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表演赛的第一场是抽签两两对战,足足一百九十九人在奖池里,他摸出一个超强高手的可能性并不高。
  有这个大前提在,加上他虚心向邱秋学了许多苟且偷生的小技巧,这几天也卖力的练习了
  这还不能摆脱两百名的目标?不可能!
  请各位选手打开个人终端,按操作提示进行抽签。
  广播里忽然响起提示,道格深呼吸,双手合十做了个祈祷,点下抽签。
  片刻后,第一场淘汰赛的对战人员名字被刷了出来。
  啊,好熟悉的名字,为什么有总在心里默念过千八百遍的感觉?莫非我们前世有缘?道格想着,肖炀,肖炀
  嗯?肖炀!????
  橙色光幕拔地而起,将深渊般的赛场分成一个个方形囚笼。
  伴着雄壮音乐,战舰驾驶员们从后台驾战舰飞掠而出,绕场示意。场下掌声雷动,火热气氛将主持人刚刚无聊演讲带来的困意一扫而空。
  再懒散的选手,此刻也在万众瞩目的追光中或紧张、或热血沸腾。
  只有一个人,飞得心不在焉,表情肉眼可见的走神。如果不是在战舰里看不到脸,想必在众人中会显得十分突兀。
  那是肖炀。
  对于肖炀来说,这场表演赛确实无需太过重视。
  年级里数得上号的人,他都熟得不能再熟了,手下败将排排坐。此刻他露出心烦意乱的表情,显然是为了别的事。
  自上次某野鸡俱乐部涉嫌投毒案被一锅端,家里气氛就不太对。
  肖家本家在首都星,危燕区只是条分家支脉。但肖家家大业大,分家也拥有成片的房产,在郊区占了半座山坡,自成一座庄园,各个功能区相距甚远。
  肖炀上周末回家,临时去仓库找个车配件。路过父母的小院子时,听见一阵压低声音的争吵。
  他虽然什么也没听清,但他爸妈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他心里不由打了个突。
  出了什么事?又和自家有什么关系?
  一旦留心,肖炀发现不止是自己的父母。堂伯一家、小姑姑一家,甚至是大爷爷,在偶尔几次碰面中,也都不太轻松。
  主人们有事,其他人说话都不敢大声,肖炀在家呆了两天,只觉处处都很压抑。
  他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了问他爸发生了什么,只得到了你别管和在学校好好的的回答。
  肖炀这些天想了很多。
  仔细说来,从今年梦鲤乡入驻危燕区开始,事情接二连三,着实发生了不少。
  先是梦鲤乡被查出涉嫌炒作和洗钱,牵出一条和首都星关联的利益网。而后军校有人坠楼,被查出有人非法买卖使用阻断剂。
  肖炀自己也接二连三的倒霉,虽然都是些小事,却让他感到诸事不顺最后就是那个给会员投毒的俱乐部。
  管理办在俱乐部里搜出了什么?查到了什么?好端端又为什么要给毫无利益纠葛的普通人投毒?
  目前危燕区还没有媒体出新闻,可联系到自家近日的气氛,他实在没办法不多想。
  如果不是自己最近在学校声望大跌,老师和俱乐部教练都很不满,他甚至不太想来这个表演赛。
  赢了又怎么样?
  像这些对手嗯?道格拉斯,怎么是他赢了难道很光荣吗?
  肖炀脸色愈发不好,看着这个对手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只连从他眼皮底下飞过都不敢的小虫子,现在竟然成了堂堂正正站在他对面的对手。
  最初注意到道格,只是因为打扮得比较另类,不像个军校学生。
  他路过时多看了几眼,被朋友们误会看他不爽,一来二去就有了交集。肖炀自己从没动过手,但鬼使神差的,也没有阻止过朋友们欺负他。
  原因很简单,这个戴了十八个耳钉的家伙虽然逆来顺受像个鹌鹑,但他从没有求过饶。
  要不是肖炀听过他说话,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哑巴。
  可事情也就仅此而已了,毕竟这个杀马特是真的弱,还不到能被自己看在眼里的程度。
  即便是在赛场上。
  战舰启动,环形操作屏倏然铺展开。倒计时在视野里呈放大的血字,肖炀面色阴沉,在读秒归零的瞬间如一道残影般冲了出去。
  比赛战舰,普通学生可以用学校提供的制式机型,而像他这样有条件的,也可以用自己的。
  无论比技术还是战舰,他都强出太多,这场比赛不会有一点悬念。
  然而当肖炀冲出去,却赫然发现,他的目标不在视野中。
  妈呀,道格干啥呢!?吵闹的观众席中,白小旭猛拍大腿。
  一旁观战的邱秋抱着桶爆米花:绕背啊。
  别诓我?战舰不是有探测系统么,绕背有个屁用啊,又不靠眼睛看!白小旭脸上写满了你逗我。
  是吗?邱秋惊了:那怎么办,我还让他绕得灵活点儿来着,选了个速度最快的机型
  场中,肖炀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意识到道格在干什么。
  因为探测系统的存在,现在没有人会以飞到目标身后作为开局的第一手,可道格偏偏这么干了。
  他选了个防御和攻击都烂得一塌糊涂的机型,唯独在速度上一枝独秀,在他攻击范围死角蚊子似的飞来飞去。
  肖炀眉头紧蹙,完全不知道这除了拖延时间还有什么意义,遂锁定目标,一气直突而去,机甲尾翼的流光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漂亮的弧型闪。
  几乎是下一瞬,他就闪到了道格灰扑扑的战舰面前,冷光炮零蓄力便轰出去,爆炸残威在橙色光幕屏障上留下一道印痕。
  没有击中目标。
  怎么会?虽然道格的机型以速度见长,但因为机身小巧,动力略显不足,一般无法实现紧急规避的突然转向
  肖炀心念电转,手上却不停,直接调转机身,再次锁定目标轰出一炮。
  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了道格的战舰不自然的规避动作是一次奇怪的下坠!
