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只蝉
  秦惊蝉顾左右而言他:“师兄你什么时候闭关呀?我看你的修为又精进了!”
  谢炀:呵。
  看秦惊蝉逃避的眼神, 和心虚的小表情,他算是知道了, 这姑娘不是没开窍, 甚至心生几窍。原来他所困扰的一切,她都懂,甚至比他还明白。说到底, 就是她不喜欢他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 谢炀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师妹也要闭关了?”
  谢炀没有再给秦惊蝉压力,而是顺着她的意思转移了话题。秦惊蝉在金丹巅峰也有不短的时间了, 就跟他一样, 她也一直在压制着修为的进阶, 每个阶段多一点再多一点停留的时间, 就为了打磨自己的经脉。
  秦惊蝉顺口说:“啊, 差不多吧。”她还得先跟墨羽师尊一起解决秋博涵身上咒印的事, 之后如果没有其他事,再闭关也来得及。心想着如果真跟魔族会发生大的冲突,她也要努力提升修为, 即使无法贡献太大的战斗力, 至少也不要拖后腿。
  就像之前与殷衍对上的时候, 如果她的沁心诀能更高级一些, 效果也许就不一样了。
  秋博涵等在无忧谷门口, 清隽的少年站在风中, 单薄的仿佛下一刻就能随风而去。
  秦惊蝉拧着眉盯着秋博涵的脸, 因为眼睛上带着蛟纱护目,遮去了小半张脸,只看那光洁的额头和俊挺的鼻梁, 嘴唇轻轻地抿着, 好像又瘦了不少。
  “你最近干什么了?怎么感觉你瘦了?”
  修仙人士,身体也是修炼中需要淬炼的一部分,一般如果不是功法的问题,大家的身材都是很标准的。
  秋博涵没说话,只默默地走到秦惊蝉的身边,颇为依赖地牵着她的手,笑得特别憨厚。这孩子不笑的时候还能光风霁月的骗骗人,一笑起来就是个铁憨憨。
  突然想到之前墨羽师尊就说在咒印上有了想法,那必然也是找秋博涵做过尝试了,“是不是很辛苦?”
  秋博涵晃了晃她的手,笑道:“不辛苦,就是想你想的。”可是她身在魔族的驻地,而他又要配合墨羽尊者的治疗,所以他一直忍着。
  就在两人旁边,被忽视了个彻底,并且目睹了两人之间的亲昵的谢炀,觉得这种插不进去的气场让他很不爽,特别是秋博涵能那么自然并且不被抗拒的牵着秦惊蝉的手,这让谢炀不爽到了极点。
  可是不爽又能怎样,他又不能像秋博涵那样跟秦惊蝉撒娇,先不说他自己受不受得了那做派,秦惊蝉估计能先揍他一顿——说起来,秦惊蝉真的会揍他吗?应该不会,只会躲开他,离得更远。
  一如既往的,避他如蛇蝎。
  秦惊蝉对他的回避,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当年那些想要表达亲近却用错了方式的自来熟行为,有什么其他的理由隐藏在暗处,谢炀不得而知。似乎从一开始,面对他的时候,她就一直站在一个他无法触及的距离。即使喊着他“师兄”,可那感觉,连焦松浩这个打酱油的都比不上。
  秦惊蝉不知道谢炀脑子里戏这么多,就算知道,她也不可能告诉谢炀自己不想靠近他的原因。她没想过要抱男主的大腿,在她成为秦惊蝉的那一刻,她想到的是秦沐风将来会站在谢炀的对立面。
  所以她选了秦沐风。
  虽然现在看起来,因为她还活着,秦沐风和谢炀的关系也还不错,她不需要考虑两人打起来的可能,可她已经习惯了跟谢炀保持距离。
  回到无忧谷之后,秦惊蝉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在外面流浪久了,就突然萌生了一种这里才是她家的错觉。咸鱼就该待在家里,安全又舒适。
  当然,现在还不是咸鱼的时候。
  自己许诺要帮秋博涵解决咒印的问题,结果却是墨羽师尊付出的更多,想想都汗颜。
  墨羽尊者却只笑着递给她一枚玉简,道:“这是为师最近的一些进展,你先看看,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
  “好。”
  这一看,才知道墨羽尊者的想法是有多大。
  秋家这咒印最大的问题,原本在最初中了咒印之后,成年那一刻咒印就会发作,但是当初秋家先祖想了其他的办法,又多加了一个咒印,让人逃过死劫,却将这咒印在叠加之后融入了血脉之中,以至于之后这一脉孩子刚出生就已经被咒印束缚。而这些孩子想要活着,就必须在成年之前再次叠加咒印,又一次将咒印根植于血脉。
  如此恶性循环。
  而墨羽尊者就是打算从这血脉上做文章,灵感来自于秦惊蝉的切身体会。
  “师尊你要拔掉小涵的灵根??”
  问题是这到底是怎么联想到的?拔灵根什么时候成了这么随随便便的事了?
