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 第24节
  寒商也不在意,抱一袋大米一样平端着她,往前跨过一块石头,然后停下来了。
  许知意:“太重了对吧?不然算了。”
  这一段路是顺着溪流往上,等于是在爬山,又都是石头,很不好走,抱着一个人,更加不容易。
  “那倒不是。”
  寒商小心地把她放下来,搀着她,让她单脚站稳。
  “这么抱着,会挡住我的视线,我没法低头看路。”
  他在她前面弯下腰,“手搭上来,我背你上去。”
  许知意迟疑了片刻,搭住他肩膀。
  他指挥:“抱住我。”
  许知意的双手无措地找了找,牢牢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凸起的喉结硌着她的小臂。
  寒商默了默。
  “不要锁喉。”
  许知意赶紧挪开胳膊,把手搭在他胸前。
  是陌生的触感。
  她不太好意思,寒商却并不跟她客气,两只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腿,把她背起来,往上颠了颠,调整好位置。
  寒商问她:“你没被人背过?”
  许知意老实答:“小时候可能有,不记得了,长大后就没有了。”
  寒商说:“高中上体育课,老师经常让我们男生这边互相背着往返跑,你们女生那边的项目可能不一样。”
  这回稳当多了。
  被人背着的感觉和抱着一样新鲜。
  寒商的肩背结实,许知意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的发旋,还有后颈上刚长出来的细碎微卷的小绒毛。
  寒商背着个人,全不当回事,跨过一块块溪水间的石头,一路往上。
  许知意高高地趴在他身上,努力低着头往下,帮他看着石头和溪水。
  “但愿咱俩别掉下去……”
  话音未落,寒商脚下就是一个趔趄。
  长着青苔的石头又圆又滑,寒商身上背着个人,远不如自己走的时候那么灵活,一脚踩进水里。
  许知意下意识地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寒商死死稳住,才没带着许知意一起趴下去。
  不过水流湍急,深到小腿,寒商的鞋彻底泡了水,牛仔裤也湿了半截。
  许知意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让你背了,你全湿了,放我下来吧。”
  寒商并不在乎。
  他说:“有什么关系?不就是湿了而已。这样也不错,反正已经掉下来了,就不怕再湿了。”
  他不再理会石头,索性趟着溪水,背着许知意,泰然自若地继续往上走。
  溪底比石头平坦好走多了。
  事已至此,许知意也不再紧攥着他的衣服低头看路了,抬起头。
  幽谷葱茏,湿汽氤氲,如同墨迹未干的山水小品,除了前面隐隐的水声,就只有藏在林间枝头的鸟,有一句没一句地漫声叫着,回音空灵。
  再往上走一段,湿意越来越重,前面豁然开朗。
  一道白色的瀑布顺着深色的崖顶一泻而下,一天一地都是飞溅的白色水雾。
  其他人都到了,正在看瀑布。瀑布的水点泼溅出来,一阵阵的,人人都尖叫着,嬉笑着,向后闪躲。
  大家看见许知意和寒商他俩了,有人起哄,“呦——”
  明希学姐笑吟吟的,裴长律看向他俩的眼神很心虚。
  寒商没理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知意松开胳膊,撑住寒商的肩膀,低声说:“已经到了,放我下来吧?”