  肖炀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道格拉斯使用的小把戏,几乎给气笑了。
  现在的联盟战舰大多是用来进行宇宙作战的,默认处于失重环境。但为了少数近地作战场景,以及日常训练需要,均内置反重力系统。
  只要不在宇宙中,反重力系统都是默认打开的状态,只有这样,一台战舰才能开启基本的作战模式。
  否则别说攻击或者防御了,连飞都飞不起来。
  而道格拉斯,偏偏在关键的时刻,想出了靠关闭模式反重力系统下坠躲避攻击的馊主意偏偏这主意还真的有效,因为他的弹道永远不会预测敌人的突然坠机。
  肖炀大脑飞速运转,无数方案出现又被否决。
  敌舰坠机状态防御为0?那破战舰本来就没什么防御!敌舰无法做出有效攻击?可不是嘛,他根本不攻击!
  肖炀闭眼深呼吸,再次睁开时,已进入精神十分集中的状态,看向道格拉斯的眼神中闪烁异样火光。
  远攻不行,那就贴身近战,光是撞都能把你撞死。
  肖炀如是想着,收起炮口动力全开冲向那灰扑扑的小蚊子。
  十分钟过去了。
  肖炀脑门青筋爆起,面色涨红,一掌拍在通讯器上,怒吼:再跑老子砍死你!!!
  比赛期间禁止通讯,这一声回荡在驾驶舱内,只震到了肖炀自己。
  该死的道格拉斯,逃窜的操作倒是宗师级的,自己的战舰在绝对速度上输了一筹,竟然就真的追不上他!
  这样有什么意义?虽然拖延了时间,却不可能有胜利的希望!?难道他想一直拖下去,拖到平局吗!?
  话说回来,这表演赛有平局吗!??
  肖炀抓狂之际,却不想放弃,眼睛猩红地咬牙再次追赶。
  万千战术,现在竟然只剩下了一个笨办法只要他坚持高压追赶加炮火压制,道格拉斯就有可能失误。
  他只能等对手失误。
  环形光屏中,各色流光如繁星般闪烁。
  肖炀精神极度紧绷,忽然一个角度极大的转向。视线摇晃间,小小灰点闪了闪,肖炀麻木地摁下冷光炮,做了一次徒劳的攻击。
  然而熟悉的蓝色光芒迟迟没有亮起,他一个激灵,眼角余光瞥见操作盘上,一抹圆形橙色光点极快地闪烁起来。
  是穿甲湮灭弹!
  肖炀瞳孔倏然收缩。
  那不是他按的。
  湮灭弹是A级武器,威力大,打击面广,甚至能造成小范围的空间扭曲。一炮出去,对手不死也残,表演赛严禁使用。
  按键在操作盘边缘,肖炀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误碰那为什么?它已经开始蓄能了?
