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余二丫连连摇头, “昨儿个晚上我就在山上的一处洞穴中熬了一宿，等天蒙蒙亮的时候, 我才下山来。”
程瑶眉头轻皱, 若按照余二丫的说法，昨夜她人在山上，那么那黑影另有其人 。
可又会是谁呢？
思来想去, 程瑶很是郁闷。
都怪自己修为太弱了, 炼器一层的小菜鸡，连神识感知都开不了多久, 即便是开了, 能感知到的范围也十分小。
是以除非她觉得有需要, 才会主动开一下神识感知。
而接连几日在火车上, 实在是程瑶有些疲惫, 以至于疏忽大意漏过了这事儿。
程瑶十分确定, 那黑影就是人影。
而且，还不是知青点的人。
这才是让人觉得诧异的。
当然，这个人不会包括程瑶。
武力值已经爆表的她, 压根就不怕。
“你确定？”虽然程瑶已经相信了余二丫的说法, 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余二丫看着程瑶十分严肃的样子, 就知道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然而她昨天是真的在山上。
于是她点点头, “我对天发誓。”
“倒也不至于要发誓。我信你说的就是。”得亏原先程瑶还以为这人就是余二丫呢, 敢情不是。
“不过……”程瑶话锋一转, “你不是住山洞里吗？怎么跑这儿来烤红薯？”
要知道现在可是下雪天，山上多少也有柴火，还有山洞遮风避雨, 总比在这儿强呀。
闻言, 余二丫很是郁闷。
“我也不想来这儿。我今天弄到粮食之后，生啃了两个红薯，有了力气就想回山洞。但是……山洞有人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人，竟然占了我的山洞。”自个儿住了半年多，早已经对那个山洞有了感情。
结果现在让人给占了，余二丫岂能不生气。
可是她再生气也没用，因为她见不得人。
因此余二丫只能下山另寻落脚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就成这闹鬼的宅子。
“有人占了你的山洞？你看见人了吗？是大队里的人？”程瑶想着，或许这人就跟那黑影有关系。
余二丫丫头，“我远远地看见山洞口占了一个人，怕被对方发现，就没往近处走，当时就调转方向，下山来了。”
对方可是个成年的男子，而她正是妙龄少女。
万一对方不是个好人，那她就得遭殃。
话说回来，刚开始她没住第地儿住的时候，也在这宅子里住过几日。
后来发觉这宅子确实是有诡异之处，她又怕住这儿被村里人发现，便匆匆忙忙离开了。再后来就在那个山洞落了脚。
不过有时候余二丫还是会在这宅子附近转悠，毕竟上山野兽多，又只有她一个人，她也害怕。
偶尔会在这在宅子里头过夜，烤个红薯什么的。
也正是因为此，大队里的人，看见这宅子里有鬼火，流言越发凶猛。
时间一长，除非必要，压根就不会往这边走。
因而这边很是清静。
就连程瑶搬了过来，除了木匠沈老头一家，再也没有人过来。
接着，程瑶又问了几个问题，有的余二丫答上了，有的余二丫却也不知。
“咕噜噜，咕噜噜……”余二丫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程瑶看着风雪越来越发，转头对余二丫说道，“怕不怕我的新家？要是不怕的话，就进屋。这么大的风雪，你这火堆八成还得灭。被到时候红薯都还没熟透。”
没熟透的红薯，吃了爱放屁。
余二丫瞧了一眼宅子里头，黑洞洞的，什么光亮都没有，有点吓人。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有屋子可以遮风挡雪，谁愿意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当下程瑶就领着人进了院子。
“去厨房吧，还有些剩菜剩饭，热热给你吃。”
***
大队长沈忠明家。
沈忠明思量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睡不着觉。
他媳妇被吵得睡不着觉，也不干了。
“我说老沈，你怎么翻来覆去的不睡觉？”
沈忠明见妻子李金花瞌睡没了，便拉着她说话。
“今儿个知青点遭小偷了，还没找出来谁是偷子。”
“啥？有小偷？别是咱大队里的那几个混子偷的吧。”李金花一听这个，瞬间坐了起来。
“哎，老沈，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金花瞬间来了兴致，平日里她最大打听这东家长西家短的。
因此对这些事情十分感兴趣。
沈忠明如此这么般，这么般如此，前前后后都给自己婆娘讲了一遍。
“听你这么一形容，倒是挺精彩的。只可惜当时我不在场。哎，那韩丽丽真的磕掉了一颗门牙？你莫不是哄我寻开心吧？”
“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我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可算话。”沈忠明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行了，这大晚上的，你就是拍胸口，我也看不见。甭比划了。”李金花在暗中翻了个白眼。
还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算话，我呸。
当年还没成亲的时候，沈忠明是怎么说的？
一辈子都对她好，可到头来呢？
结了婚没几年，本性暴露，在外头乱搞。
自从这韩丽丽来到他们大队当知青之后，自家男人可对韩丽丽尤为照顾。
也就是她娘家那边没了人，沈忠明当年不大不小是村长的儿子，不然她才不会跟沈忠明过。
“对了，你有查到是谁偷的吗？”李金花转而又问起这个。
“左右不过是大队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不然还能有谁。”沈忠明混不在意的说道。
哪怕就是混子，也是他大队里头的。
他们红星生产大队，绝大多数都是姓沈。
同一个老祖宗出来的，全都沾亲带故是亲戚。
他还能送自己的亲戚去农场改造不成。即便是他狠得下心大义灭亲，那偷儿的爷奶可是他的长辈。
到时候闹起来，手气的绝对是他。
因此即便是被他抓了现行，他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件事轻轻放过。
“那就拉倒呗。”这家男人是什么德性，她还能不知道，把宗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对了，沈三明月中要结婚，请咱们过去呢。”猛然间，李金花想起这么一个事儿来。
“啥？三明有讨了一个老婆？”沈忠明惊讶出声。
“前头那个不是说一直在找着么？怎么现在不找了？”先前沈三明的新媳妇跑了，他还动员了村里好些人去找了。
都寻了这么久，一直不甘心着，现在竟然重新找了个老婆。
沈忠明感叹，沈三明这个族弟其实也挺厉害的。
不过也怪不得对方不厉害，都四十岁的人了，还是个身无长物的光棍，跟老娘一起大伙过日子。
年前老太太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好，豁出去老脸东家借，西家凑，才弄了那么一笔钱，买了个小媳妇回来。
结果呢，还没等洞房，就让人给跑了！
气得老太太闭气过去，差点没救回来。
