都刻意放轻了。
  “走吧。”陈序洲点开手机的手电筒在前面带路,他对秦礼小叔家的位置记忆不深,乡镇自建房组成的小区看着每条路都差不多,他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找路。
  走到第三排房屋的时候,陈序洲有点拿不定主意了,不记得是这一排还是下一排,最后还是跟着直觉往里面走。
  八点多,虽然街角巷口已经没有纳凉的居民,但不少屋子里楼上楼下都亮着灯。
  偶尔路过一户人家,里面吵闹,大约是在打牌。
  房屋与房屋之间有些距离,有几户人家在附近种着竹子,在晚上看着一大团黑色树影,着实有点恐怖。
  许柏珩眼尖,第一个认出走在前面的人。
  他飞奔过去一把将秦礼钳制住:“让我逮住了吧!”
  秦礼手里还真拿了一块红色的砖头。
  他被许柏珩突然的动作吓到了,扭头发现来的人还不止他们两个后有点意外。
  云之桃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秦礼觉得这没有必要怪云之桃,反而要谢谢她了,至少提前给自己了一些心理准备。
  许柏珩拉起他的胳膊,举起了他手里的砖头:“哇靠,你来真的啊?”
  陈序洲关心的是动机:“出什么事情了?”
  秦礼没瞒着,那天吃中午饭的时候胡彪来找他,是邻居给胡彪打电话让他转告秦礼,说是他小叔他们来了。
  等他从学校回来就看见小叔带着银行的人挤在爷爷床头。为的是他爸妈的死伤补偿和爷爷的养老存款。小叔是准备趁他不在家,爷爷又意识不清晰直接把卡里的钱全部都转移走。
  秦礼带着他们朝小叔家走过去:“这几天爷爷在住院,我小叔还贼心不死。”
  因为钱全在银行里,而小叔的亲戚又在那家银行里上班,秦礼就算是把钱转到自己卡上也会第一时间被小叔知道。
  两边只能僵在那里,秦礼守在医院里寸步不离,生怕小叔钻空子。
  “那你学不上了?”许柏珩头一次这么热爱学习。
  “学能复读。”秦礼有自己的打算,他走向小叔的院子,一想到今天小叔来医院不要脸地吵闹,把爷爷气得差点没了,秦礼就忍不下这口气。
  许柏珩听得牙痒痒倒是仗义,俨然是一副帮他一块砸玻璃出气的样子:“真不是人。”
  云之桃也忿忿不平,小跑着跟上了两个人。
  温听澜还有点懵,看着他俩走远,她下意识想找陈序洲去阻止:“你真让他们去了?”
  陈序洲嗯了一声,夜色让他的神情变得模糊。幸好这时候遮住月亮的云乘着风离开,月光洒在四周。
  他看向温听澜,表情认真:“如果不反抗报复,那么秦礼受到的一切都是他活该,你也是。”
  温听澜:“什么?”
  “对你弟弟和你爸妈也是这样,要反抗报复。”陈序洲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一块给了温听澜。他们四个一时间都将目光落在了温听澜身上,像是什么神圣的交接仪式一般。
  他们在等一个乖乖好学生踏出“勇敢”的第一步。
  反抗吗?
  一直以来面对爸妈明显的偏心,温听澜总是选择忍让,她想着长大了自己搬出去就好了。
  这样的办法不对,是吗?
