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入京
  船只靠近德州港口之后, 徐院长即刻带着家人去了府衙寻找庇佑。那德州知府家中的小儿正在万山书院求学, 知晓是徐院长亲临, 哪能不扫榻相迎。详谈间, 他又得知徐院长被人刺杀, 忙道, “先生放心, 就是那死鸭子,我也能把他的嘴巴给掰开喽。”紧接着就交代家中管事将船上的犯人一个个捆绑到大牢,好好招呼招呼他们。
  德州知府手段强硬, 还真从一个水匪口中得知了秦家兄弟老巢的所在地。只是因为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他纵然有心也无力,倒是徐院长暗道, 葛宗德官匪勾结, 早晚会出大祸,如今婉婉与他和离, 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只是不管怎样, 轩儿终究是葛宗德的儿子, 他只怕会牵扯到轩儿身上。
  葛宗德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秦氏兄弟与葛宗德的关系也不能说与外人听。为此, 他少不得又劝了葛宇轩几句,并亲眼看他将葛宇彬寄来的信笺烧毁才安心,做儿子的调查老子, 不管所谓何事, 传出去,终究不大好听。
  "轩儿,既然你与你那庶弟葛宇彬有信笺来往,不若提醒了他,先将账册弄到手。"徐院长见多识广,当即指出了要点来。
  这等会牵连子孙后代的罪责,徐院长暂且没敢说与德州知府听,但他私德有亏一事少不得借酒抱怨出来。德州知府也是人精,当晚修书一封给关系好的御史,添油加醋的将葛宗德休妻另娶,强抢他人妇的事情说了出来。
  因为德州知府强插一脚,葛宗德的事情很快就被人捅到了御前,圣上得知后大怒,当即派了钦差大臣南下查探,若情况属实,可由钦差代天子摘去葛宗德的乌纱帽。
  “爹爹,钦差大臣南下,若是查出些什么,会不会连坐到轩儿?”徐氏焦急问道。她对葛宗德早没了感情,可自古父子一体,她实在担心赶走了老鼠却也打碎了玉瓶。
  “婉婉放心,查探葛宗德不过是个幌子,钦差大臣南下的真正目的怕是为了两淮盐税一事。”此事事关重大,徐院长就未与徐氏详细述说。
  徐氏心中忐忑不安,既盼着葛宗德罪有应得,又害怕他误了自己的儿子,每每想到纠结之处,她就悔的不行,暗恨自己当初眼瞎,所嫁非人。
  而与此同时,扬州府的葛宇彬也收到了葛宇轩的来信,看完信笺之后,他面色一白,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心中一片惶恐。好在经历过许多事情之后,葛宇彬也变的沉稳许多,他一把火将信笺烧成灰烬,而后收拾的气宇轩昂,扯出温文如玉的笑容,去秦郎的山头约见秦宝宝去了。
  葛宇彬生的好,嘴巴也会说,那秦宝宝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没几日就芳心暗许,发誓非他不嫁了。
  暂且不说葛宇彬如何使计得到账册,又如何努力自保,只说葛宗德接到钦差南下的消息之后,当场两腿一软,坐回到了椅子上。他心中又恨又怒,又怕又悔,早知如此,他该亲手毒死徐氏等人才对,也省的他们有机会暗害自己。又想着,秦氏兄弟好生无用,连几个老弱妇孺都谋害不了,日后不能再与他们合作了,只是,他还有以后么?
  葛宗德身着官服,一整夜一整夜的呆在府衙内,纵然没有公事,他也不舍得脱下顶上乌纱帽。他想着,自己虽然私德有亏,但不代表自己不能将功折罪,想了许久许久,他又定下计来。
  葛宇轩等人自然不知葛宗德是如何的垂死挣扎,还狗咬狗的咬了一嘴毛,他们一路平安的回到京城之后,一行人方才松懈下来。因为暂无落脚之处,徐氏并葛宇轩,张楚三人全部住在了徐府里。
  徐家世代书香,干的都是教书育人的行当,故而屋内陈设,庭院楼台,都雅致内敛。徐氏仍住在她原来的房间,葛宇轩与张楚夫妻则暂住客房,虽是客房,但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温馨舒适。
  张楚与徐家的三位少奶奶关系还算不错,葛宇轩也跟在两位舅舅身后开始了枯燥的学习,他并未隐瞒自己的实力,过目不忘的聪慧,让两位舅舅连连感叹,若是他早些学习,只怕早已金榜题名。
  徐氏在娘家的日子,过的轻松,儿子的聪慧也为她挣足了颜面,两位嫂子也渐渐对他们改观。不过日子过的再好,终究没有自己家里住的自在,待徐氏三人搬到徐府临街的屋子里时,京城已经开始飘起雪来。
  徐母一手拉着徐氏,一手拉着张楚,份外不舍道,“你说说,住在家里有什么不好的,还非得搬出去。”徐母能理解女儿的想法,可是她实在舍不得女儿外孙,少不得念叨几句,末了又送了个自己最信任的婆子给徐氏,道,“娘晓得你主意大,听不得劝。这样,你把程妈妈带着,有她照顾你,娘也放心。”
  “娘,女儿不过是搬到临街去,走路都不需要一盏茶的功夫,赶明儿我还过来陪您用膳,啊。”徐氏笑着劝道。
  徐母就这么一路握着女儿,外孙媳妇的一手,一路走到了徐氏新买的小家里。一边看,还一边打量道,“这小院收拾的不错,干干净净的。”
  徐氏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得陪着她娘又重新收拾了一番屋子,等她刚坐下休息,就见官差上门让她明日去大理寺听审葛宗德一案。
  乍然听到葛宗德的名字,徐氏竟是一愣。自从知道葛宗德被贬官之后,她就放下了心中仇恨,只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被押送到京城审判,难不成他还做了一些别的勾当不成?