一醒来，就张罗着找他这个大队长帮忙，说是人跑了，要把彩礼钱给要回来。
都是一个宗族的，沈三明家过得实在是太差，沈忠明便出手帮忙，好歹要回来一半的钱。
“那个都跑了大半年了，怎么可能还找得回来！”李金花翻白眼。
“也是，估计沈三明用那剩下的钱，又买了一个。”沈忠明随口说道。
“你可别瞎说，人家可不是买的，人家是正经娶进来的。”
“什么？竟然有女人愿意嫁给沈三明？”沈忠明惊呆了。
沈三明长得丑不说，还瘸了一条腿，家里一贫如洗，还有个场面卧床的老娘。要啥没啥的，居然还有女人看上他。
“嘿，也是沈三明的运道来了。沈三明说的那个女的，是以前葛家村的，嫁出去之后几年都生不出孩子，上医院看了，说是男人生不了。”
“后来那男的出意外死了，婆家就想着把没下蛋的母鸡跟赶走，好独占儿子的家产。结果回了娘家，娘家也不欢迎。就张罗着把她又嫁了出去，这不正好挑到了沈三明……”
沈忠明长叹一声，“原来如此。倒是希望三明以后的日子能顺顺当当的，再填个孩子，他这人生也就完整了。”
“可不就是。三明要邀请你当证婚人呢，那天你可一定是要去。”
“就是不知道那逃走的小姑娘，后来怎么如何了。”沈三明一脸可惜。那可是才年轻正值婚龄的小姑娘，沈三明可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沈忠明觉得，任谁老婆从清白鲜嫩的小姑娘，变成年近四十的老寡妇都会觉得遗憾。
且不说大队长家两口子的夜话，程瑶这边起火热好了饭，摆在了崭新的桌子上。
“二丫，把火灭了吧，饭菜已经好了，过来吃。”程瑶一边盛菜，一边招呼余二丫过来吃。
“这……这些都是给我吃的？”余二丫看见桌上的食物，满脸不可置信。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吃到正经饭菜。
尤其还是红烧肉这种的大菜。哪怕是在家里，这种菜也轮不到她吃。
也就是以前他亲妈在的时候，她还能轮到几块。后来她亲妈没了，他爸又娶了后妈，她这日子就跟苦水里泡的黄连似的。
别说肉汤了，也就只能舔个盘子。就这，后妈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处处看她不顺眼。
想到这里，余二丫眼睛一酸，险些要哭出来。
“快吃吧，等会凉了还得热一遍。”程瑶心知余二丫这是想起了伤心事，便当做自己没有看见。
余二丫吸了吸鼻子，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这真的给我吃吗？这么好的菜，我跟你非亲非故的……”
余二丫后面的话不说，程瑶也明白。人家小姑娘不好意思，不敢吃。
这倒是让程瑶对余二丫有了一点好感。先说这个小姑娘饿了这么久，极有可能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肉菜，但现在肉在眼前，她却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姑娘。
尤其是在得知余二丫以前从来没有偷过东西，今天做了偷儿，也是唯一一次。
倒是情有可原。
“放心吃吧，就当是我今天吓到你的补偿。而且我还有许多事情想问你呢。”初来乍到，她可不就是得好好打听打听这大队里的人和事。
还有，她想听听这个小姑娘的故事。
再三确认过后，余二丫才明白对方是真心实意想请她吃这顿饭。
她狠狠咽了一口自己的唾沫，立马扑了上去，大快朵颐。
“慢点吃，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可别噎着了。”程瑶一边说，一边还给余二丫倒了一杯温水。
“咳咳咳。”果不其然，余二丫吃的太快噎着了。
赶忙拿了手边的竹杯喝了一口水。
“你看，被我说着了吧，慢点吃，慢点吃。”
余二丫点点头，这才放缓自己进食的速度。但相比较起来，还是很快。
一会儿的功夫，桌上的饭菜都进了余二丫的肚子。
“唔，好饱。我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这种吃撑的感觉了。”二丫伸舌头舔干净了自己嘴边的油脂，然后抚摸着已经微微突出来的肚子，满脸都是幸福。
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吃饱饭，余二丫在心里由衷的祈祷。
“你说说你的故事吧，我先前听你说起，你好像不是红星生产大队的人，那怎么会在这呢？”这点程瑶有些好奇，但她也大致知道不外乎又是一个令人伤心的故事。
果不其然，接下来余二丫说的，证实了她的猜测。
“我是被卖到红星生产大队的。”余二丫语出惊人。
“怎么，你是被拐卖的？那你现在逃出来了，怎么不上县城找公安？”这年头拐卖妇女这罪，还是挺严重的。
只要余二丫上公安局去，公安不说把犯罪团伙抓到也会把鱼儿要送回家去。
不过很快程瑶就想起刚才余二丫说她是被卖到这儿来的。
不知是拐卖，还是家人主动卖。
但见余二丫现在的情况，程瑶心中有种预感，或许余二丫的情况属于后者。
“我是被我亲爸妈给卖掉的，卖到红星生产大队，给大队里头的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光棍做媳妇。”
接下来，余二丫跟程瑶说了自己的悲惨的遭遇。
亲妈还还在时，倒是过了几年幸福的日子。
然而天不遂人愿，余二丫在生她弟弟的时候，一尸两命。
由此以后，她奶就觉得她是扫把星，说是她命不好，才会连带着把亲妈跟弟弟都克死了。
本来他爸是不信的，但奶奶每天都在他耳边念叨，久而久之的，她爸也觉得这个女儿晦气。
但哪怕是这样，她好歹还能过。
后来因为她爸没儿子，就续娶了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
余二丫的苦日子也正式到来。
打从六七岁起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干家务，干完了家务还得伺候一家子。
有时候伺候得不好了，还会被打骂。
这也就罢了，家务活儿全都是她干的，饭也是她做的，但这饭菜却落不尽她嘴里几口。
这种情况在后妈生了弟弟之后，更加严重。
那时候她天不亮就要起床，干完家里的活计之后，还要上工赚工分。
下了工又是干家务，带弟弟洗尿布。
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
余二丫都忍了下来。
只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只要长大了就能嫁出去。
嫁出去就能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但可恶的是，就连这点卑微的愿望，后妈都不允许。
直接怂恿余家人把她卖了。
而余家人包括她爸，竟然没有反对！
余二丫哪能同意，当下就闹将起来。
结果全家人合力，把她关在了柴房！
而其中出力最大的，就是她爸。
他爸直接一棍子把她打晕了过去，等到第二天醒来，她人就已经在红星生产大队。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当时身上是绑着绳子的，好在她运气好，在屋子里能摸到了半块砖。就靠着那半块砖，她把绳子磨断，趁着买她这家人不注意，直接跑了。
逃出生天的余二丫并不敢回家，也不敢上县城，于是心一狠，直接跑到山上藏了起来。
唯一直接庆幸的是，这红星生产大队四面环山，深山里头还有猛兽。
