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谁敢去劝降?”公孙策看金城高坚厚固,急切难下,书写一份劝降信,准备劝降张重华。虽然知道成功的几率很渺茫,不试试怎么能甘心。
  “末将愿往!”马岱出列抱拳。
  马岱单骑出阵,直赴金城东城门。金城重新建城,只有城墙大致建好,城楼却是简陋。
  城楼下,张重华身披金甲,周围武将罗列。望着马岱前来,对左右武将说:“此人必是为劝降而来,何人替孤王射杀之?”
  “王上,且看臣下射术!”一轻甲将军出列,见张重华点头,扭身至城墙垛口,张弓搭箭,瞄着马岱就是一箭射出。
  马岱抬头看到对方躲在垛口之后暗放冷箭,猛勒马缰,不想视线中一道黑线直射自己而来!
  “卑鄙!”马岱伏在马背,躲过这一箭,也是张弓开射。
  不想那名凉国武将躲在垛口之后,马岱一连三箭,只是射杀了两名凉州守卒,另外一箭裹着劝降信,一箭钉射在城楼立柱上,摇晃着尾翼,嗡嗡作响。
  “取孤王弓来。”张重华伸手,一名近侍捧弓跪在身前。
  张重华一把拔出钉在立柱上的长箭,站在城墙垛口,手中画弓圆张,扣箭直瞄马岱。
  “打破金城,尽诛之!”公孙策见马岱带伤而回,寒声荡漾在诸将耳际。
  “报,主公!”一名斥候赶来,下马,跪在公孙策马前。
  “禀告主公,马玩、杨秋率部五千从北赶来!”斥候还送上马玩的手信。
  不一时,又一名斥候赶来,说是成宜、李堪率兵五千从南面赶来。这四将早已到了榆中地区,探知公孙策率部杀到金城城下,不想错过这场战功,纷纷勒兵赶赴战场。
  至于西凉八部中的其他四将,一来要镇守他们攻克的地盘,二来也是防止八人一起到公孙策这里,被公孙策连锅端了。要知道公孙策和董卓联手搞掉韩遂,给他们的印象此生此世难以磨灭。
  “阿萌,云梯和攻城车制造多少了?”
  “主公,周围木材紧缺,都被凉军掠走。余下的只有树木,现在各部正在砍伐,由高顺监督。”
  “传令本将军令,令马玩诸将收集沿途木料,务必在今晚之前扎下营寨,明日之前造出攻城器械!”公孙策也是率军刚刚赶来,营寨未立。
  夜里,公孙策大营。楚萌萌一身酒气正在营地里散步,他刚刚服用五石散,浑身燥热,正在散发药劲。
  不一时鬼将李进返回大营,带来了侦查来的情报。
  “主公,李进探知了一个有意思的军情。”楚萌萌找到公孙策,此时公孙策正在擦拭自己的鎏金山文甲。
  “说说看?”公孙策头也不抬,细心擦拭。
  “凉军中坚将军谢艾说服凉主张重华,今夜会率兵七千,夜袭我军!”楚萌萌服药之后神台空灵,此时灵感爆发,脑子里面出现大量适用的策略计谋。
  “主公,阿萌认为李进这消息探知的未免太容易了。凉军可能还有后手,不过阿萌也想到了让他有去无回之计!”
  “帐外何人当值?”公孙策放下手中布绢,喝问一声。
  “回禀主公,今夜前夜由末将姜鹏当值。”帐外响起一片甲叶撞击的清脆声,随后是一个低沉不失浑厚的声音。
  “召集诸将,大帐议事!”
