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364节
  万隆怔了一怔。
  谢璞叹气着提醒他:“你与萧家那边的人有往来,因此三皇子才会觉得他们成功利用了你,把你当成是个好糊弄的庸才了。可你进入兵部后,一旦表现出过人的才智与能力,他难道不会反过来怀疑你先前在糊弄他么?有时候,这些身份尊贵的金枝玉叶想要怀疑谁,拿谁出气,并不需要什么明确的证据,只要他觉得你有做过就行了!”
  让万隆继续在兵部扮猪吃老虎?不可能的!他没有走科举入仕,在军中根基也有限,倘若不能在入职后不久,就尽快表现出自己的才干,让上司和同僚们另眼相看,他八成就要在兵部底层一直蹉跎下去了!燕王府明面上要避嫌,而且影响力主要是在北方而非京城;平昌侯府给不了他什么助力,而发现他在兵部难以升迁后,也不会重视他。没有了这两方的支持,万隆想要争取的东西,就没可能争取到手了!
  万隆想明白这一点后,脸色不由得变了一变。他确实疏忽了。但兵部那个职位是燕王为他安排好了的,他也事先了解过,自信自己一旦上任,就会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的才干。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更好的出头机会。
  况且,即使他在情报上干得十分出色,也不能确定燕王府就会一直提携他,给他正式入仕的机会。燕王兴许会更希望他继续做情报工作吧?可问题是,干情报的通常都是在暗地里行事,他却更希望能获得明面上的官职与荣耀,不想一辈子陷入情报的泥潭。兵部那个职位,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
  那就只能冒风险了。
  万隆咬了咬牙,郑重地谢过了谢璞的提醒,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道:“即使如此,小婿还是会依照王爷之命,明春按时返回京城,入兵部任职。小婿不是在赌京中的贵人一直都不会怀疑小婿,只是觉得,即使有风险,有些事也是必须要去做的。无论是太子殿下背后的曹家,还是三皇子背后的萧家,都有异样之举,有可能会危及朝廷。小婿没发现便罢了,既然发现了,那自然是不能隐瞒的。倘若因为告发此事,被贵人记恨,小婿也无话可说。唯有小心谨慎,尽力保全自己罢了,却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之说。”
  谢璞沉肃的脸上露出几分欣赏的笑容:“这话说得好。既如此,我也不再劝你了。事情已然发生,除了行事要更加谨慎小心,也没有别的法子。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害怕,王爷必定会对此有所布置。他会调你回北平,也是有心要保全你的意思,自然不会希望你明春入职兵部后出什么差错。”
  万隆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是,小婿知道了。”
  翁婿俩又聊了一会儿,听得上房那边,文氏打发人来通知他们晚饭准备好了,谢璞才招呼万隆:“走,一块儿去吃饭吧。”
  万隆迟疑了一下,却要起身告辞。他刚回到家,头一顿饭还是要陪家人一块儿用的,更别说如今二房的伯娘与堂兄堂嫂们都在,他得帮着父亲招呼他们才行。
  谢璞想想也是,便不多留他,只是说:“什么时候得了闲,就打发人来说一声,你岳母也好叫厨房备下你喜欢吃的菜,招呼你来家用晚饭。”
  万隆笑着起身行礼,乖乖巧巧地应下了。
  谢璞又送他出书房,同时叮嘱:“京城的事,你不要跟旁人多言,你父亲若问起,你也不必说得太详细了。明儿你先回王府点卯吧。重林如今不在北平,往宣化去了。等他回来,必定要找你细问京城消息的,你没事不要乱走,最好也别出城。”
  万隆忙道:“小婿这几日都会去王府上差。不管有事没事,反正会在王府待着。永安郡王什么时候要找小婿,小婿都会随传随到的。”
  “嗯?”谢璞察觉到他这话有些不对,“重林又不在,王爷事先前也没吩咐,你就算在王府待着也无事可做,为什么不留在家里?你家里来了亲人,不是该多陪陪他们么?再者,你自己的婚礼就在年底,难道不需要过问?你们家这情形,我不说你也清楚,把所有事情都丢给隔房的长辈,你真能安心么?”