  手握紧了些石头,一瞬间像是坚定了。温听澜抡起胳膊,石头精准地砸在了玻璃上,虽然没有碎,但也在玻璃上炸出了蜘蛛网。
  里面骂娘的声音响起的下一秒,他们也将石头丢了出去。
  屋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无袖背心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出来了。
  许柏珩大呼:“快跑。”
  昏暗里,温听澜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着往前跑。
  陈序洲扭头看她:“来,这边。”
  作者有话说:
  “这其实是船底座ngc3324星云内的一个气态空洞,它的边缘看起来很像是险峻的山脉边缘,所以叫宇宙悬崖。”
  “两个天体之间相互以引力牵制,会有一个最短的安全距离。一旦安全距离缩短,超过了洛希极限那么潮汐力就会把较弱一方撕成碎片,碎片就会变成行星环。”
  以上部分短句来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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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第 16 章
  ◎秦礼◎
  在月亮彻底下坠前, 在露水尚未在树叶上凝聚前,他们在夜色吞没的街角狂奔。
  浪漫在缺氧的大脑里酝酿,火辣辣地肺部在提醒温听澜浪漫易死, 但现在她的生命力比浪漫还脆弱。
  她跑不动了。
  他们惊扰了夜枭、狗吠四起。
  秦礼、许柏珩还有云之桃不知道去哪里了,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人就这样被陈序洲拽着往前跑。
  这一刻温听澜感觉自己的四周只剩下呼吸心跳的声音了。
  世界好像都被自己抛在了身后。
  难听的咒骂声音在身后, 追赶的脚步就像是刽子手手里的刀,温听澜在想如果自己被抓到了,后果应该会很严重吧。可这一刻, 她被拉着拼命朝前奔跑。
  陈序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鼓动温听澜拿石头砸窗户。
  或许是自己爸爸永远不会摆脱小叔这个吸血虫, 为了所谓的亲情一再让步。而他将那份反抗的期许转移到了温听澜身上,他希望看见温听澜从泥潭里挣扎出来。
  狗吠声刺激着原本就怕狗的温听澜, 下了那座石桥,回过头只有寂静的街道和浓稠的夜色。
  路灯就像是会发光的柿子, 陈序洲的脚步慢了下来, 没走两步, 他觉得向后的阻力越来越大,回头是已经弯着腰全靠意志力在往前走的温听澜了。
  “不舒服吗?”陈序洲没有停下脚步, 而是继续拉着她胳膊带着她往前走。
  温听澜嗓子都疼,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清楚。
  陈序洲笑她:“你这样子明年暑假怎么爬灵岩山去看流星雨?”
  原来他还记得暑假那次邀请啊,原来他还没有忘记暑假那次天文馆的相遇。可他明明是因为想要邀请宋娴艺才先邀请自己的,作为约出宋娴艺的加码条件的。
  埋怨的话只能在自己心里说。温听澜低垂着脑袋看着拉着自己胳膊的手, 如果自己难受的样子再保持得久一点, 他会不会像这样一直拉着自己的胳膊呢?
  温听澜语气酸酸的:“明年也不一定有流星雨吧。”
  “有啊。”陈序洲给她科普, “英仙座的流星雨每年八月都很活跃, 大概率每年都能看见。”
  每年都能看见吗?
  那他也不会每年都邀请自己去看吧, 可万一呢?
  温听澜努力告诉自己少白日做梦, 可即便努力了,她还是贪恋这一刻胳膊与他掌心相触的感觉。
  思绪被他手机铃声打断了,是许柏珩的电话。
  他松开了拉着温听澜的手。
  “你们人呢?”许柏珩好奇。
  陈序洲环顾了四周也没有找到路牌:“不知道,开实时共享位置吧。”
  温听澜在路边上蹲了下来,等着许柏珩他们找过来。人一旦静下来就忍不住地开始想今天早放晚自习的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爸妈发现。
  相比她的害怕,陈序洲淡定得不行,走进还没关的小卖部,买了五瓶水出来。
  三个人大老远地从街角走过来,许柏珩跑得头发都成了鸡窝了。拿过陈序洲买的可乐灌了大半瓶下肚:“五十岁的人了是真能跑,给我累够呛。”
  云之桃姿势神情和许柏珩一模一样,两个人跟双胞胎似得,她大喘气:“累死我了。”
  许柏珩迷瞪她:“你他妈的跑了五十米都没有就蹦到我后背上了,我背着你跑了那么久,你累个屁。”
  “不要对一个换肾病人要求这么严苛。”云之桃不惭愧,说着她拿起饮料,“来来来,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