  “遵令!”脚步声渐远。
  “来人,披甲!”一群当值的卫士进来为公孙策穿戴盔甲,这些卫士都是公孙英手下的天兵,都是公孙策乡人,也是最可靠的人。夜里当值的卫士,从公孙英随军以来,都由公孙英部下天兵充任。
  “可惜郭亮这小子,这次可能又错过了攻克大城的战功。命够背的,时间不等人啊!”公孙策披甲后,将武山剑挎在腰间。
  “按照行军速度,正常的话,郭亮最迟明日中午就能赶到。”楚萌萌药劲发作,站立不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摇头晃脑。
  “今夜凉军可能先会袭击左右两寨,只要我中军大寨不稳,凉军必然会猛攻中军大寨。后寨也会被波及,所以这一战,必先保后寨不失。”
  公孙策很赞同楚萌萌的话,自己后寨战力不强,只有李子祁一部五百人,余下的都是随军的三千丁壮和五百匠师,战斗力很差。而且大部分后勤辎重都在后营,今夜赶制的攻城器械,也多在后寨。
  “后寨务必多备防火之物,主公再调一部戈兵前往,就能保证不失。”楚萌萌说罢,公孙策取出纯金色虎符,握着闭目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下去。
  瞬间,中军大寨内的符将李规从沉睡中醒来。掏出怀里银色的腰牌,见腰牌闪烁光滑,当即起身召集麾下符兵,径自朝后寨赶去。
  中军大寨内的神将各带亲随在走向公孙策大帐所在,看到一部符兵正在调拨,也知今夜必要战事,一个个提高了精神。
  后半夜要当值的公孙英也被叫醒,此时睡眼朦胧,打着哈欠。看着中军符兵都被调动,急忙赶向公孙策大帐。
  “报!”公孙策正在向帐中诸将分发任务,不想帐外又有斥候来报。
  帐内诸将包括公孙策都是心头一凉,暗自心惊这凉军行动未免太快。只有楚萌萌药劲过后,仰躺在一旁的大椅上呼呼大睡。
  “主公,后寨李子祁司马遣人来报,说有千骑从东边赶来,黑夜里不知其底细。特来派人询问主公,如何处置。”帐外值守军官高声禀报。
  “所料不差,应该是郭亮一部。告诉李子祁,让郭亮一部于后寨休养体力。此战为预备力量!”公孙策略一思考,就猜测是郭亮一部。因为榆中地区的势力都被他扫荡干净,不是被灭就是躲入金城内。
  公孙策所料不差,郭亮一部刚到后寨,连下马的力气都没了,郭亮摇着水壶,发现已经干了,在华雄的帮助下下马。
  随即他亲兵将李卫忍着浑身酸痛,在后寨水缸内舀了一勺水奉上,郭亮一气饮干,说了声谢谢,李卫听了一张脸红彤彤,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兴奋所致。
  杜远征在看到公孙策在山坡上改易宗族后,觉得自己名字中那个表示辈分的‘远’字会招公孙策不待见,改名杜征。他现在一身骨头都被战马抖碎了,颤着身子来到郭亮身边。
  “还好我机灵,让大家昼夜行军。否则就真的错过这一战了!”郭亮喝完水,浑身冒汗。
  “确实,公孙老大推进速度太快。”杜征此时也拿过一勺水,大口喝下。
  “赶紧吃饭休息,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去找李子祁问问情况。”郭亮拍了拍杜征肩膀,迈着发软的腿就去找李子祁。
  望着华雄紧步跟着郭亮而去,杜征满是羡慕。他也知道,郭亮的那种好运气实在是羡慕不来的。郭亮长得好,是天生的,但后天养成的性格开朗豁达,又有天分,这些都是很招人喜欢的。
  这一路跟着郭亮去咸阳,两人之间的关系大幅度提升。除了杜征想要亲近郭亮外,郭亮的那种气度也是很重要的。
  第六十六章 凉军夜袭
  金城城内,各部士兵正在休息,中坚将军谢艾正与凉主张重华巡视。
  “孤此生最恨的,就是听信谗言,没能重用将军。如今悔恨不及,今夜还望将军再建丰功!”