  万隆面上露出一个复杂的苦笑:“无妨的。二太太素来能干,她会把事情安排好的。倘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从家里打发人去王府找我,也很便利。况且我每天还要回家的,也照样能帮二太太的忙。留在家里……秀堂兄素来聪明好学,又牢记着我小时候功课出众,好几回先生评价都在他之上,他就忘了我如今已然弃文从武,又准备入仕为官了,还时常拉着我讨论八股文章。我只靠着小时候那点积累,哪里应付得来?可若是老实说不会,秀堂兄又要教训我不读书,荒废了时光,然后推一大堆书本文章给我温习。我……我着实尴尬得很,不知该如何跟他说……”
  谢璞了然。
  第1349章 提醒
  出了书房,万隆还要先去跟文氏辞行,才能离开。
  文氏很是吃惊:“这……饭菜都好了,今儿厨房还做了你爱吃的菜,为什么不吃了再走呢?”
  万隆露出腼腆而为难的表情,谢璞主动替他说了话:“罢了,他就住在隔壁,什么时候过来吃饭都行。今儿他才到家,总要见见万参议。再说,万二太太带着儿子媳妇都来了,万太太和几个儿女都不在,他总得帮着万参议招呼隔房的长辈与兄嫂。若是把人丢下,来我们家里吃饭,回头又该有人说他闲话了。”
  文氏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我让人把给你做的菜装了食盒,你带回去吧,只当是给你们家的晚饭添个菜。”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万太太在时也曾经回赠过家里的菜色给谢家,所以万隆接受了,还十分不好意思地再三谢过未来岳母。
  等到他拿到食盒,真的要离开了。谢映容已经在里间坐了好一会儿,终于耐不住,站出来道:“万三哥,我送你。”万隆冲她笑了一笑,却又看向谢璞,想确定他并不反对。
  谢璞顿了一顿,没有说什么。未婚小夫妻俩相隔几个月后终于再见,想要私下说说话也是有的。虽说谢映容这个女儿行事让人不放心,但她只是送万隆出去罢了,这一路上都有人,大庭广众之下又能出什么岔子?他从前没有拦着次女谢慕林与朱瑞见面说话,如今自然也不会觉得谢映容送万隆出门是什么出格的事。他也相信万隆知道分寸,不会有违礼之举。
  谢璞默许了,谢映容喜出望外,欢欢喜喜地示意万隆出门。谢映芬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的背影,暗暗着恼,不知道自家三姐会在未婚夫面前说什么蠢话。不过,万隆如今还指望着谢家这门亲事能助他出人头地呢!想必就算谢映容说错了什么,他也会容忍吧?但愿他就算听到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也能当作没听见,别把事情传得人尽皆知就好。谢家毕竟还是要脸面的!
  万隆出了正院上房,便开始缓步沿着抄手游廊往二门方向走。他看到谢映容心神不宁、犹豫不定的模样,便决定自己先主动开口,免得两人好不容易独处的时光被女孩儿的犹豫不决给耽搁了:“三姑娘,这几个月在北平过得可好?我一走数月,让你担心了。”
  谢映容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偷偷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了,方才小声说:“我还好……我大姐给家里写信时提起你在京城干的事儿了。太危险了!你怎么就去招惹了那些贵人呢?!”
  万隆眨了眨眼,回想起自己先前确实曾经一度找过未来连襟黄岩求助,黄岩帮了自己,没有二话,他心中挺感激的,觉得对方跟妻子以及岳家提起这事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便笑了一笑:“没事儿,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必担心。”
  “你叫我怎能不担心?!”谢映容想起自己从前说话过于隐晦,以至于万隆可能压根儿就没听懂,决定要把话说得直白一些,“太子和曹家跟我们家有仇的,看起来也是气数已尽了,你要跟着旁人去落井下石没什么,但帮着他们去对付别的皇子就没必要了。何苦让自己搅和进这种事里去?太子要是不成了,三皇子便也是有望登临大宝的贵人,你无端端得罪了他,万一他要治你的罪怎么办?!我一听说这事儿,夜里连觉都睡不好,就怕你哪天被贵人怪罪了,我想帮你都帮不上忙!”
