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2)
  我们会和立方舟赌,然后,让他们血本无归。
  你尽可以站在他们那边,但是,在你看到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后,我希望你重新做一次选择。
  你的目的,就是要成为胜者,不是吗?那在哪一队获胜,又有什么要紧?
  那声音越放越低,几至于温和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如梦里还有两个空缺的席位,你怎么知道其中一个位置,不是我们特意为你留的呢?
  你和唐宋,都是我们重视的,我们不会轻易放弃你们。
  你好好想一想。不用急着回答我。
  说罢,那声音便自行消失了,和它来时一样毫无痕迹。
  元明清神色如常地走出了盥洗室,对李银航平静地点一点头:水很热。可以擦洗一下。
  在此之后,他一直没有发声。
  直到夜深时分。
  元明清望着漆黑中依旧能辨出华丽轮廓的穹顶,难以入眠。
  他的瞳色里沉淀着浓重的黑,让人难以辨认其中的情绪。
  如那道充满蛊惑性的声音所言,他想得很认真。
  想他的前路,想未来,想唐宋。
  因此,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在沉沉的夜色中,江舫淡色的眼珠正一错不错地锁定在他的侧颊上,似笑非笑,似乎透过了他的颅骨,看到了他如今正激烈沸腾着的思绪。
  纸金昼短夜长,十点日出,十五点日落。
  五个小时的白昼,是供惯于夜行的生物们觅食的时间。
  在稀薄的日色被夜色吞没,当声色犬马的气氛开始在街道间扩散,纸金便要按惯例,开始经夜的狂欢了。
  不过,这是过去的荣光了。
  今日的斗转赌场,和昨日一样,门庭冷落,客人寥寥,有几个胆大的。
  昨天,立方舟因为购买了斗转的入场券,积分降低800,分数一度落到了如梦之后。
  但经过一日结算,曲金沙倒扣了不少积分,又落到了立方舟后面。
  但总归都是合理范围之内的起伏。
  其他玩家虽说被这基金曲线一样的波澜起伏撩拨得揪心不已,但整体情绪还算稳定。
  他们还有整整48个小时可供观望。
  斗转之内,空调长久开启,玻璃吸饱了冷空气,像是一块天然的冰垫。
  南极星趴在玻璃上,低头望着马路对面咖啡厅里的邵明哲。
  它微微歪头:唧?
  除了好奇的南极星,没人发现邵明哲的到来。
  如梦这边,果然出现了麻烦。
  江舫为高维观众的愤怒留足了充足的发酵时间。
  高维观众组织了一支现场观摩队,直接要求进入《万有引力》游戏总部,对转播的各个环节进行转播,在双重监督下,避免游戏作假。
  《万有引力》运营官方本来就被作弊的丑闻缠身,如果拒绝,只会让质疑愈演愈烈。
  不得已,刚刚成立的信息组、弹幕组灰头土脸地原地解散,当夜的梦里都充斥着恐怖的温州话。
  但时间同样也站在了如梦这边,
  经过一夜的恶补和实操,如梦已经对赌场内的各项设施和规则烂熟于心。
  他们甚至连夜拿着官方的注音词典,恶补了温州话,自认为再也不怕江舫和曲金沙暗通款曲,互打暗号。
  他们越是补习,越是成竹在胸。
  机器类的赌博道具,他们可以在背后操纵胜率。
  而需要当面博弈的,他们也有各种各样可以依赖机器的出千技巧。
  而且,虽然失去了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但他们依然有一个可以和他们共享视野,帮他们出谋划策的智囊团。
  立方舟根本就是一对多。
  这样想来,他们最多小输而已。
  胜利的天平,向如梦倾斜的。
  因此,他们相当气定神闲,带着几分天然的蔑视,看着江舫领着南舟,在空置的机器、牌桌前都逛游了一遍。
  戴学林好整以暇地问道:还要看多久?还不赌吗?
  江舫笑着对南舟一耸肩:真心急啊。
  话是这么说,如梦和立方舟,终于在一张牌桌前相对站定,准备正面对抗了。
  南舟率先发问:曲老板,在斗转赌场里,只要是有价值的东西,什么都可以用来兑换筹码,对吗?
  是的。曲金沙点头,表示了赞同,道具,技能卡,只要是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用来兑换筹码,买定离手,没有反悔的机会。
  进入斗转赌场的赌徒,往往赌红了眼,急于翻盘,自然是手里有什么就赌什么。
  曲金沙也自然是有什么收什么。
  那第一轮,我们就先赌点有意思的吧。
  江舫修长的手指搭在镶嵌了柔软天鹅绒的桌边,轻巧地一敲。
  啪嗒。
  他神色平和,语出惊人:曲老板,你觉得,人的一双手,能换多少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
  舫哥:我们先玩个大的热闹热闹w
  第217章 斗转(四)
  戴家兄弟对视一眼。
  因为要求唐突,赌注离谱,他们并不恐慌,只是单纯感到困惑和好笑。
  曲金沙则袖着手,对江舫的要求也丝毫不感到有什么意外。
  因为面部肉感丰富,他的皮肤缺少沟壑,眼角淡而细的笑纹配合上红润的面色,显得他异常柔和坦然。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话和他的表情,才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反差。
  他一副习以为常的口气:赌谁的?