那家人聚集了大队里头的青壮，骂骂咧咧找了好几天无果，便只好偃旗息鼓，只当她死了。
不过后来她有听说，这家人还去她家闹去了。钱当然是不可能全部拿回来的，据说只拿回来一半。
她对家里已经死了心，又实在不敢上县城找公安，便一直在山里躲藏着，一直饥一顿饱一顿活到现在。
听完了余二丫的整个故事之后，程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都是苦命的孩子。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一直在山上躲藏着，不是办法。”虽然说一个人在山上活着也可以，可山上缺医少药的，如果是她的话，完全没问题。
但对余二丫来说，实在是太难了。除非有人搭把手，照应她。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只要一回家，招待我的肯定是一顿毒打。除此之外，尝到甜头的他们，为了钱还会火速张罗着再卖我第二次。”
“相比较起来，还不如在山上自己一个人生活。”经过这么多事情，余二丫已经彻底对世界上的男人失望。
以前她还想着，嫁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现在么？
她爸是那个德行，她爷爷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男人给她造成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嫁人靠男人的脸色过活，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山上痛快舒畅呢。
至少找到食物的时候，全都能落进她的嘴里。
她偶尔还能顿鸟雀烤的肉。
程瑶心说这个姑娘还挺有志气的，她倒是挺欣赏这种不靠别人，只靠自己的。
就比如她自己，嫁人这辈子是不可能嫁人的。
她都修仙了，还嫁什么人。
总不能自己六七十岁还跟个二八少女似的，结果男人已经白发苍苍，甚至有可能已经入了土。
何必呢。
结婚还要迁就男人，以及男人的一家子。
当牛做马，每天洗衣做饭还落不着好，自己一个人过多快活。
“可是你一直住在山上也太不方便了，你愿意去别的地方吗？要是愿意的话，我想办法把你送过去。”
余二丫连连摇头，“不了不了，这年头，到哪儿都要介绍信。我这逃出来的，上哪儿弄介绍信去。”
“哪怕是弄到了介绍信，别人一查就知道是假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帮自己的程瑶。
“再者即便是有介绍信，我没有谋生的本事，也无法立足。我是真的挺喜欢山上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的。又清静，又踏实。唯一不好的就是山上的野兽多，有些危险罢了。说实在的，跟人比起来，还是山上的野兽更好相处些。”
人心实在是太复杂，太多遍了。
连她亲爸，连她的家人都能对她这样，她还能指望谁？
程瑶分辨出余二丫说的都是真心话，也就没有再继续劝说。
不过想帮对方一把的心，更加强烈。
“你平时都住在哪座山上？跟我说说。”既然劝不动余二丫，她就想给余二丫找一个更适合居住的地方。
“东边那座山的半山腰处。”都已经跟对方说了这么多，余二丫见程瑶不是什么坏人，也就放心的告诉了她。
“东边那座山呀。”程瑶脑海里冒出了那座山的大概轮廓。“那座山里大队太近了，不太安全。”
难怪余二丫的山洞会被其他人占据。
“这样吧，你若是真的想在山上隐居，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地方。”其他的办法余二丫不愿意，程瑶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点。
“不用不用，我现在住的那个山洞就挺好的。我住了这么久都有感情了。”在余二丫心里，那就算她的家。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那个狭小的山洞就是自己的窝。
“那里离大队太近了，你若是不想被抓回去，还是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为好。放心吧，我明天本来就打算上山去转转，到时候给你看看，哪个地方安全又合适。”
“最好临近水源，又有空地。这样你也可以自己种些吃的，再养几只鸡鸭。”有吃有喝，有营养补充，她再给余二丫准备一些东西，余二丫这日子也能过下去了。
再也不必下山来当小偷。
余二丫听得如梦似幻，还以为自己睡着了在做梦。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痛袭来，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遇到这么一个人，一个很好的人。
这个人愿意给她吃的，愿意帮她张罗住的地方。
余二丫感动得满眼都是泪水，她拒绝，但又舍不得拒绝。
最后才吐出一句话，“这，会不会太麻烦你？”
“放心吧，对我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儿。现在什么都要票，养个鸡鸭还有定数。到时候你在山上养了鸡鸭，给我留几只就成。我这人亏什么都不亏嘴。”
若程瑶什么都不求，余二丫还真的要打怵。
现在程瑶提了要求，她反而心里很轻松。
“今天晚上你在我这儿睡，明天早上你带着我上最高的那座山上看看。”
“可是那座山有点远。”
“就是因为那座山有点远，人迹罕至，对你来说才分外安全。你也不想在山上起个火，大队里就能看到吧。到时候还以为起了山火……”
不得不说，程瑶的考虑是十分必要的。
余二丫在山上弄吃的，只敢在山洞里折腾。
这一折腾，满山洞都烟熏火燎的，呛得人眼泪直流。
既然现在有机会过得更好，余二丫如何能拒绝？
程瑶一瞧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十点。“已经很晚了，你把锅里的温着的热水舀出来洗漱。至于碗筷，留着明儿个再洗。”
“不不不，我现在就去洗。”余二丫可没脸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结果连碗都不戏。
当下就拿盆舀了热水洗碗，当然，她更想用冷水洗，但装红烧肉的碗油大，现在天有冷着。
不用热水，还真的洗不干净。
见此，程瑶也没再坚持。
“今天你就在我家将就一晚上好了。不过我却是没有多余的房间跟被褥。”
接下来的时间程瑶还要继续修炼，自然不可能邀请余二丫睡自己的屋。
余二丫赶忙摆手，“不用的，我就在厨房睡一晚就好。灶间还有余火，我在拿儿反而暖和。”
“虽说我没有多余的被褥，但是我的旧袄子倒是可以给你一件。晚上那灶火你偶尔烧点，这样也能暖和。”
说罢，程瑶就进自己的屋里，找出了一套大棉袄。
“给，你换上，省得冻坏了。”
余二丫看着眼前几乎没有补丁的衣服，感动地稀里哗啦。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程姐。”余二丫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除了谢谢，她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真的是遇到好人了呐!