  徐氏又惊又俱,恨恨的捶着自己的腿道,“都是我的错,嫁给这样的人,害惨了轩儿。”
  “婉婉,你先别急,你爹肯定早就收到了消息,他既然没有刻意告诉你,想必是因为对轩儿没有太大的影响。”徐母连忙安抚道。老头子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当初既与葛宗德撕破了脸,就不会不为轩儿考虑。
  徐氏擦去眼泪,点头道,“是女儿关心则乱,想岔了。”她紧紧的握着张楚的手,希望能沾点儿媳妇的福气,保佑轩儿平平安安的。
  此事正如徐母所言,葛宗德所犯之事还不至于抄家灭族,此时被押至大理寺审问,亦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原先那钦差大人只是以他私德不修为由,夺了他的乌纱帽,将其贬为平民,并未牵连旁人,也未拿其私产。只是他自己为了戴罪立功,竟然打起了灭匪的主意,将秦家兄弟给出卖的干干净净,那钦差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是如何顺藤摸瓜,竟然透过秦氏兄弟,查到了两淮盐税的事情上去了。
  葛宗德既然不讲江湖道义,出卖兄弟,秦家兄弟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他们与葛宗德打交道这么多年,自然也有他不少把柄,只可惜,秦家兄弟千算万算,没想到秦宝宝早早将关于葛宗德的那本账册交给了葛宇彬。虽然他们兄弟没了证据,可一张嘴还在,有的没的,全往葛宗德身上推,到最后还将盐税一事赖在他的头上,这不,葛宗德也很荣幸的与秦家兄弟关在一个笼车中,被人一路押入京城大理寺审问。
  葛宇彬恨毒了葛宗德,偏又不得不为他四处奔走,他原想着让他名誉扫地,没想到最后还得帮他处理之前的破事,每每想此,他心中就呕的要死,觉得自己又被葛宗德这个老狐狸摆了一道。
  上京之后,葛宇彬直接寻到了葛宇轩这个嫡亲大哥出力,他倒不是为了救出葛宗德,而是确保葛宗德所犯罪行不会影响到自己。葛宇彬心中清楚,徐家肯定不会让大哥出事,大哥这个嫡长子若是无事,他这个庶次子也不该有问题,可他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害怕会出生别的事情来。
  葛宇轩倒也没刻意不见这个庶弟,毕竟,他也想从葛宇彬的口中听听葛宗德的惨状。葛宇彬虽满心疲惫,不过说到葛宗德如何凄惨,如何被秦家兄弟揍骂的时候,心里也一下子舒爽起来,他冷笑补充道,“你可不知道,咱们这位好爹还等着徐家去救他呢。”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徐家会救一个亏待自己女儿的人。
  葛宗德这一路是真吃了很多苦,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头发也白了大半,早知如此,他安安分分回乡就是,何苦闹这么一出戴罪立功的戏码来,如今可好,功未立,人却折腾进大牢了。
  “说来,账册去哪里了?”葛宇轩漫不经心的问道。
  “自然被他给拿走销毁了,若不然,你以为他怎么有底气敢跟秦家兄弟叫板?不就是仗着秦家兄弟没有证据了么?只可惜,钦差大人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一律带到京城受审。“说到账册,葛宇彬就打起了一个冷颤。他这个亲爹不愧为一方知府,竟然处处防备他这个亲儿子,就连他从秦宝宝手中哄到了账册,他都知道。
  葛宇轩却是笑道,”只怕你我往来的信笺,他早已察觉,至于为何按住不动,怕是想通过你查看我的态度罢了。“当初他收到葛宇彬信笺的时候,就知道曾被人查看过,若不然,他又怎么会刻意交代账册一事?
  他原不想葛宗德掺和到大事离去,先留他小命,让他尝尝穷困潦倒,所求无门的滋味,偏他后续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葛宗德又自己作死,去跟秦家兄弟叫板。
  想到此处,葛宇轩也不得不佩服葛宗德这要官不要命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