  墨羽尊者看到秦惊蝉惊讶地呆毛都立起来的样子,微微笑道:“确实是这么打算。”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些日子犹豫秋博涵的配合,进展还是挺大的。
  至少现在,墨羽尊者已经能够将咒印转移到秋博涵的灵根里。血脉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灵根也是。但是剔除灵根要比剔除血脉简单得多,墨羽尊者表示很有经验了。
  “师尊……”秦惊蝉表情复杂,虽然说得这么轻易,拔除灵根有多痛苦她也不记得了,可是拔除灵根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看秋博涵一脸淡然的样子,想来墨羽尊者已经告诉过他,而且他也同意了。
  “小涵,你有没有想过,拔除灵根之后,你就再也不能修炼了?”
  秋博涵突然就笑了,“小蝉你是不是忘记了,灵根能够拔除,当然也能够重塑呀!”
  秦惊蝉:“……”她确实忘记了。因为她从来没想过拔除灵根和重塑灵根都能变得这么儿戏了。
  “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如果拔除灵根的时候对秋博涵造成更大的损伤,如果重塑灵根不成功,如果重塑灵根之后那咒印还缚骨出现,一切的波折都是白费——秋博涵该怎么办?
  “可我想试试。”秋博涵捏着秦惊蝉的手指,喃喃道。
  秋博涵选择相信墨羽尊者,能提出这种方法必然已经有了他的把握,而秋博涵也不想错失这机会,他不想失去灵根,但他更想摆脱咒印的控制,他想恢复正常,他想亲眼看着秦惊蝉——
  而且,如果在他身上成功了,那么秋亦尘也能用同样的方法获得新生,这纠缠了秋家他们这一脉许多辈的咒印,也该从他们这里消失了。
  由他来走这第一步,挺好的。
  秦惊蝉盯着秋博涵良久,这才喃喃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秋博涵将秦惊蝉的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轻声道:“我希望能由你来动手。”
  “动,动手?”为什么这个词语要用在这里?秦惊蝉受惊般缩回了自己的手,迎着秋博涵有一丝受伤的眼神,一本正经地说:“这种时候,不要闹,由师尊出手更为稳妥。”
  秋博涵固执地牵过秦惊蝉的手,“可我希望是你。”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愿意把自己的命和未来交到秦惊蝉手上。
  秦惊蝉偏头看着墨羽尊者:“师尊?”
  墨羽尊者笑道:“你确实可以试试。”
  将咒印封存进灵根的方法,他已经记录在刚刚交给秦惊蝉的玉简里,有这个作为基础,再由他从旁指导,墨羽尊者觉得,由秦惊蝉来尝试取出秋博涵的灵根,也未尝不可。
  要想最大可能的减少对秋博涵的伤害,秋博涵必须要对施术者有着绝对的信任,而这份信任,秦惊蝉值得拥有。
  “好!”秦惊蝉点头。
  墨羽尊者已经对秋博涵的经脉和灵根进行了梳理,秦惊蝉要做的就是按照秘法强行拔除他的灵根,然后在过程中保证蜷伏在灵根中的咒印不会在秋博涵的体内留下隐患。
  秦惊蝉搁在秋博涵丹田上的手指轻轻在颤抖,秋博涵不由得失笑:“我记得小蝉你说过,作为一名医修,就算再心虚,手也是不能抖的。”
  秦惊蝉:“谁心虚了!!”
  不论重点有没有抓对,经过这么一打岔,秦惊蝉确实要轻松了不少。
  秋博涵笑着说:“我都不怕,小蝉你在怕什么?”
  秦惊蝉:“闭嘴!”
  她怕,是因为要肩负一个人的未来,这种责任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而这个人又不是陌生人,而是跟自己相依为命一路走来的。可她知道,这也是她身为一名医修必须要面对的,永远无法逃避。
  她的手,奇迹般的镇静了下来,就连眼神,也宁静了下来。
  感受到秦惊蝉气场的变化,秋博涵笑容逐渐加深,就听到她说:“别笑了,明明多好看的,笑得跟个大傻子一样,至于嘛?”
  秋博涵但笑不语。
  “我决定了,还是把你扎晕吧。”秋家那种切断神识感应的方法还挺好的,那种断电一般的感觉,她深有体会。“别怕,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秋博涵:“我不怕。”
  他不怕疼,也不怕失败。
  他只是怕死了就再也不能见到哥哥,失败了就再也无法陪在秦惊蝉身边,所以,他还是怕的。可是让他放弃这样的尝试,一辈子就这样了,他又不甘心——
  黑暗如期而至,秋博涵带着一种必须要成功的坚定,陷入了深沉的黑暗当中。
  秦惊蝉喃喃道:“我也不怕。”
  秋博涵这条小命,因为她的出现发生了改变,从第一次相遇,再到一起落难秘境,他们都顽强的活了下来。
  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她能改一次,也就能改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