又是给肉吃，又是收留她给地方住，现在还给她衣服穿。
要是程瑶是她的家人多好，余二丫遗憾地想到。
程瑶可不知道余二丫心里在想什么，安顿好她之后，程瑶就回去自己修炼去了。
知青点那边，忽然程瑶原先睡过的那屋附近，又出现了一个黑影。
这个黑影鬼鬼祟祟的，似乎正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可惜知青点的人白天上工都累得够呛，夜里睡得沉，外面刮风下雪了都听不见。
哪里还能发现这鬼祟的黑影。
***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程瑶就收工起床。
去了厨房的时候，便发现余二丫已经少烧火煮着大米粥。
粥里头甚至还放了个鸡蛋。
程瑶挑了下眉，知道这些食材都是自己的。
“程姐，我……”擅自拿人家的粮食，余二丫很不好意思。但她想让程姐一早起来就有吃的，所以便大着胆子舀了米。
又想程姐吃好点，往里头放了个鸡蛋。
“闻着挺香的，味道一定不错。”程瑶笑着说道，一点责怪余二丫的意思都没有。
余二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后，便直接从后山的小道上了山。
因着余二丫的临时住所那边不顺路，于是她们就先去的深山那边。
随着时间流逝，余二丫气喘如牛，就跟风烛残年的老人似的。
“程姐，程姐你慢点儿，我跟不上了跟不上了。”就这还是余二丫咬牙，才跟了那么久的路。
“程姐，你的体力怎么这么好。”一路上，都没见程姐大喘气，顶多也只是额头冒了些汗。
不像她，走得气喘吁吁不说，身上后背上全都是汗。
“那是因为我吃得好，吃得多，你呀就是身体太虚了，以后多吃点好的补补就成。”
程瑶总不能说自己修仙之人，体力好是最基本的。
又见余二丫累得满头大汗，便示意对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你先坐这儿喝口水，吃点东西缓缓。我上前头看一眼。似乎不远处有一块空地。”
这深山老林的，余二丫哪里敢单独待着，给自己灌了一口水之后，赶忙跟上。
“程姐，我休息好了。你等等我。”
程瑶：“……”
成吧，反正也没多少路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这块空地其实挺不错的。又大又好。可惜太大太明显了，不适合你住。我看这儿怪石嶙峋，并没有野兽出没，你先坐着休息，我在附近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已经上到半山腰，再往上走可就是山顶了。
程瑶这一走，足足一个小时之后才回来。
期间余二丫提心吊胆一个劲的四处张望，生怕程瑶有个万一。
“程姐！你终于回来了！”经过一个小时的恢复，余二丫这会儿感觉自己还能爬一座山。
“嗯，运气不错，我找到了一处挺好的地方。那边有山泉不说，还有一个小池子。”
最令人惊喜的是，还有一个山洞。而这个山洞正好在背风处。
跟红星生产大队是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说红星生产大队那边，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端倪。
除非有人要爬到这半山腰来。
“真的吗？”余二丫惊喜异常，她是真的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般顺利。
“真的，比珍珠还真，咱们赶紧过去看看。要是你也喜欢，接下来就该置办一些得用的东西了。”
留给程瑶的时间并不多。
她是新来的知青，大队长他们三天的时间安顿好自己，顺便熟悉环境。
也就是说，后天她就要上工去了。
她仅有的时间，只剩下明天。
明天白天帮余二丫收罗一些东西来，再把东西送到山上，这事儿也就算办好了。
余二丫脸上都是笑容，跟着程瑶一脚深一脚浅来到了程瑶说的地方。
“哇，这个地方好好。”见到那泓清泉，余二丫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那边正好还有一个山洞，你去看看合适不合适。”程瑶指了一个方向，让余二丫去看。
“喜欢喜欢，实在是太喜欢了，这儿可比我先前住的地方好多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出没。”
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等下在这附近都撒上驱赶野兽的药粉，到时候野兽就不会进来了。”
“驱赶野兽的药粉？”余二丫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
“恩，是我自己做的，等下我就教你怎么做。”程瑶不可能天天上山上来。所以很多事情都要靠余二丫自己完成。
这驱赶野兽的药粉也就能维持十天半个月的样子，因此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重新撒上一遍。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合力把山洞给收拾出来，又捡了写枯枝点火烘烤山洞。
眼见日头开始偏西，程瑶才招呼余二丫下山。
回家之前，又去看了余二丫原来住的山洞。
“咦，山洞里没人了。好像是走了？”余二丫见山洞空荡荡的，惊喜不已。
要不是自己山洞被人占了，她才不会重新寻找住所。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自己的山洞被人占了，她也不能遇到程瑶。
跟程瑶成为了朋友。
程瑶仔细查看了下山洞内的痕迹，打破了余二丫的幻想。
“不，人还没走。应该是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程瑶这话让差点让余二丫跳起来，“什么，人还没走？那我怎么看不见那人留下的东西？”
“那不是你捡的柴火吧？”那柴火明显就是用刀弄下来的，余二丫手上没有工具，这柴火肯定不是余二丫收集的。
余二丫不用看都知道那不是自己拾的。
“那柴火还有这么多，显然那人还要住一段时间。”程瑶分析道。
“而且，这会对虽然熄灭了，可地面还是温乎的。说明人呢刚走没多久。行了，咱们赶紧走，省得让人家给堵了。”
程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赶紧余二丫离开。
余二丫想要把自己积攒的一些家底给带走，奈何程瑶不让。
只能眼睁睁的程瑶消除了她们来过的痕迹之后，就下山离开。
而就在程瑶跟余二丫离开没多久，山洞附近的林子里就钻出来一个瘦小的黑脸汉子。
这个汉子方耳阔口，塌鼻梁，眯眯眼，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除此之外，黑脸汉子手上还拎着一只野山鸡。
“嘿嘿，今天可算是能吃顿好的了。”黑脸汉子一边说，一边往山洞那边走。
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山洞还有其他人来过。
黑脸汉子又是生火，又是烤鸡，好一顿忙活。
等填饱了肚子，剔着牙，天已经完全黑透。
黑脸汉子眯着眼睛，一脸悠闲恣意，直到十来点之后，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行了，时间差不多，得出去干活啦。”