  寒商没松手,“离得这么远有什么意思,当然要去近一点的地方。”
  其他人都怕被水点溅到,遥遥地站着,寒商却背着许知意,越过众人,顶着水雾继续往前。
  到处都是石头,路不好走,寒商一手箍住许知意的膝弯,腾出另一只手,扶着湿漉漉的岩壁,利落地往瀑布近处攀爬。
  水雾越来越重。
  许知意生平从来没有离瀑布这么近过,满天都是水珠,下雨一样,细细密密地落在寒商的发丝上,飞上许知意的脸颊。
  两人的衣服转眼就淋透了,濡湿地贴在身上。
  今天惨到家。先是晕车,然后崴脚,寒商踩进了水里,现在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湿了,狼狈到不能更狼狈。
  可最坏,也就是这样而已。
  没什么好担心的,也用不着焦虑。
  寒商什么都不管,坚决地一路向上,背着一个人,竟然比所有人爬得都高,终于来到离瀑布最近的石崖旁边。
  喷溅的水点雨一样落下,密密匝匝,打得人睁不开眼。
  许知意用手去抹睫毛上的水滴时,听见寒商说:“许知意,看前面。”
  许知意抬起头。
  天空中云层错开,金色的阳光洒落,瀑布前白茫茫的水雾中,倏然现出一道彩虹。
  许知意生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美景——
  绚烂到极致的彩虹,几乎就架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第15章 你也可以不搬
  南半球。悉市。
  功课渐渐压上来了, 许知意接连收了几单尾款,心情愉快,又接到一家出版社的彩插约稿,是个赶时间的活儿。
  下午下课后, 许知意回到老宅, 先给姐姐打了个电话, 知道她还在外面住着,平安无事, 就打开电脑。
  最近最急的功课是一个分析图像表达内涵的小论文, 许知意却疯狂走神,完全写不下去, 索性打开画稿。
  勾好的草图出版社的编辑已经通过了,接下来就是细化。
  隔壁主卧的门响了一声,接着是前门,寒商出去了。
  乐燃在楼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宅里异常安静。
  许知意一笔一笔地画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画什么。
  是一只熟悉的手。
  手指修长,比其他人的都稍长些, 指甲修剪整洁,顶端有微微的弧度,手背上微微凸起淡青色的血管。
  那只手,指背如果沾了血, 就会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一个洗不掉的印子。
  许知意向后靠在椅背上, 叹了口气。
  手机忽然响了, 是许知意妈妈。
  许知意戴上耳机, 接起来, 原来是姐夫向衍找不到人,告状告到岳母那边去了。
  许知意把许从心的状况讲了一遍,好让妈妈放心。
  “知意啊,你劝劝你姐,”妈妈说。
  “夫妻之间哪有什么事都顺心的?你姐夫我看就挺好,又不像别的男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天天上班赚钱,从心也应该知足了。”
  许知意张了张嘴,想帮姐姐说点什么,忽然泄气,没有说话。
  妈妈话锋一转:“知意啊,我听你罗姨说……”
  许知意:完蛋了,拐到她头上来了。
  妈妈:“……我听你罗姨说,长律好像要在加州做什么助理教授。那孩子真是不错,好学,上进,说是发了好多篇什么q1,什么什么……csi?cis?cps?”
  许知意默了默,“还s.c.p呢。”
  “反正不管是s什么,导师可喜欢他了,这马上不就要安定下来了?你罗姨说,有教职了,申请美国的绿卡也容易多了,等长律一工作,他们就全款给他在美国买个大房子,你俩的事也差不多该定了。”
  许知意忍不住打断她:“妈,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不要。我不去美国,也不想跟裴长律有什么关系。再说人家裴长律这些年也一直都在交女朋友吧?我不信他爸妈不清楚。你们这么安排,他知道吗?”
  妈妈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话。
  “你罗姨和裴叔早都说过了,除了知意,谁都不行。长律年纪还小,爱玩是正常的,那么优秀的男孩子,有几个没交过女朋友的?以后等结了婚安定下来就好了……”
  许知意听着电话那头絮絮的念叨,只觉得房间像缺氧的密封罐子,透不过气,异常憋闷。
  她拿起手机和杯子,站起来,推开房门。
  走到厨房,许知意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喝下去,在电话那头的唠叨声中发呆。
  后院的门开着,外面的天空蓝得彻底,大树的树枝一根根向上伸展。
  这片土地阳光炽烈,娇养的盆栽能扑成灌木,是个野性蓬勃的地方。
  许知意妈妈还在说话。
  她苦口婆心:“知意,爸妈不是有什么私心,真是为了你好。你从实际的方面想,长律这种条件,真的很难再找到了,错过了可惜。谁不是找个合适的就过一辈子了?
  “人活着,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再说感情的事,变数太大,今天喜欢,明天就不一定了。但是实际的各种家庭条件,经济条件,它就摆在那儿,跑不了。”
  “……我和你罗姨裴叔说好了,让长律年底来一次澳洲,要是差不多的话,你俩就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吧。”
  许知意一哆嗦:“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