  万隆讶然,黄岩都跟妻子说了些什么呀?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是继续微笑着说:“没事儿,真的没事儿!我心里都有数的,你别担心。”
  谢映容忍不住跺脚道:“你就只会说这句话!若真不想让我担心,就得给我一句准话!真真正正去做点什么!否则,我只会成天为你担心!”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明年开春回京之后,你一定要想办法叫三皇子不再生你的气!这样的贵人,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新皇上。你得罪他做什么?!讨好都来不及!他将来若得了势,存心要寻你出气,你还能有命在么?!”
  万隆眨了眨眼,继续微笑道:“好了,我说没事儿,就是真的没事儿。我也没真的得罪这些贵人。就象你说的,这些龙子凤孙将来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新皇上,我得罪他们做什么?!先前我只是被人利用了,太子也好,三皇子也好,心里也清楚我只是被利用的那一个。无论他们当中谁吃了亏,罪魁祸首都是彼此。我一介小人物,谁会把我放在眼里呢?所以,我的好姑娘,你只管安心就是了。我心里都有数呢!”
  谢映容犹豫了一下,觉得万隆的说辞似乎跟她了解到的情况对上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再问了一遍:“那你明春回京城之后,会跟三皇子他们赔不是么?至少要让他们消气,确保他们不会讨厌你。”
  万隆心中有些不奈,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没问题,我会解决的。”
  谢映容这才露出笑容来,说话的声音也放软了:“万三哥,你别怪我多事,我实在是担心得很。那些皇子什么的,有多厉害,我心里清楚,我们家从前可没少吃亏。我是害怕你也遭了他们的算计,才劝你这番话的。其实我心里清楚,你既聪明又能干,是世上少有的能人!只要得到贵人赏识,你早晚能出人头地的!你才不是一介小人物呢。将来总有一日,所有人都不能忽略你。”
  万隆脸上的笑容这才变得真心起来:“三姑娘,多谢你的话。虽然我觉得你高看我了,但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谢映容羞红着脸低下头道:“我才没有高看你呢,我知道……你一定能行的!”
  万隆走出谢家大门的时候,心情还有些飘呢。虽然未婚妻谢映容有些言行叫人不耐烦,但一个出身好又生得秀美的年轻姑娘,这般倾慕他,又处处看好他,相信他将来会出人头地,这种感觉真的很容易叫人飘飘然。万隆心情大好,想到他再过不久就能迎娶谢映容为妻了,心下便不由变得急切起来,真真恨不得明日就是婚礼。
  直到他走进自家大门,看到二房的伯父万二太太正与父亲万参议客客气气地对坐说话,堂兄万秀与堂嫂卞氏也坐在下首,整个人方才冷静了下来。
  他还有家里这摊子麻烦的人和麻烦的事需要应付,还不是他可以放心去飘的时候呢!
  第1350章 宵夜
  当万隆与其他家人告别,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感觉筋疲力尽了。
  他不仅仅是身体累,心也很累。万参议那边,他需得小心应对,适当讨好,还得注意不能泄露京城与燕王府方面的机密。而万二太太那边,他也得时时注意言辞分寸,既不能得罪了对方,也不能讨好得过于谄媚。因为得罪对方,对方可能会在他的婚礼上做手脚,过于谄媚,就有可能引起父亲的不悦。这其中的分寸真的要把握得刚刚好才行。
  至于堂兄万秀如何拉着他讨论诗书文章,堂嫂卞氏如何说话直率不经心,那其实都是小意思了。万隆清楚,这对小夫妻未必与他关系亲切,但对他都没什么坏心。
  万隆瘫坐在自己房间书桌后的圈椅上,只觉得动都不想动了。不过他一路风尘仆仆的,无论如何也该彻底洗漱一番,才好上床睡觉的。明天他还得回燕王府报到,今儿已经跟父亲说过了。至少要等少主兼未来连襟永安郡王朱瑞见过他,两人交流过京城方面的一些情报消息,他才能正式走程序,进入北平城附近的某个军营历练。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所以他今晚必须好好休息才行。然而他现在真的不想动,就让他多歇一会子吧。
  正闭目养神间,他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响了,接着便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睁开一丝眼皮望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同胞妹妹万三姑娘万丽娘,顿时笑着坐直了身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万丽娘双手捧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碗粥:“三哥今儿晚上都没吃好吧?这是我在姨娘屋里拿铜铫子自己熬的,放了你先前在外头给姨娘弄来的洁粉梅片雪花洋糖,姨娘说很好吃,三哥你也尝尝吧?”