  张重华拉着谢艾的手,很是诚恳。他被张祚一事气的重病,谢艾就上书张祚必反,主张在张重华生前,要斩杀张祚一党。张重华却没有采纳,致使两个儿子先后被张祚兄弟所杀,凉国基业断绝。
  “今夜不破秦军,臣下提头来见!”谢艾不再说话,张重华也知谢艾立了死志,心中只是祈祷苍天,希望这一战能大破秦军,给自己的凉国赢得一个喘息的时间。
  “将军先战,不论胜败,孤王都会率全城军卒为将军后继!不破秦军,孤王愧对祖宗社稷!”张重华也是英武之人,这一战他也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谢艾回到军营,披甲小睡,很快就到了半夜三点,亲兵将其喊醒。待他出账,已经看到全军将士口里含着木枝,望着他眼神坚毅中参杂着崇拜和强烈的自信。
  “城外秦军探测清楚了么?”谢艾挂上披风,手里提着长剑。
  “回禀将军,城外秦军尚无大的动静。我军各部都已准备妥当,就等将军号令!”中坚军副将张耽答道。
  这时,几只夜枭从夜空飞来,落在大帐上,发出‘欧欧’的叫声,短暂而急促。在安静的大帐四周,显得是那么的清晰。
  “哈哈哈,未曾料到,这些小东西又来庆贺了!”谢艾的大笑声,惊走了夜枭,也就是猫头鹰。
  谢艾,甘肃敦煌人,十六国时前凉名将,护国有功,含冤而死。
  南北朝时,天下大乱,只有汉族建立的张氏凉政权偏安一隅,人民生活安定。公元346年,后赵天王石虎已平定了北方大部,此时凉州的张骏刚死,十六岁的张重华刚刚继立。
  石虎乘此机会以将军麻秋为凉州刺史攻入凉州,连下武街、金城,兵锋直指姑臧,而凉州统领全军的大将裴恒却列阵于广武,逗留不进,形势并不容乐观。
  这种危机的时刻,凉州司马张耽对刚刚继位的张重华进言,认为国家的存亡在军队,军队打仗的胜败关键在于统兵之将。现在的凉国将军,彼此关系复杂。生怕和麻秋打仗失败,事后被麻秋清算。所以就应该学刘邦重用韩信那样,用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张重华认为张耽说的很有理,张耽随即推荐年青的谢艾。当时谢艾只是凉州主簿,类似于秘书长一类的职务。张耽告诉张重华,谢艾虽然年青,但文武兼备,可以抵抗赵国麻秋的进攻。
  于是张重华召见谢艾,问谢艾的作战方案。谢艾的作战思想很符合张重华,于是谢艾就向张重华讨要七千士兵,保证必能打败赵军。是打败,而不是抵御!
  当时谢艾语气豪烈,很对张重华的口味。
  此时的张重华,年仅十六岁,谈不上什么英明睿智,完全是以情绪好恶来处理问题。不妨试想一下他的心情,大敌当前形势危急,而本部诸军却未采取积极形动,这足以令他坐立不安。
  而张耽颇有道理的谏言和谢艾豪气干云的应对,足以使他下了一个令自己兴奋的决定------“以艾为中坚将军,配步骑五千击秋。”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在押宝,不过张重华押宝也有谨慎的一点-----谢艾要兵七千,他只给了步骑五千,大概张重华自己对谢艾也没多大信心吧。碰上这样一个主君,是谢艾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不过书生拜将,也可传为佳话了。
  谢艾出兵的时候,有两只枭鸟在他的大帐中夜鸣。枭鸟鸣叫,是要死人的预兆,又是在谢艾的大帐鸣叫,一般人都会觉得此次出阵凶多吉少,再没有比这更令士兵沮丧的事了。
  谢艾对此却说:“枭,邀也,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帐中,克敌之兆。”这样的解释,是很牵强的,但一定程度上也鼓舞了士气。从此事也隐约可见谢艾的临变不惊的大将风度了。
  于是谢艾率兵五千出征,当时的后赵军与裴恒对垒于广武相持不下,这一幕又与战国时秦赵对垒长平何其类似,时间长了,双方都会生懈怠,这时谢艾的五千锐卒,采取突袭并收到了奇效。
  加上裴恒军的呼应,大破赵军,斩首五千级之巨。这便是谢艾的初战,此战过后,后赵军暂时停止攻势。
  之后赵军麻秋再次进犯,谢艾以同等的兵力再次大破赵军,全歼三万赵军,麻秋单骑而逃!
