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证啦
  最终, 聂卫民还是选择了听他爸的话, 冷静一段时间。
  正好, 五月中旬的时候, 学校那边打来电话, 让他回学校一趟。
  他就离开矿区了。
  就在聂卫民既将要再回矿区的时候, 乌鲁那边打电话了, 洪进步说,必须得请陈丽娜过去,谈谈俩孩子的事儿。
  陈丽娜接电话的时候, 正在赶着刘小红给自己的服装拍照呢。
  模特实在太重要了,反正刘小红便宜,不用白不用, 不让她拍, 那不等于浪费资源吗。
  “小姨,要没人陪你去乌鲁, 我陪你一起去?”刘小红说。
  陈丽娜刚才在电话里跟洪进步委婉的说了, 聂卫民似乎没有复合的想法, 让他不如就算了, 不要再努力了。
  但洪进步执意要叫她去, 她正愁着呢, 就说:“实话跟你说,对方是卫民原来谈的那个女朋友,你去, 怕不太合适。”
  “洪九, 我认识的啊,当初在乌鲁考军事训练,我俩同宿舍住过三天的。”刘小红说:“没事的,我们一起去吧。”
  残酷的军事训练,事实上当时洪九根本就没有考,她连军训都没有列队,有她爸的关系,只在初训的时候,和最后分别的时候跟大家拍了个照而已。
  但她的军事训练考了满分,刘小红记的清楚着呢。
  虽然只是住了两夜,但是洪九连被子都不会自己叠,而是有女勤务兵来给她叠被子,可见她的面子之大。
  刘小红还回了趟家,然后,陈丽娜才带着她,俩人赶往了乌鲁。
  洪进步家里,洪九正在跟她妈闹呢。
  “我为什么要跟聂卫民订婚,我不订,除非他下跪来求我。”洪九说。
  洪进步说:“请谏我都发出去了,我天南海北的同学们到时候都要来,你说不订就不订,我面子往哪搁。”
  “你们自己干的好事,你们自己去跟你的同学们说,我不管这个,我只知道,聂卫民一点诚意也没有,我说了跟他分手,那他就该捧着鲜花,捧着巧克力在咱们家楼下跪上半夜,请求我的原谅,可他没有,他到现在音讯全无。”
  陈丽娜说:“他去北京了,而且,卫民脾气臭着呢,你让他跪在你家楼下捧着花,他会嫌丢人的,真的。”
  洪进步跟陈丽娜说:“小孩子的心思不必理论,你把他劝回来,让他俩订婚,好吗?”
  久招男也没有当初的盛气凌人了:“说让你做饭是我不对,就孩子,跟谁的姓不一样呢,我们家就这一闺女,说实话,进步这些年攒的家底儿可不少,那最后,不全是卫民和九儿的,对了,听说你最近企业困难,要不要我帮帮你?”
  “你们干公职的,能有多少钱,我企业资金缺口几十万呢。”陈丽娜说。
  久招男淡淡的说:“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我能帮你呢,不过,如果我帮了你,洪九就得在你的企业里占股,这个,是必须的。”
  陈丽娜笑的很是无懈可击:“没事,我挺得过去。”
  但她觉得,久招男的口气也太大了点儿,几十万的话头都敢接。
  “卫民呢,从小就是惯坏了的孩子,他是会帮我烧火,劈柴,但那得他高兴,他要不高兴,什么都不会干的,我养大的儿子我清楚。你说让他哄姑娘,他是真不侍,他那人吧,特要面子的。”陈丽娜又开始她那套劝分不劝合了:“要不你俩就分了吧,我家那臭小子,真配不上洪九这么好的姑娘,真的。”
  洪九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妈,我要的是一个像长辈一样能包容我,爱护我,回家给我做饭,我想喝水,他立刻会把水端来,晚上会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哄我入睡的男人,聂卫民明显不是,你不要再美化他啦。”
  “他不止不会给你做饭,嘴挑的要死,回家就要吃饭,你如果做不好,他还会跟你发火,就算不发火,也会冷战个四五天,动不动就耍小脾气,做事情从来不跟人商量。”陈丽娜说。
  洪九立刻点头:“阿姨你说的太对了,聂卫民完全不会体贴人。”
  “那就是只臭青蛙,还是最癞最癞的那种,咱不要他了,行吗?”陈丽娜问说。
  洪九给她妈厉目瞪着,不敢说不要,但提起了苛刻的要求:“除非他能答应,结婚后会永远宠着我,每天给我做饭,每天都要哄我入睡,早晨再温柔的把我唤醒,把早餐端到桌上,不论俩人有任何矛盾,他都无条件的屈从于我,我就跟他订婚。”
  她边说,久招男边点头:“这些要求不过分,我们的家产将来全是聂卫民的,他必须给九儿最好的一切。”