  万隆今晚确实吃得不怎么好,全副心神都用在应付长辈们身上了,但他并没少吃,因此眼下并不饿。可是妹妹亲手熬的粥,一片心意,他怎能辜负呢?自然是微笑着双手接过来,仔细小口品尝,然后赞不绝口了。
  万丽娘听得小脸通红,也很高兴自己的厨艺能被兄长认可,还道:“三哥既然喜欢,那我明儿继续给你熬!”
  “那就不必了。”万隆忙道,“若是姨娘想吃,你只管给她熬就好,不必为我操心。说实话,姨娘想要吃宵夜,本该叫下人去做的,如今却只能让三妹动手,都是因为三哥还没能出人头地,不能让旁人对姨娘和三妹也另眼相看的缘故。”
  万丽娘忙道:“这怎么怪得了三哥?就算三哥有出息了,老爷也对三哥赞赏有加,太太不喜欢,也是没有用的。三哥不必为此难过,姨娘和我们姐妹早就习惯了。”说着说着,小姑娘就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还好,过几年大了嫁出去,就能摆脱嫡母嫡姐们的欺压了,三哥将来也能有分家出去的时候,可是姨娘……只要老爷还在,她都不可能离开这个家。等到她们姐妹出嫁了,三哥也分家出去之后,姨娘一个人留在家中面对太太,要怎么过日子呀?!
  万丽娘有些难过地对兄长说:“姨娘的伤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可到底还是留下了疤痕,而且年纪也大了……近日秋月姐姐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是老爷跟上房一个煮茶的丫头打得火热,说不定已经给她开脸了!太太如今又不在家,等太太回来,那丫头说不定已经有了身孕。要是老爷打算抬举她,太太也不可能真的撵人,到时候……老爷有了新人,还能理会旧人如何么?没有了老爷护持,太太脾气又不好,姨娘就真的要难过了。三哥,你可一定要尽快出人头地,好歹能让老爷看在你的面上,在太太面前多护着姨娘些。”
  万隆脸色变了变,郑重地点头应下了,又问:“秋月有没有说那个煮茶的丫头是怎么回事?太太身边的人,竟然敢犯这个忌讳,难不成是太太授意的?!”
  万丽娘摇摇头:“秋月姐姐没有详说,不过听她的口风,那丫头应该是自作主张。太太若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可是眼下四妹妹的婚事要紧,太太不会赶回来捉奸的。到了明年……哪里还能拦得住那丫头?除非她自己不争气,叫老爷厌弃了,又寻了新欢不要她,否则,老爷纳她是纳定了的!”
  万隆叹了口气,觉得回头应该劝劝生母,不要总在妹妹们面前说这些妻妾争风的事。未出阁的小姑娘家,有时候知道太多了也不好。但当着妹妹的面,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我给姨娘带了好药回来,去疤痕最见效的。东西被我收在箱子底了,一会儿我就找出来,你记得每天替姨娘上药。”
  万丽娘顿时又高兴起来:“是!”她又告诉万隆,隔壁谢家的金姨娘时常托人捎东西过来,里头就有好药:“金姨娘说是嫂嫂让她送的,但我觉得她只是想给女儿脸上贴金。嫂嫂心里未必把姨娘和我放在心上。不过药还是很好的,姨娘用着也不错,听说是王府那边的配方,比外头买的药强多了。”
  万隆怔了一怔:“为什么你会觉得谢三姑娘未必把姨娘和你放在心上?”他怀疑生母和胞妹对他的未婚妻有所误会。
  但万丽娘却撇了撇嘴:“三哥别想太多,我看嫂嫂对三哥你还是很关心的,只是未必爱屋及乌罢了。她处处都在考虑你的前程。太太想让四妹妹给四皇子做侧妃,在北平城闹出好大的笑话,嫂嫂担心会妨碍你的前程,也不管太太一向是如何待你的,直接就劝太太打消主意,不要去攀附皇子了。太太生了一肚子的气,当着谢太太的面不好骂人,回了家却拿姨娘与我出气。姨娘的伤可不就是这么留下的么?!