程瑶眉头轻皱, 若按照余二丫的说法，昨夜她人在山上，那么那黑影另有其人 。
可又会是谁呢？
思来想去, 程瑶很是郁闷。
都怪自己修为太弱了, 炼器一层的小菜鸡，连神识感知都开不了多久, 即便是开了, 能感知到的范围也十分小。
是以除非她觉得有需要, 才会主动开一下神识感知。
而接连几日在火车上, 实在是程瑶有些疲惫, 以至于疏忽大意漏过了这事儿。
程瑶十分确定, 那黑影就是人影。
而且，还不是知青点的人。
这才是让人觉得诧异的。
当然，这个人不会包括程瑶。
武力值已经爆表的她, 压根就不怕。
“你确定？”虽然程瑶已经相信了余二丫的说法, 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余二丫看着程瑶十分严肃的样子, 就知道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然而她昨天是真的在山上。
于是她点点头, “我对天发誓。”
“倒也不至于要发誓。我信你说的就是。”得亏原先程瑶还以为这人就是余二丫呢, 敢情不是。
“不过……”程瑶话锋一转, “你不是住山洞里吗？怎么跑这儿来烤红薯？”
要知道现在可是下雪天，山上多少也有柴火，还有山洞遮风避雨, 总比在这儿强呀。
闻言, 余二丫很是郁闷。
“我也不想来这儿。我今天弄到粮食之后，生啃了两个红薯，有了力气就想回山洞。但是……山洞有人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人，竟然占了我的山洞。”自个儿住了半年多，早已经对那个山洞有了感情。
结果现在让人给占了，余二丫岂能不生气。
可是她再生气也没用，因为她见不得人。
因此余二丫只能下山另寻落脚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就成这闹鬼的宅子。
“有人占了你的山洞？你看见人了吗？是大队里的人？”程瑶想着，或许这人就跟那黑影有关系。
余二丫丫头，“我远远地看见山洞口占了一个人，怕被对方发现，就没往近处走，当时就调转方向，下山来了。”
对方可是个成年的男子，而她正是妙龄少女。
万一对方不是个好人，那她就得遭殃。
话说回来，刚开始她没住第地儿住的时候，也在这宅子里住过几日。
后来发觉这宅子确实是有诡异之处，她又怕住这儿被村里人发现，便匆匆忙忙离开了。再后来就在那个山洞落了脚。
不过有时候余二丫还是会在这宅子附近转悠，毕竟上山野兽多，又只有她一个人，她也害怕。
偶尔会在这在宅子里头过夜，烤个红薯什么的。
也正是因为此，大队里的人，看见这宅子里有鬼火，流言越发凶猛。
时间一长，除非必要，压根就不会往这边走。
因而这边很是清静。
就连程瑶搬了过来，除了木匠沈老头一家，再也没有人过来。
接着，程瑶又问了几个问题，有的余二丫答上了，有的余二丫却也不知。
“咕噜噜，咕噜噜……”余二丫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程瑶看着风雪越来越发，转头对余二丫说道，“怕不怕我的新家？要是不怕的话，就进屋。这么大的风雪，你这火堆八成还得灭。被到时候红薯都还没熟透。”
没熟透的红薯，吃了爱放屁。
余二丫瞧了一眼宅子里头，黑洞洞的，什么光亮都没有，有点吓人。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有屋子可以遮风挡雪，谁愿意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当下程瑶就领着人进了院子。
“去厨房吧，还有些剩菜剩饭，热热给你吃。”
***
大队长沈忠明家。
沈忠明思量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睡不着觉。
他媳妇被吵得睡不着觉，也不干了。
“我说老沈，你怎么翻来覆去的不睡觉？”
沈忠明见妻子李金花瞌睡没了，便拉着她说话。
“今儿个知青点遭小偷了，还没找出来谁是偷子。”
“啥？有小偷？别是咱大队里的那几个混子偷的吧。”李金花一听这个，瞬间坐了起来。
“哎，老沈，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金花瞬间来了兴致，平日里她最大打听这东家长西家短的。
因此对这些事情十分感兴趣。
沈忠明如此这么般，这么般如此，前前后后都给自己婆娘讲了一遍。
“听你这么一形容，倒是挺精彩的。只可惜当时我不在场。哎，那韩丽丽真的磕掉了一颗门牙？你莫不是哄我寻开心吧？”
“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我是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我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可算话。”沈忠明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行了，这大晚上的，你就是拍胸口，我也看不见。甭比划了。”李金花在暗中翻了个白眼。
还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算话，我呸。
当年还没成亲的时候，沈忠明是怎么说的？
一辈子都对她好，可到头来呢？
结了婚没几年，本性暴露，在外头乱搞。
自从这韩丽丽来到他们大队当知青之后，自家男人可对韩丽丽尤为照顾。
也就是她娘家那边没了人，沈忠明当年不大不小是村长的儿子，不然她才不会跟沈忠明过。
“对了，你有查到是谁偷的吗？”李金花转而又问起这个。
“左右不过是大队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不然还能有谁。”沈忠明混不在意的说道。
哪怕就是混子，也是他大队里头的。
他们红星生产大队，绝大多数都是姓沈。
同一个老祖宗出来的，全都沾亲带故是亲戚。
他还能送自己的亲戚去农场改造不成。即便是他狠得下心大义灭亲，那偷儿的爷奶可是他的长辈。
到时候闹起来，手气的绝对是他。
因此即便是被他抓了现行，他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件事轻轻放过。
“那就拉倒呗。”这家男人是什么德性，她还能不知道，把宗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对了，沈三明月中要结婚，请咱们过去呢。”猛然间，李金花想起这么一个事儿来。
“啥？三明有讨了一个老婆？”沈忠明惊讶出声。
“前头那个不是说一直在找着么？怎么现在不找了？”先前沈三明的新媳妇跑了，他还动员了村里好些人去找了。
都寻了这么久，一直不甘心着，现在竟然重新找了个老婆。
沈忠明感叹，沈三明这个族弟其实也挺厉害的。
不过也怪不得对方不厉害，都四十岁的人了，还是个身无长物的光棍，跟老娘一起大伙过日子。
年前老太太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好，豁出去老脸东家借，西家凑，才弄了那么一笔钱，买了个小媳妇回来。
结果呢，还没等洞房，就让人给跑了！
气得老太太闭气过去，差点没救回来。
一醒来，就张罗着找他这个大队长帮忙，说是人跑了，要把彩礼钱给要回来。