  值得一说的是谢艾遭排挤后在酒泉筑了一座城,叫福禄城,福禄是张重华封谢艾的爵位号。谢艾筑造了福禄城,结果发现城下有金泉,味如酒。于是改城名为酒泉。这也是酒泉这个地方名称的来历。
  还有麻秋,这家伙被年轻的谢艾屡次击破,不是他不强,而是谢艾太强。麻秋号称“用兵于五都之间,攻城略地,往无不捷。”
  他本是太原胡人,能在后赵石虎那里成为仅有的几个异姓领军大将之一,就可知他的能力有多出众,后来又被石虎将征伐西北的任务交给他,可见他的强悍。不过谢艾成了麻秋心中的恶魔,直到谢艾身死后,麻秋还是活在恐惧之中的。
  麻秋这个家伙很凶残,至今西北一带晚上吓小孩都说:“麻胡来了!”
  张重华在位八年而亡,而后暴虐的张祚篡位称王,不久谢艾就被张祚诱杀了。一代名将,值此纷乱之世,处此偏远之地,逢此暴虐之君,纵有满腹韬略,也只能空叹枉然。
  很是可惜,因为谢艾的才干可以和韩信比肩。
  所以刚才的猫头鹰的叫声,被谢艾以及麾下中坚军将士再次理解成了一种吉祥,士气也是大增。对今夜的作战计划,充满了信心。
  “传令各部,按照计划依次出城!”谢艾一声令下,中坚军率先出城,其后其他各部纷纷出城。这一切,都被鬼将李进发现。
  “敌军出城偷袭,怎么不通告左右二寨?”公孙英看着诸将各带部曲出营埋伏,很疑惑地问道。
  对此,公孙策把玩着手中虎符,语气淡漠:“敌军的作战计划我已经探明白,他们先攻左右二寨,想要引我中军出寨,然后乘着军心混乱,想一举将我中军大寨端掉。所以,为了让他们的计划不出变动,左右二寨还是不要有太多问题为好。”
  “用他们做饵?左右两寨加起来一万人,比你的人还要多一点点,你拿他们做鱼饵?”公孙英难以确信。
  公孙策只是点头,望着天空的明月,神情专注。这幅样子,让公孙英感觉很陌生,他彻底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弟弟。
  “你变了。”公孙英说完,也不言语。
  “必须变,因为世道变了。其实也没变,只是本心完全的展露罢了。”
  半夜四点,正是人最乏困的时间段。军魂也不例外,他们复活的时间越长,躯体功能也开始向正常人类靠近。
  凉国军正将军索遐攻秦军马玩、杨秋所在的右寨。当凉军一个个低掩刀枪剑戟,围着右寨缓缓移动时,天空飘来一团云彩,正好将明月遮盖。好像皓月也不想见这人间的杀戮,将自己的视线屏蔽起来。
  索遐低呼一声:“天助我也!”
  攻击秦军左寨的是辅国将军宋混,平凉郡城下,被公孙策斩杀的宋澄的亲哥哥。
  他与索遐各带三千兵马,偷袭秦军左右二寨,战术目的就是猛攻二寨,为的就是逼迫秦军中军大寨派兵救援。如果能一举攻破,那样最好不过。
  月亮被云彩遮掩,公孙策嗅着帐外吹来的夜风,轻声说道:“该开始了。”
  后寨,郭亮的马夫仰望被云彩遮盖的月亮却说道:“明天会有大雨,一会要准备一下。”
  “回禀王上,可攻!”谢艾率军潜伏在公孙策大营外,没有月亮的夜是那么的黑,让他看不清中军大寨究竟有什么。
  命令被传到金城,城楼上闭目假寐的张重华披着羊裘,他听了信使的话,看到月光被遮挡,天地一片黑暗。黑夜中带着寒意的清风拂面而来,张重华再次眯眼,只是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