  像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肖炀的视线中,橙色光点越闪越快。
  第64章 而且你很久没有揉我了,
  留给肖炀有所反应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秒。
  在电光火石间,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对着湮灭弹刚刚凝成的光点边缘轰出一记震荡炮。
  小型波场瞬间形成,将他自己的战舰向后掀飞。
  气浪几乎凝成实质, 同时也将湮灭弹的弹道轰得偏移了那么一点点。
  这一瞬,肖炀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作为一个天之骄子,他习惯了被众星捧月,也喜欢了被人羡慕。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好生活, 并没有想过诸如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这类庸人自扰的问题。
  有什么为什么呢?他姓肖,他运气好,这就是一切。
  肖炀在气浪颠簸中死死抓着操作盘边缘, 指节捏得青白一片。他不敢眨眼,眼眶瞪得几乎要裂开,甚至因干涩而产生了些许模糊。
  半晌,无声静默的驾驶舱中终于出现他急促喘息的声音, 漏出了困在喉咙里的惊魂未定。
  从光屏里显示的场景看,一切已经结束。
  可怜的蚊子战舰当然是被轰碎了大半,道格拉斯看起来也受伤不轻, 但似乎没有生命危险, 被赶来的医护人员抬走。
  校方并没有对他的违规做出什么表示, 在比赛中受伤的也不止道格一人,并不很显眼。
  相反, 观众们看起来还颇为兴奋,许多人向他投来崇拜欣羡的目光。
  也许是喜欢强大的战舰武器,也许是一直左逃右窜的道格让许多人失去耐心并感到不满,总之,这一场胜利大快人心。
  肖炀木然地循着指挥回后台等待下一场比赛, 转身前,恰巧对上观众席一道视线。
  冰凉的,纯粹的目光,在没有表情的脸上显出一股不似人类的冷酷意味。
  是那个叫邱秋的,道格拉斯的朋友。
  肖炀打了个寒噤,浑浑噩噩回去候场。
  再回到场上时,他又忍不住向那儿看,却见那处座位已经换了人。
  邱秋来过几次医院,有困惑,有伤感,但今天无疑是心情最糟的一次。
  他差点来不及救下道格。
  虽然一个人类,在这个亿万人存活的世界里似乎并不值钱,但再不值钱的东西,打了他的标记,就是他的。
  护食的史莱姆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更讨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让他回忆起不那么美好的过去。
  今天阿虎正在医院值班,守着那个叫庞赢的学生,路过看了看他,才回到他的站岗点。
  小白也过来陪了一会儿,被邱秋打发回恶魔食府了。
  道格在学校没朋友,家人又都不在危燕区,联系过说是最迟明天才能到。
  邱秋就留了下来,坐在监护室外的长椅上,等人醒。
  一直等到半夜,医院走廊的灯调暗了一半。
  邱秋裹着围巾无聊地坐着,两只手揣进袖口,像个大号的圆球。
  室内温度倒是不低,就是冷清。无月的夜晚,连映在走廊地面的树影都十分模糊,只能通过偶尔晃动来彰显存在感。
  邱秋盯着看了会儿,有脚步声接近。
  循声看过去,先有奶香味钻进鼻子里,而后才看见人。
  几天不见,钟豫还是老样子,存在感极强地卷着风走来,步子有些懒散。
  你那同学还没醒?
  钟豫把手里的奶茶袋子搁在邱秋脑袋上。等小孩儿光速接住抱到手里,下意识想揉揉那头乱毛,顿了顿又收回手。
  邱秋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没吃晚饭,认为自己一定饿了,迫不及待地把奶茶戳开。
  吸了一口,一嘴的糯米丸子,更是满足地眯起眼睛,先前的别扭劲儿忽然就忘了。
  没有呢。邱秋抓了个泡芙咬了一口,奶油从嘴边溢出来,他伸舌头舔掉:医生说有点严重,可能要等到后半夜。
  这么倒霉。钟豫挑挑眉:他家没人了?要你在这儿等。
  邱秋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摇什么,反正嘴巴没停,是顾不上说话的。
  但他又不像平时那么安分,仿佛这几天的冷落到底留下了痕迹,总是往边上蹭,紧紧挨着他香喷喷的监护人,怕他跑了似的。
  粘人的深渊恶魔就这么挤暖似的闻着香味儿吃完了他的夜宵,恋恋不舍地折起纸袋包装。
  在哪家买的?味道还不错。邱秋眯着眼,心情显然不错。
  叶文聿做的。钟豫说。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邱秋的预料,他愣了愣说:怎么是他啊?
  他让我带给你的。钟豫没多说。
  邱秋感觉自己就人类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儿,手里的蜡烛被吹灭了,活生生的烤鸡从眼前飞走。
  他沉默一会儿,幽幽问:你是不是喜欢叶哥哥啊?
  钟豫嘴角抽搐:你脑袋里装的是水吗?
  可是你愿意帮他跑腿,不愿意陪我吃饭,而且你很久没有揉我了,我最近没有变稀啊?邱秋控诉。
  这跟稀不稀有什么关系!?钟豫无声骂了一句,移开视线。
  年底了,确实忙,你也看到了,上次还有人投毒。你叶哥哥对你挺上心的,你也对他好一点。
  邱秋不作声,真的有点生气了。
  他站起身,露在围巾外面的半张小脸儿格外严肃。他直直看着钟豫,逼着人不得不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