  “其实四妹妹想攀什么高枝儿,与嫂嫂有何干系呢?别说她只是想给皇子做妾,她就是真的进宫做了四皇子妃,也妨碍不到哥哥在燕王府的前程!嫂嫂何苦多管闲事?!她自己出身好,娘家厉害,又还没嫁进来,自然不害怕太太,但姨娘和我又该怎么办?!”
  万隆微微皱了眉头:“谢三姑娘当时是怎么说的?”
  第1351章 察觉
  万丽娘并没有亲眼目睹、亲耳听闻,所知道的一切事情,不是从嫡母万太太的咒骂中总结而来,就是听在万太太身边侍候的秋月转述的,因此她对于谢映容的发言了解有限,只能断断续续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通通告诉了万隆。
  末了她也提醒万隆道:“大多数的事情,我都是听秋月姐姐说的。秋月姐姐兴许会添油加醋,在姨娘和我面前说些嫂嫂的闲话,不过,她的说辞跟太太那边骂人的说法似乎并没有出入,所以我想……秋月姐姐应该没有撒谎才是……”
  万隆并不担心秋月会撒谎,他心中对这个丫环是有把握的。只是谢映容会在万太太面前说这些话,着实令他感到意外。
  据他所了解到的未婚妻的性子,比较孤僻,不讨喜,不爱交际,但对于认定的事情会执着到底,就是有时候喜欢胡思乱想,但又不肯告诉人。这个形容应该是确切的,哪怕他见未婚妻的机会并不多,却也能从周遭的人口中打听到她的性情。他是擅长情报收集工作的人,对于自己的判断相当有信心。而这样性格的未婚妻,从来就不是那种擅长庶务、热心于小道传闻的人,更象是听说了别人的闲话,也不会理会,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那她为什么要对万太太与万四姑娘的打算说三道四呢?就因为万四姑娘要是真的嫁给了四皇子做侧妃,会影响到万隆的前程?
  万隆并不觉得这种事会妨碍自己的前程。如今四皇子的前程一片光明,他在京城做了几个月的情报工作,心里也清楚这大约就是未来的新君人选了。而他也同样察觉到了,燕王府已经在夺嫡之争中站了队,只是不曾明着表态罢了。四皇子本人对此心知肚明,一旦上位,是绝对不会亏待燕王府的。万隆自己就是燕王府出身,还与未来世子是连襟,将来只会跟着沾光。万四姑娘要是嫁给了四皇子,看不起庶兄的她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助力;但她要是嫁不了四皇子,又或是因为攀附之事得罪了四皇子,有燕王府为后盾的万隆也无所畏惧。
  所以,就算万太太与万四姑娘做起了攀龙附凤的白日梦又如何?万隆自认如今拼来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实力,从来就没借过家族亲人的光。谢映容的想法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兴许是未婚妻过于在意他的事了,所以才会因为一点儿担心,便莽撞地跑到万太太面前说话了?因为过于关注他本人而忽略了他的生母与胞妹,确实有些不该。不过,未婚妻谢映容本身就不是那种做事周全的聪惠贤淑女子吧?
  万隆叹了口气,对妹妹说:“你嫂嫂只是疏忽了,因为太过担心我,才会忽略了你们。如今我没办法说什么,等她嫁进来了,我会慢慢教她的。你也别因为太太的苛待便怨恨到你嫂嫂身上。谢太太对庶子庶女一向慈爱,你嫂嫂只是没想到太太行事会如此过分罢了。”
  万丽娘撇嘴道:“是呀,我听说了,谢家从前那位曹氏太太,虽然对庶子庶女也很刻薄,但好象不是刻薄在打骂上头,因此嫂嫂没见识过吧?我听别人说起,还有些羡慕她呢。为什么我们家就没有一位象谢太太那般温柔和气的主母呢?哪怕是象谢家从前那位曹氏太太那般,刻薄归刻薄,却还容得下妾室庶子过活,我也乐意呀!”
  万隆嗔怪地看着妹妹:“这话可别在人前提起,不然传到太太耳朵里,我可就真真救不得你了!”