都是一个宗族的，沈三明家过得实在是太差，沈忠明便出手帮忙，好歹要回来一半的钱。
“那个都跑了大半年了，怎么可能还找得回来！”李金花翻白眼。
“也是，估计沈三明用那剩下的钱，又买了一个。”沈忠明随口说道。
“你可别瞎说，人家可不是买的，人家是正经娶进来的。”
“什么？竟然有女人愿意嫁给沈三明？”沈忠明惊呆了。
沈三明长得丑不说，还瘸了一条腿，家里一贫如洗，还有个场面卧床的老娘。要啥没啥的，居然还有女人看上他。
“嘿，也是沈三明的运道来了。沈三明说的那个女的，是以前葛家村的，嫁出去之后几年都生不出孩子，上医院看了，说是男人生不了。”
“后来那男的出意外死了，婆家就想着把没下蛋的母鸡跟赶走，好独占儿子的家产。结果回了娘家，娘家也不欢迎。就张罗着把她又嫁了出去，这不正好挑到了沈三明……”
沈忠明长叹一声，“原来如此。倒是希望三明以后的日子能顺顺当当的，再填个孩子，他这人生也就完整了。”
“可不就是。三明要邀请你当证婚人呢，那天你可一定是要去。”
“就是不知道那逃走的小姑娘，后来怎么如何了。”沈三明一脸可惜。那可是才年轻正值婚龄的小姑娘，沈三明可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沈忠明觉得，任谁老婆从清白鲜嫩的小姑娘，变成年近四十的老寡妇都会觉得遗憾。
且不说大队长家两口子的夜话，程瑶这边起火热好了饭，摆在了崭新的桌子上。
“二丫，把火灭了吧，饭菜已经好了，过来吃。”程瑶一边盛菜，一边招呼余二丫过来吃。
“这……这些都是给我吃的？”余二丫看见桌上的食物，满脸不可置信。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吃到正经饭菜。
尤其还是红烧肉这种的大菜。哪怕是在家里，这种菜也轮不到她吃。
也就是以前他亲妈在的时候，她还能轮到几块。后来她亲妈没了，他爸又娶了后妈，她这日子就跟苦水里泡的黄连似的。
别说肉汤了，也就只能舔个盘子。就这，后妈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处处看她不顺眼。
想到这里，余二丫眼睛一酸，险些要哭出来。
“快吃吧，等会凉了还得热一遍。”程瑶心知余二丫这是想起了伤心事，便当做自己没有看见。
余二丫吸了吸鼻子，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这真的给我吃吗？这么好的菜，我跟你非亲非故的……”
余二丫后面的话不说，程瑶也明白。人家小姑娘不好意思，不敢吃。
这倒是让程瑶对余二丫有了一点好感。先说这个小姑娘饿了这么久，极有可能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肉菜，但现在肉在眼前，她却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姑娘。
尤其是在得知余二丫以前从来没有偷过东西，今天做了偷儿，也是唯一一次。
倒是情有可原。
“放心吃吧，就当是我今天吓到你的补偿。而且我还有许多事情想问你呢。”初来乍到，她可不就是得好好打听打听这大队里的人和事。
还有，她想听听这个小姑娘的故事。
再三确认过后，余二丫才明白对方是真心实意想请她吃这顿饭。
她狠狠咽了一口自己的唾沫，立马扑了上去，大快朵颐。
“慢点吃，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可别噎着了。”程瑶一边说，一边还给余二丫倒了一杯温水。
“咳咳咳。”果不其然，余二丫吃的太快噎着了。
赶忙拿了手边的竹杯喝了一口水。
“你看，被我说着了吧，慢点吃，慢点吃。”
余二丫点点头，这才放缓自己进食的速度。但相比较起来，还是很快。
一会儿的功夫，桌上的饭菜都进了余二丫的肚子。
“唔，好饱。我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这种吃撑的感觉了。”二丫伸舌头舔干净了自己嘴边的油脂，然后抚摸着已经微微突出来的肚子，满脸都是幸福。
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吃饱饭，余二丫在心里由衷的祈祷。
“你说说你的故事吧，我先前听你说起，你好像不是红星生产大队的人，那怎么会在这呢？”这点程瑶有些好奇，但她也大致知道不外乎又是一个令人伤心的故事。
果不其然，接下来余二丫说的，证实了她的猜测。
“我是被卖到红星生产大队的。”余二丫语出惊人。
“怎么，你是被拐卖的？那你现在逃出来了，怎么不上县城找公安？”这年头拐卖妇女这罪，还是挺严重的。
只要余二丫上公安局去，公安不说把犯罪团伙抓到也会把鱼儿要送回家去。
不过很快程瑶就想起刚才余二丫说她是被卖到这儿来的。
不知是拐卖，还是家人主动卖。
但见余二丫现在的情况，程瑶心中有种预感，或许余二丫的情况属于后者。
“我是被我亲爸妈给卖掉的，卖到红星生产大队，给大队里头的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光棍做媳妇。”
接下来，余二丫跟程瑶说了自己的悲惨的遭遇。
亲妈还还在时，倒是过了几年幸福的日子。
然而天不遂人愿，余二丫在生她弟弟的时候，一尸两命。
由此以后，她奶就觉得她是扫把星，说是她命不好，才会连带着把亲妈跟弟弟都克死了。
本来他爸是不信的，但奶奶每天都在他耳边念叨，久而久之的，她爸也觉得这个女儿晦气。
但哪怕是这样，她好歹还能过。
后来因为她爸没儿子，就续娶了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
余二丫的苦日子也正式到来。
打从六七岁起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干家务，干完了家务还得伺候一家子。
有时候伺候得不好了，还会被打骂。
这也就罢了，家务活儿全都是她干的，饭也是她做的，但这饭菜却落不尽她嘴里几口。
这种情况在后妈生了弟弟之后，更加严重。
那时候她天不亮就要起床，干完家里的活计之后，还要上工赚工分。
下了工又是干家务，带弟弟洗尿布。
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
余二丫都忍了下来。
只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只要长大了就能嫁出去。
嫁出去就能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但可恶的是，就连这点卑微的愿望，后妈都不允许。
直接怂恿余家人把她卖了。
而余家人包括她爸，竟然没有反对！
余二丫哪能同意，当下就闹将起来。
结果全家人合力，把她关在了柴房！
而其中出力最大的，就是她爸。
他爸直接一棍子把她打晕了过去，等到第二天醒来，她人就已经在红星生产大队。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当时身上是绑着绳子的，好在她运气好，在屋子里能摸到了半块砖。就靠着那半块砖，她把绳子磨断，趁着买她这家人不注意，直接跑了。
逃出生天的余二丫并不敢回家，也不敢上县城，于是心一狠，直接跑到山上藏了起来。
唯一直接庆幸的是，这红星生产大队四面环山，深山里头还有猛兽。
