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来使
  “是,奴看池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便折了几支最大的来给殿下。”
  我懒洋洋地拿了一支嗅了嗅,“挺香的。”
  近日由于身子不方便天气又热了,我越发懒散,拨弄了一会儿荷花花瓣,便让春去将它找个瓶子养起来。
  春也知道我兴致不高,便寻着话题,“奴刚才听说,燕国派了使者过来献城,王上正在接见他们。”
  献城?我并不觉得奇怪,魏国去年也给秦国献了城,面对秦军,是战是和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选择。看来燕国是打算献城求和了,其实这城是白献了,秦国暂时并没有攻燕的打算,陈兵边境只是为了防止代王嘉搞事情。
  “娘,我还要听燕国的故事。”扶苏一边喝着莲子汤,一边道。
  “好。”好学是好事,我思索着燕国的情况,想着找个寓言故事给他寓教于乐一下,但是燕国这个国家也没什么趣事,除了……燕太子丹。
  燕太子丹?他会名留史册也只是因为荆轲刺秦……我昏昏欲睡的脑子陡然清醒起来,荆轲刺秦?!
  “娘,怎么了?”
  “春,你可知此次来秦的使者叫什么?”我一脸肃然问道。
  春见我脸色严肃,不敢怠慢,想了想道,“并未听人提及,奴这就去问。”
  我示意她扶我起来,“不,我亲自去。”
  春被我的凝重焦急吓了一跳,也不敢多问,留了些女侍照顾扶苏,便扶着我往正殿去。
  我脚步匆忙,一边暗恨自己在宫里呆久了越来越迟钝,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忘记。
  守在殿门口的是王贲,他见我行色匆匆,施礼道,“参见王后,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到宫殿下长长的台阶上一阵骚动。王贲立刻挡在我跟前,手按剑柄。
  “发生什么事了?”
  王贲好像是确认了并无危险,才让开一步,回道,“是燕国的使节摔了一跤。”
  燕国使节还没进去?我上前望去,就见有一个年轻男子被黑甲秦军搀扶着离开,只剩下一人站在台阶上,停了一会儿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黑甲郎卫沿着台阶边缘跑上来,行礼禀告道,“中郎将大人,燕国副使突然身体不适,卑职让人扶他去休息了。”
  王贲点点头,皱眉沉吟道,“派人看着他,免得他们耍什么花招。”
  “诺。”
  我没有理会被带走的那位副使,而是盯着稳步走上来的那人,他一身华丽的蓝色广袖,衣袍宽大盖住了他的身形,也不知是健硕还是清瘦。
  “燕国使者叫什么?”我低声问。
  王贲虽然觉得我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不假思索回道,“主使名为荆轲,以前也没有什么声名,副使名为秦舞阳……”
  后面的话我没再听,荆轲……真的是荆轲。
  这时那位使者已经走上了最后一个台阶,王贲向我施礼告罪,“臣需要过去例行搜查,失礼了。此处人多嘈杂,殿下若要寻王上,等此番事了,臣即刻禀告王上。”
  我的视线停留在荆轲身上,他看起来很轻松地接受郎卫的搜查,手上拿着的两只盒子也被打开来看了看,似乎并未发现不妥,便又合上了。
  王贲带着人仔细搜了一遍,正要放行,我突然出声道,“盒子里是什么?”
  肃静的殿门口我的高声显得格外突兀,众人都看过来,郎卫们不敢明目张胆盯着我,荆轲的目光则与我相对。他的目光平静自若还带着几分犀利,只是握在盒子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这位赫赫有名的杀手长相平平无奇,没有什么记忆点,很容易让人转头就把他忘记。
  “殿下,里面是献给王上的舆图。”王贲解释道。
  我皱了皱眉,“拿过来让我看看。”
  王贲有点犹豫,“这……”
  王贲还没犹豫完,荆轲那边冷冷开口道,“这位也是秦王殿下的郎卫,负责搜查吗?”
  他这自然是明知故问,我一身碧色常服,还怀着孕,谁也不可能认为我是秦王的郎卫,他问这话就是阴阳怪气而已。
  “使者失礼了,这是王后殿下。”王贲面色肃然,“若再言辞无状,休怪吾等不客气。”
  这回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大约他以为我只是秦王身边的宠妾美人,宠妾跟王后的意义很不一样,主君为了宠妾怠慢臣下那是美色误人,但王后却不同,君臣有别,臣下冒犯王后就是犯上。
  荆轲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立刻告罪,“外臣失礼,请王后殿下恕罪,外臣身负使命,待将我王的礼物献给秦王殿下,外臣愿任凭王后处置。”
  那可不,你本来就抱着必死之心来的,献完礼物你都出不了这大殿,谈何处置。
  “处置先放一放,王卿,你将礼物拿过来给我看看。”我不想跟他多扯,殿外全是持刀剑的郎卫,只要从礼物中找出凶器,直接将人拿下就完事了。
  王贲这次没再犹豫,上前去取盒子。
  “秦王殿下还在殿中等候,王后不如一同入内,外臣愿向秦王和王后献上我王礼物。”荆轲垂着眼眸,恭敬道。
  王贲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并无反应,便伸手去取盒子,荆轲手上端着一个木盘,盘中放着两只盒子,一大一小。大的盒子很简单,小盒子上则嵌着珠宝,雕饰精美。
  还没等王贲取下盒子,荆轲突然道,“既然王后欲先行一观,外臣却之不恭,请。”
  说着他伸手将木盘举至齐胸,往前走了几步,递到我跟前。
  王贲他突然动作,浑身戒备,但是发现他只是将礼物送到我跟前,稍微放松了一些,不过仍旧是紧跟在边上。
  我看着面前的两个盒子,按理来说小盒子更精致,里面的东西应该更重要,应该是舆图,那另一个大盒子里面是什么呢?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揭开了大盒子的盖子。
  “殿下!”王贲似乎想阻止,但我已经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人头。
  黑色的头发盘了一个普通的髻,面色不正常的白而浮肿,盒子里放着防腐的冰块,凉气中带着些许难闻的腐臭。
  我努力掩饰要吐出来的恶心感,把盖子关上,“这是……谁?”
  “是秦王殿下千金悬赏的叛将樊于期,在燕国境内被抓获,我王令人将他的首级砍下献给秦王殿下。”荆轲平静解释。
  樊于期,当年跟着成蛟在屯留作案,事败后逃跑的那个人。说起来我是认识他的,只是时隔多年,而且他只剩下一个头,又放了很久,实在是没认出来。当然我也没有再打开盖子仔细辨认的兴趣。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我也发现了盒子里并没有地方可以放凶器,除非他们把兵器放在头里面,这难度系数有点高吧,而且也不好拿出来。
  我平复了一下被恶心到的战悚,打开另一个小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卷牛皮纸,扎得很紧,还好,这个画风很正常。
  我伸手拿起舆图,有点分量,沉甸甸的,牛皮纸本来就比较重,再加上把巨大的舆图卷成一卷,重一点是正常的。
  我抽开系在上面的绸带,示意王贲拿着,“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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