  陈丽娜揉着鬓额说:“我儿子没教育好,我估计他做不到,真的。”
  久招男给陈丽娜气的没办法,说:“小陈,你再年青也是婆婆,能不能不要这样,你现在该帮的,是好好劝劝你家卫民,让他在结婚之后,能对我家小九好一点,总是说儿子不好,这我很生气,因为,儿子没教育好,就是你失职。”
  陈丽娜摊了摊双手,说:“我以为把他养大就行了,确实没想过该教他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洗衣服,做饭,搞卫生,要真成了家,这些全是工作,你们要去了冬风市,是不能带阿姨的,没人帮你们做这些,你们最好也商量好,这些事儿该谁做。”刘小红突然就说。
  洪九使劲点头:“在国外我有阿姨做卫生,要真过二人世界,这些事儿反正我是不会做的,卫民要不做,那我们还结的什么婚,不结。。”
  “你爸要请那么多人,我看你敢给我闹。”
  “洪九需要的,是一个能理解她,体贴她,宠爱她的男人,显然聂卫民并不是,他从小学习就好,父母又惯他,骄傲的跟只小孔雀似的,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他自己,他还需要人宠着呢,怎么可能去宠别人?”刘小红紧接着说。
  洪九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
  “这女的谁啊陈丽娜,你带她来干啥?”久招男说。
  陈丽娜面无表情的解释:“我大姐家的闺女。”
  “事实上,真正懂得绅士风度的西方男人,或者说西化的男同志更适合你,父母的话可以听,但幸福,总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刘小红对洪九说。
  洪九吧,和聂卫民谈恋爱,真的一大半都来自于父母的鼓吹和怂勇,这会儿已经开始打退膛鼓了,连连点头。
  久招男一看自家闺女完全不接招,直接气疯了:“没有我们进步在上面努力,让聂卫民就在基层熬一辈子吧。这婚,我们也不订了。”
  刘小红说:“抱歉,聂卫民确实会在冬风市扎根一辈子,但阿姨你确定,冬风市的升职任免,洪叔叔能插得上手?”
  久招男脸都不要了:“怎么插不上,只要我们想管,他就一辈子都甭想出人头地。”
  “我们是科研人员,你干扰得了普通系统内的人员升职,你能干扰我们的科研研究?”刘小红再问。
  洪进步捂都捂不住久招男的嘴,她说:“怎么就不可以,只要我想干涉,我会有很多种办法,我就要聂卫民一辈子都不得志。”
  “阿姨,你要说你是因为生气而说这番话就算了,但你要说你是来真的,那就对不起了……”刘小红从包里掏了只录音笔出来,在手中扬了扬,说:“但凡我们工作组的工作中出现任何组碍,我会把这个录音,直接通过领导,交到中央领导层的。”
  “小同志,你久阿姨只是开玩笑而已,这个录音笔你不能带走,把它留下。”洪进步毕竟一直在公安系统,突然的,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刘小红把录音笔递给了洪进步,但同时说:“叔叔,这个可以销毁,我有同频段的另一份,你是不知道我藏在什么地方的。”
  洪进步气的,扬着录音笔,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才好。
  卫星上天,载人航天,那是举全国之力而在推进的大项目,但是,真要有小人想从中搞出一丁点的阻碍来,冬风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论他们聪明,或者无知,或者位高权重,他们一旦起了这种心思,就是在跟整个国家机器作对。
  陈丽娜也说:“洪部长,我也觉得,你家属缺的不是一个女婿,而是最基本的素质,您是位高权重,孩子们谈恋爱呢,显然也是你一直在给洪九施压的缘故,当然,我家卫民也有他自己的不对,但不论怎么样,俩孩子顶多也就拉了拉手,你们就要为这个干扰他的前途,我就说句实话,聂工也不是上面没人,他是谁的学生,你们都清楚。卫民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孩子,您啊,保重您自个儿吧。”
  洪进步两口子对视了一眼,这叫什么,没偷到羊还惹了一身的骚。