那家人聚集了大队里头的青壮，骂骂咧咧找了好几天无果，便只好偃旗息鼓，只当她死了。
不过后来她有听说，这家人还去她家闹去了。钱当然是不可能全部拿回来的，据说只拿回来一半。
她对家里已经死了心，又实在不敢上县城找公安，便一直在山里躲藏着，一直饥一顿饱一顿活到现在。
听完了余二丫的整个故事之后，程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都是苦命的孩子。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一直在山上躲藏着，不是办法。”虽然说一个人在山上活着也可以，可山上缺医少药的，如果是她的话，完全没问题。
但对余二丫来说，实在是太难了。除非有人搭把手，照应她。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只要一回家，招待我的肯定是一顿毒打。除此之外，尝到甜头的他们，为了钱还会火速张罗着再卖我第二次。”
“相比较起来，还不如在山上自己一个人生活。”经过这么多事情，余二丫已经彻底对世界上的男人失望。
以前她还想着，嫁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现在么？
她爸是那个德行，她爷爷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男人给她造成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嫁人靠男人的脸色过活，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山上痛快舒畅呢。
至少找到食物的时候，全都能落进她的嘴里。
她偶尔还能顿鸟雀烤的肉。
程瑶心说这个姑娘还挺有志气的，她倒是挺欣赏这种不靠别人，只靠自己的。
就比如她自己，嫁人这辈子是不可能嫁人的。
她都修仙了，还嫁什么人。
总不能自己六七十岁还跟个二八少女似的，结果男人已经白发苍苍，甚至有可能已经入了土。
何必呢。
结婚还要迁就男人，以及男人的一家子。
当牛做马，每天洗衣做饭还落不着好，自己一个人过多快活。
“可是你一直住在山上也太不方便了，你愿意去别的地方吗？要是愿意的话，我想办法把你送过去。”
余二丫连连摇头，“不了不了，这年头，到哪儿都要介绍信。我这逃出来的，上哪儿弄介绍信去。”
“哪怕是弄到了介绍信，别人一查就知道是假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帮自己的程瑶。
“再者即便是有介绍信，我没有谋生的本事，也无法立足。我是真的挺喜欢山上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的。又清静，又踏实。唯一不好的就是山上的野兽多，有些危险罢了。说实在的，跟人比起来，还是山上的野兽更好相处些。”
人心实在是太复杂，太多遍了。
连她亲爸，连她的家人都能对她这样，她还能指望谁？
程瑶分辨出余二丫说的都是真心话，也就没有再继续劝说。
不过想帮对方一把的心，更加强烈。
“你平时都住在哪座山上？跟我说说。”既然劝不动余二丫，她就想给余二丫找一个更适合居住的地方。
“东边那座山的半山腰处。”都已经跟对方说了这么多，余二丫见程瑶不是什么坏人，也就放心的告诉了她。
“东边那座山呀。”程瑶脑海里冒出了那座山的大概轮廓。“那座山里大队太近了，不太安全。”
难怪余二丫的山洞会被其他人占据。
“这样吧，你若是真的想在山上隐居，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地方。”其他的办法余二丫不愿意，程瑶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点。
“不用不用，我现在住的那个山洞就挺好的。我住了这么久都有感情了。”在余二丫心里，那就算她的家。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那个狭小的山洞就是自己的窝。
“那里离大队太近了，你若是不想被抓回去，还是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为好。放心吧，我明天本来就打算上山去转转，到时候给你看看，哪个地方安全又合适。”
“最好临近水源，又有空地。这样你也可以自己种些吃的，再养几只鸡鸭。”有吃有喝，有营养补充，她再给余二丫准备一些东西，余二丫这日子也能过下去了。
再也不必下山来当小偷。
余二丫听得如梦似幻，还以为自己睡着了在做梦。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痛袭来，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遇到这么一个人，一个很好的人。
这个人愿意给她吃的，愿意帮她张罗住的地方。
余二丫感动得满眼都是泪水，她拒绝，但又舍不得拒绝。
最后才吐出一句话，“这，会不会太麻烦你？”
“放心吧，对我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儿。现在什么都要票，养个鸡鸭还有定数。到时候你在山上养了鸡鸭，给我留几只就成。我这人亏什么都不亏嘴。”
若程瑶什么都不求，余二丫还真的要打怵。
现在程瑶提了要求，她反而心里很轻松。
“今天晚上你在我这儿睡，明天早上你带着我上最高的那座山上看看。”
“可是那座山有点远。”
“就是因为那座山有点远，人迹罕至，对你来说才分外安全。你也不想在山上起个火，大队里就能看到吧。到时候还以为起了山火……”
不得不说，程瑶的考虑是十分必要的。
余二丫在山上弄吃的，只敢在山洞里折腾。
这一折腾，满山洞都烟熏火燎的，呛得人眼泪直流。
既然现在有机会过得更好，余二丫如何能拒绝？
程瑶一瞧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十点。“已经很晚了，你把锅里的温着的热水舀出来洗漱。至于碗筷，留着明儿个再洗。”
“不不不，我现在就去洗。”余二丫可没脸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结果连碗都不戏。
当下就拿盆舀了热水洗碗，当然，她更想用冷水洗，但装红烧肉的碗油大，现在天有冷着。
不用热水，还真的洗不干净。
见此，程瑶也没再坚持。
“今天你就在我家将就一晚上好了。不过我却是没有多余的房间跟被褥。”
接下来的时间程瑶还要继续修炼，自然不可能邀请余二丫睡自己的屋。
余二丫赶忙摆手，“不用的，我就在厨房睡一晚就好。灶间还有余火，我在拿儿反而暖和。”
“虽说我没有多余的被褥，但是我的旧袄子倒是可以给你一件。晚上那灶火你偶尔烧点，这样也能暖和。”
说罢，程瑶就进自己的屋里，找出了一套大棉袄。
“给，你换上，省得冻坏了。”
余二丫看着眼前几乎没有补丁的衣服，感动地稀里哗啦。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程姐。”余二丫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除了谢谢，她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真的是遇到好人了呐!