  万丽娘拿帕子遮了嘴,无奈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万隆只觉得妹妹这个动作还挺可爱的,不由得笑出了声,又问起她别的事:“太太想要让四妹妹嫁给四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们到京没两天,我就出发回来了,也没来得及细问。”其实是因为秋月不在,他想问也没处问去。当时万四姑娘正在养病,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动作呢。他是在万太太跟平昌侯夫妇商量这件事后,从别人口中辗转听说的。
  万丽娘便把万四姑娘出门闲逛,在大街上亲眼目睹四皇子骑马进城时的情形,对他一见钟情,后来打听到他的身份,便告诉了母亲,然后万太太策划了一系列燕王府偶遇未遂的事件,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兄长。她顺便还提了提北平城中的流言蜚语。虽说她们母女整日困在家中无法外出,可因为王姨娘脸上受了伤需要看病上药,所以丫头出去抓药什么的,也能听到些议论。
  更何况,这条街上的住户们,对于万家母女之举本就讨论得十分热络,金姨娘打发人来送东西时,也能捎带上几句相关的小道消息呢。
  估计是金姨娘知道王姨娘母女被万太太折腾得不轻,所以特地对她们说些万太太的闲话,好哄她们开心的。
  万丽娘说完之后,对万隆说:“太太跟四姑娘对此十分热络,但我瞧大姑娘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刚开始的时候她也很热心,盼着四姑娘能飞上枝头,她也能跟着沾光,可后来太太为了能找人帮四姑娘,差点儿把大姑娘的婚事都给押出去了,大姑娘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她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靠谱,四皇子可能对四姑娘压根儿就没那意思,只是四姑娘自己做白日梦罢了。无奈太太与四姑娘都不听她的话,大少爷和二少爷也盼着将来能有个皇子做妹夫,大姑娘一个人敌不过他们四个,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万丽娘曾经跟着父亲去码头给嫡母嫡兄嫡姐送行,当时还听到大姐万大姑娘说,四皇子身边的侍卫生得挺象四皇子的,年纪、高矮胖瘦都差不多,要不是穿戴不同,远远看着还真的分不清谁是谁。万四姑娘当初就是远远瞧着四皇子骑马进了城,天知道她当初见到的是谁?!
  因为这话,万太太又一次骂了万大姑娘,万四姑娘又生起长姐的气来。一家人连送行都送得不安生,万丽娘自个儿心里倒是有些小庆幸,因为嫡母嫡姐们自己内部吵起来了,就不会关注到她了,她逃过了一顿咒骂,轻松多了呢!
  万隆听着听着,忍不住挑了挑眉,觉得嫡妹万大姑娘的话还挺有意思的。
  万四姑娘当日一见钟情的到底是谁?真的是四皇子么?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当事人不澄清,反而继续让万太太母女俩一路蹦跶到京城去呢?
  万隆敏锐地察觉到,这里头可能有些什么问题。
  第1352章 行囊
  燕王的信到了燕王妃手中不足两日,朱瑞便从宣化快马赶回了北平。
  他看过信后,对于父亲的叮嘱也心里有数了,便问燕王妃:“王妃可有什么书信或物件要捎带给父王的?我们夫妻上京时顺便就给带过去了。”
  燕王妃笑道:“先前已经送过一回东西了,倒也没什么急着要再送过去的,你们替我捎封信,再把织造上新近织出来的两件毛线袍子给王爷送去就好。虽说只是家常穿穿,但新袍子总比那磨得破了洞要拿皮子补的旧袍子强得多,夜里穿着也舒服。”
  她示意朱瑞走到自己面前,拉着他的手,非常郑重地道:“我知道这一回你人走得急,还得把你媳妇儿带上,路上肯定要吃苦头的。可王爷既然如此再三嘱咐你必定要尽快赶过去,自有王爷的道理。世子之位的归属对我们燕王府而言,非常重要。王爷与我都希望是你得到它。所以,哪怕是路上要吃些苦头,你也要竭尽全力,把那个位子争到手,绝不能叫它落入旁人手中。我不管那是不是金枝玉叶,龙子凤孙,我只知道,燕王世子之位,非你莫属。”
  朱瑞见燕王妃态度如此严肃,也不由得受了感染,肃然道:“王妃放心,朱瑞必定竭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