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浇下去
  回到漫星阁,一抹黑影快速闪过,被苏宛眸光擒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整理完后入寝。
  面前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面目可憎,却又也很可怜,一会儿是刘氏,一会儿是苏若菡,一会儿恢复到陌生,她们时而张牙舞爪,时而欢呼雀跃,苏宛躲在墙角分辨着,观望着,逃不掉,胜不了。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娘!”
  猛地起身坐起来,仍旧是那个房间,苏宛摸摸脸蛋,薄汗潮了肌肤,粘粘的。
  原来是梦魇。
  “小姐,你醒了?奴婢见你睡得香,便没有进来打扰。”
  等到靠近,黄怡才发现她面色潮红,呼吸微重,神色恍惚:“昨晚寒凉,又睡得沉,你是风寒了吗?”
  言语间,她抬手触她额头,婉转峨眉:“不烫,为什么会气息不宁呢?”
  强光刺眼,苏宛抬手挡住斜射光辉,朦胧眼瞳这才略微清晰,适才缥缈的声音愈渐明朗:“现在几时?”
  “回禀小姐,巳时了。”
  已过去这么久?睡得这么沉,梦里惊吓恐惧,醒来亦浑身乏力,苏宛由着黄怡给自己更衣,努力支撑起厚重的眼皮,直到被摆弄得服饰周全,她才稍微有了些力气。
  “吩咐你做的事情,你做得如何了?”
  没有特别嘱咐,黄怡晨晚出府,甚至有时候会在外面呆上一整天,视局势情况而定,主子询问,她眼也没抬一下,手里忙着整理被单回禀:“说来有些奇怪,留在那里的人说近些日子吴三就像消失了,拍着跟出去的人跟丢就算了,也不见他回来。”
  整理间,她侧首问道:“小姐,你说他该不会是被仇家取性命罢?”
  “如此甚好,只怕是他被委派了更为重要的任务。”
  黄怡动作的手稍顿,做深思熟虑状:“他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更重要的任务?”
  “行了,今后这些粗活,你也不用做了,吩咐红果负责即可。”
  她转动着手里茶杯,望着桌面某处,凝神细思,黄怡犹豫道:“外人哪比的奴婢这么细心,再说了,发生这么多事,奴婢能多为主子分担,这是奴婢的福分。”
  “是不是最近惯着你,你眼中便没我了是吗?”
  沉声质问,黄怡手下一哆嗦,两手交握行至苏宛身边,垂首低眉,噎住久久没说出句话来,最近她确实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也忤逆了苏宛很多次。
  “别在我面前杵着,快去另外两个地方看看。”
  那两个地方……黄怡抬首掠过主子,她定是在为昨晚之事伤神,随即俯首欠身行礼:“奴婢这就去。”
  到了门外,传了红果进来,苏宛一整天食不知味,寐不能寝,是不是朝着院门张望,黄怡的身影一直没有回来,其他人不能靠近房间,堆了赏赐之物的房间,平添出几分空荡之感。
  菡萏阁没有任何动静。
  一晃就到夜幕低垂,残阳扫天的时候。
  苏宛在房间里坐不住,踱步于与寝室相并排的几间房子,不时的瞭望通向这里的小径。
  为了避免人影走动,声响扰人心绪,苏宛命漫星阁中下人全都回房休息,时间虽早,院中如同到了凌晨时间寂静如斯。
  丝丝丝
  什么声音?
  她从房间门口找到院中,发现原本隐约的声响没了,回到原来的位置,翘首以盼黄怡回来的方向,心静下来时,她又听到了适才丝丝丝的奇怪声音,循着库房方向过去,停下脚步。
  库房?有贼?丝丝丝不像是人动作之声。
  库房里分为三排架子,一排是用来陈列赏赐之物,因为要通风好,紧邻最靠里的窗户,中间一排则是不常用的院中东西,最靠外面的是院中随时可以会用的物品,放置在门口是为了方便使用。
  房间的锁紧闭,她瞥眼向树林,该不会是松鼠?
  走到耳房唤出红果,其他人被吵醒,也稀稀拉拉围观在旁一看究竟,紫藤迷蒙着眼,揉了揉,站在人群最后,被前面的人挡了去,不注意看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小姐,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我开门?”
  漫星阁虽然由来清陋,好不容易得了些赏赐之后,才略显主子身份,奈何主子亦不是贪财之人,所以库房也就寻常人进出的固定地方有印子,其他全都布满了灰。
  苏宛没有应答,一旁冷睨着等她开好门。
  “小姐还是别进来了,里面灰大,有什么小姐吩咐奴婢来做便可。”
  未及红果讲完,苏宛已掀帘进去,后面有人跟着手持灯笼步入里面,丝丝声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三人发现异常附耳寻找起来。
  “把这个给我打开。”
  她最后立在木箱旁,红果眼疾手快放下手中灯笼便拿出里面的东西来,一卷卷上好新布匹表面已然发皱,苏宛娥眉薄蹙,红果亦是好奇的看着,不断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啊——
  红果后退好几步,手托住另外只手肘,慌乱尖叫。
  “有……有……有老鼠!”
  “我摸到了……毛茸茸的,吓死我了。”
  掠过她的慌乱,苏宛向前一步走,乖乖,里面大大小小起码有二十来只,布匹被打开后便四下散开来,红果又蹦跳了好几下,持灯笼的姑娘瑟瑟微微的躲在苏宛后面,挑高了的灯笼杆不住抖动。
  老鼠在布匹里没有窒息,偷鼠着,有头脑。
  “愣着干什么,进来给我全都抓进笼子里,看我怎么折磨这些小畜生!”
  她转身步行至门口,眸光若有若无的扫过躲在后面暴露出来的紫藤,小脸儿刷白,眸中却波澜无波,这世上,最不会撒谎的,不是人心,是眼睛。
  结合前不久试探,加上眼前的这一幕,苏宛笃定了推断。
  就这点伎俩?毁掉区区几匹上好的布料能怎么样?不就是三个月的例银吗,左不齐,她再从旁的地方入手,让自己攒钱算了。
  有老鼠箱子的旁边是皇上赏赐的布料,为了更好保存换了个外壳老旧却密封性更好不起眼的箱子,若是毁了宫里的赏赐,她便落下大不敬之罪。
  这个罪名,苏宛担不起。
  房间里鸡飞狗跳,漫星阁一片喧哗惊嚷声。
  “小姐,抓齐了,怎么处置?”
  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手里提着一个箱子,里面发出刺耳烦心的唧唧声,像在垂死挣扎。
  “在这院子里生好火。”
  院子里生火?被她目光一凛,赶紧有人去办,须臾,火光缭绕,哔哔啵啵像是狂想曲,她无意扫过下人房间,有道人影躲在后面窥视,漫不经心的绕在火堆旁,似没有发现。
  “放进笼子里。”
  “端滚烫的热水来,给本小姐浇下去。”
  “放在火上烤。”
  “你们都出来看着直至老鼠化为灰烬,谁也不许离开。”
  老鼠在拥挤的笼子里乱窜,叫声撕裂,其貌惨不忍睹,苏宛声线凛冽:“看还有什么蛇属之辈敢入漫星阁行祸害之事!”
  言毕,她甩袖步入房间:“红果替我好生照看,有敢违反者,仗则五十!”
  这哪里是罚,稍有不慎便要了命啊,紫藤忍受不了烧鼠的异味,胃里翻江倒海,憋得脸色潮红,却不得不留在现场备受煎熬,笼中动物逐渐火化为灰烬时,紫藤转身便吐了。
  苏宛冷冷的望着这一幕,漠然转身候在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