又是给肉吃，又是收留她给地方住，现在还给她衣服穿。
要是程瑶是她的家人多好，余二丫遗憾地想到。
程瑶可不知道余二丫心里在想什么，安顿好她之后，程瑶就回去自己修炼去了。
知青点那边，忽然程瑶原先睡过的那屋附近，又出现了一个黑影。
这个黑影鬼鬼祟祟的，似乎正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可惜知青点的人白天上工都累得够呛，夜里睡得沉，外面刮风下雪了都听不见。
哪里还能发现这鬼祟的黑影。
***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程瑶就收工起床。
去了厨房的时候，便发现余二丫已经少烧火煮着大米粥。
粥里头甚至还放了个鸡蛋。
程瑶挑了下眉，知道这些食材都是自己的。
“程姐，我……”擅自拿人家的粮食，余二丫很不好意思。但她想让程姐一早起来就有吃的，所以便大着胆子舀了米。
又想程姐吃好点，往里头放了个鸡蛋。
“闻着挺香的，味道一定不错。”程瑶笑着说道，一点责怪余二丫的意思都没有。
余二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后，便直接从后山的小道上了山。
因着余二丫的临时住所那边不顺路，于是她们就先去的深山那边。
随着时间流逝，余二丫气喘如牛，就跟风烛残年的老人似的。
“程姐，程姐你慢点儿，我跟不上了跟不上了。”就这还是余二丫咬牙，才跟了那么久的路。
“程姐，你的体力怎么这么好。”一路上，都没见程姐大喘气，顶多也只是额头冒了些汗。
不像她，走得气喘吁吁不说，身上后背上全都是汗。
“那是因为我吃得好，吃得多，你呀就是身体太虚了，以后多吃点好的补补就成。”
程瑶总不能说自己修仙之人，体力好是最基本的。
又见余二丫累得满头大汗，便示意对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你先坐这儿喝口水，吃点东西缓缓。我上前头看一眼。似乎不远处有一块空地。”
这深山老林的，余二丫哪里敢单独待着，给自己灌了一口水之后，赶忙跟上。
“程姐，我休息好了。你等等我。”
程瑶：“……”
成吧，反正也没多少路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这块空地其实挺不错的。又大又好。可惜太大太明显了，不适合你住。我看这儿怪石嶙峋，并没有野兽出没，你先坐着休息，我在附近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已经上到半山腰，再往上走可就是山顶了。
程瑶这一走，足足一个小时之后才回来。
期间余二丫提心吊胆一个劲的四处张望，生怕程瑶有个万一。
“程姐！你终于回来了！”经过一个小时的恢复，余二丫这会儿感觉自己还能爬一座山。
“嗯，运气不错，我找到了一处挺好的地方。那边有山泉不说，还有一个小池子。”
最令人惊喜的是，还有一个山洞。而这个山洞正好在背风处。
跟红星生产大队是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说红星生产大队那边，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端倪。
除非有人要爬到这半山腰来。
“真的吗？”余二丫惊喜异常，她是真的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般顺利。
“真的，比珍珠还真，咱们赶紧过去看看。要是你也喜欢，接下来就该置办一些得用的东西了。”
留给程瑶的时间并不多。
她是新来的知青，大队长他们三天的时间安顿好自己，顺便熟悉环境。
也就是说，后天她就要上工去了。
她仅有的时间，只剩下明天。
明天白天帮余二丫收罗一些东西来，再把东西送到山上，这事儿也就算办好了。
余二丫脸上都是笑容，跟着程瑶一脚深一脚浅来到了程瑶说的地方。
“哇，这个地方好好。”见到那泓清泉，余二丫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那边正好还有一个山洞，你去看看合适不合适。”程瑶指了一个方向，让余二丫去看。
“喜欢喜欢，实在是太喜欢了，这儿可比我先前住的地方好多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出没。”
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等下在这附近都撒上驱赶野兽的药粉，到时候野兽就不会进来了。”
“驱赶野兽的药粉？”余二丫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
“恩，是我自己做的，等下我就教你怎么做。”程瑶不可能天天上山上来。所以很多事情都要靠余二丫自己完成。
这驱赶野兽的药粉也就能维持十天半个月的样子，因此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重新撒上一遍。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合力把山洞给收拾出来，又捡了写枯枝点火烘烤山洞。
眼见日头开始偏西，程瑶才招呼余二丫下山。
回家之前，又去看了余二丫原来住的山洞。
“咦，山洞里没人了。好像是走了？”余二丫见山洞空荡荡的，惊喜不已。
要不是自己山洞被人占了，她才不会重新寻找住所。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自己的山洞被人占了，她也不能遇到程瑶。
跟程瑶成为了朋友。
程瑶仔细查看了下山洞内的痕迹，打破了余二丫的幻想。
“不，人还没走。应该是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程瑶这话让差点让余二丫跳起来，“什么，人还没走？那我怎么看不见那人留下的东西？”
“那不是你捡的柴火吧？”那柴火明显就是用刀弄下来的，余二丫手上没有工具，这柴火肯定不是余二丫收集的。
余二丫不用看都知道那不是自己拾的。
“那柴火还有这么多，显然那人还要住一段时间。”程瑶分析道。
“而且，这会对虽然熄灭了，可地面还是温乎的。说明人呢刚走没多久。行了，咱们赶紧走，省得让人家给堵了。”
程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赶紧余二丫离开。
余二丫想要把自己积攒的一些家底给带走，奈何程瑶不让。
只能眼睁睁的程瑶消除了她们来过的痕迹之后，就下山离开。
而就在程瑶跟余二丫离开没多久，山洞附近的林子里就钻出来一个瘦小的黑脸汉子。
这个汉子方耳阔口，塌鼻梁，眯眯眼，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除此之外，黑脸汉子手上还拎着一只野山鸡。
“嘿嘿，今天可算是能吃顿好的了。”黑脸汉子一边说，一边往山洞那边走。
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山洞还有其他人来过。
黑脸汉子又是生火，又是烤鸡，好一顿忙活。
等填饱了肚子，剔着牙，天已经完全黑透。
黑脸汉子眯着眼睛，一脸悠闲恣意，直到十来点之后，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行了，时间差不多，得出去干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