  以为陈丽娜辞了公职没啥好怕的呢,这下倒好,人家直接搬出大领导来了。
  俩人从洪进步家出来,陈丽娜开上了车,就说:“刘小红,你可以啊,还备着录音笔呢。”
  “洪部长不是一般人的小陈阿姨,他曾经是管塔里木监狱的,又在自治区公安厅工作过那么长的时间,现在又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卫民惹了他家姑娘,又不跟人家结婚,人家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刘小红扬着另一只录音笔说。
  陈丽娜拍了拍这姑娘的肩;“丫头,你可真是个人材,就是对于聂卫民,未免太痴情了点,他就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
  聂卫民从北京到乌玛依矿区,刚下飞机,就见机场大厅里,站着个姑娘。
  她头发卷卷的披散在肩上,穿着件他特眼熟的花裙子,显然,这是在等他的。
  他一直记得,刘小红这样样子,似乎自己在哪儿见过。
  哦,对了,那是陈丽娜在农场工作的时候,开完联谊会,第二天一早,他在湿潞潞的白雾中醒来,她就穿着这样一条裙子,在雾蒙蒙的草地上,给了他一束花。
  刘小红深吸了口气,说:“我们要的,是最纯粹,最质朴,对于我们所进行的事业没有任何怀疑的人,洪九不适合冬风市,就算你勉强让她去了,很可能一次学术交流或者出国访问,她就会给我们冬风市造成严重的,不可估量的损失,虽然她的政治审查因为她爸的干涉通过了,但她本身的信仰并不坚定。”
  “她的专业能力是不可否认的。”聂卫民说:“就是娇气了一点,当然,在美国五年,那是一个完全自由,随意放松的社会,说实话,我有时候自己都很难适应,国内这种特别形仪式化的社交,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
  “因为目前除了苏美,共和国是这个星球上,第三个准备载人航天的国家,你忘了吗?小时候你说,早晚有一天,你要把五星红旗插到月亮上去。创造历史,从来不是平凡人的事。”刘小红说。
  从机场出来后,聂卫民还是去了一趟洪进步家,想跟洪九道歉。
  不过,洪进步全家并没有给他开门。
  而等他把电话打到北京洪进步家的时候,洪家的阿姨告诉他,洪九已经再度出国了。
  是的,原本有一个威猛,阳刚而又帅气的美国白人男孩子一直在追洪九。
  洪九在选择了聂卫民之后,也不止一次的跟他念叨,他要对她不好,她立马就跟他分手,选择那个白人男孩。
  毕竟,白人男孩可比聂卫民惹眼多了。
  聂卫民抱着电话想了很久,对洪家的阿姨说:“阿姨,记得转告洪九,一定搞清楚,那个男孩是因为洪九本人,还是因为她爸爸的职位才追她的。弄清楚这一点,于她和这个国家,都特别重要。”
  当重新回到共和国,在资本主义国家渐渐松懈的那些螺丝,也就一颗颗的,给拧紧了。
  聂卫民得学着重新适应回这种紧张的,内敛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行事和作风。
  他仔细想那个白人男孩,就会觉得,有颇多的疑点。
  比如说,他的父母正在致力于推进很多美国电子产品中国化的贸易 ,而洪进步,似乎正好能帮得上他们这个忙。
  要求婚,聂卫民没好意思自己去,是让陈丽娜先打电话问刘小红的,她答应了,聂卫民才去的。
  农场,五月,晨雾。
  刘小红就在1号农场的大门前等他呢。
  地窝子,昨夜才下过雨的,湿潞潞的早晨,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微卷的长发披散着。
  刘小红一直在笑呢,也挺羞涩的。
  两只眼睛漂亮的,就像那一回去领/养她的时候,穿过陈丽娜的胳膊,聂卫民看到的好样。
  想了半天,聂卫民说:“咱们往后就是革命伴侣了,以后家里的碗我洗,我把初中三年的碗都给你洗回来,成吗?”
  如果真的能做到,事实上婚姻中,这是最动听的求婚词。
  他曾幻想过跪地求婚,也曾想过,说点动听的求婚词。
  但事实上,中式的,传统的,内敛而又含蓄的方式,才是最适合他的。
  他背着手,把装钻戒的盒子递到刘小红手里,说:“我现在已经会自己洗袜子了,你的,我也会帮你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