  曲金沙对江舫提出活体筹码这一点,并不惊讶。
  因为这本来就是斗转赌场的私营业务之一。
  而江舫也显然对此早有耳闻,或者是猜测。
  他将双手举到耳边,翻了个正反面:我的。
  虽然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但我们斗转对所有客人都一视同仁的。
  曲金沙遗憾地摊了摊手:每个客人,一双手价值20000点积分,腿价值20000点,可以拆开单个售卖。不过,一般说来,我们比较推荐典当内脏,除了心脏价值50000点积分外,每一个器官的均价都是10000点。
  南舟提问:这也是日结算吗?
  是的。曲金沙说,会在一日结束后,对胜负进行统一结算。
  南舟再度提问:会痛吗?
  曲金沙笑答:我们的npc都是专业的,而我们的客人呢,往往也都是不服输的,输掉了手,就押上脚;输掉了脚,就押上内脏、心脏。这样一天累计下来,整个人就输掉了,也就无所谓切断手脚、摘取内脏的痛苦了。
  说这话时,曲金沙人始终是笑着的,温暖纯善,笑得旁听的李银航鸡皮疙瘩一层层往外泛。
  她先前对斗转赌场的吃人属性一直是一知半解。
  甜香的糕点、柔软的床铺、热闹的众声喧哗,只是让它的齿锋看起来不那么狰狞的伪装罢了。
  大概也正是因为时时刻刻充斥着这样反转和残忍的情节,斗转赌场本身,实际上就是一座富丽堂皇地矗立在安全点正中央的大型副本。
  似乎是看出了李银航的忌惮,曲金沙面向了她,温和地解释:开门是客,既然客人有想要拿身体换筹码的需求,我们做生意的就该满足,不是吗?
  李银航并没有感觉被安慰到。
  而另一边的戴学林已经没了耐心。
  他冷冰冰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不要自说自话。我们有积分,你要是不舍得积分,那就赌你自己的手,我们不必要和你对赌这么无聊的赌注。
  嗨呀。活跃一下气氛嘛。
  江舫的语气自然一转,切入了撒娇的频道:这也是一条很有用的路嘛。就算输光,还有自己当赌注,总归能翻盘不是?
  戴学林不为所动:先决定赌什么吧。
  江舫露出了一点讶异:啊,这可以由我们先决定吗?
  口吻茶里茶气的,但凡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在装腔作势。
  和人类打了这么久交道的戴家兄弟也不能例外。
  戴学林麻木着一张扑克脸,高傲地点了点头:可以。这一轮的决定权在你们,下一轮赌什么,再由我们决定。轮番来。
  江舫把手指搭在了唇边,轻敲了敲:这样啊
  南舟望着江舫,同样冷淡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红晕。
  可爱。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很喜欢这个样子的江舫。
  然后他就被江舫抓了出来。
  江舫问他:想玩吗?
  口气就像是游乐园里询问情侣要不要玩摩天轮一样轻松。
  李银航喉咙一紧,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一边的元明清。
  她昨天半夜夜不能寐,盘点了半天局势,还是觉得元明清不可靠。
  当初在降头幻境里,元明清是为了见神投诚,并误以为此处是pvp的副本,才杀了唐宋,铸下大错,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和他们缔结了盟约。
  可这盟约相当脆弱。
  因为元明清最大的担忧,就是高维和他签订的那纸合同。
  那能将他的百年光阴都葬送在数据垃圾里的惩罚条款,他背负不起,所以才寄希望于通过胜利来解除契约。
  然而,只要高维向他抛出橄榄枝,表示愿意不追究,元明清不是没有再度倒戈的可能。
  偏偏这种话不能摆在明面上谈。
  人心本就幽暗微妙,高维人也拥有和他们近似的情感。
  元明清倘若真的动了这种心思,一旦己方将怀疑宣之于口,他不仅不会承认,而且只会对他们本就脆弱的合作关系起到反作用。
  不过,元明清也不是傻瓜。
  现在立方舟的竞争队伍只有如梦。
  没有八九成的把握,他不会轻易倒向如梦的。
  他现在怕是正在观望之中。
  如果,赌局的局势利好如梦,他的选择,就真的很难说了。
  所以,李银航认为,他们对如梦的第一局,一定要慎之又慎,最好是由江舫亲自出手,起码赢下一局。
  至少现阶段要稳住元明清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她没想到的是,面对一着不慎就会有所失的局面,南舟表现得比她还轻松。
  他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听到他应承得如此痛快,连元明清嘴角都没能忍住,抽动了一下:
  至少问问赌什么再答应啊。
  江舫温柔地拍拍南舟的脖颈,转向了戴家兄弟:我们赌轮盘啊。
  这回,轮到戴家兄弟和曲金沙各自一怔。
  轮盘赌可是赌场老板最喜欢的赌局之一,喜爱度大概仅次于老虎机或者小钢珠机。
  红黑相间的赌盘,上面刻有036,一共37个数字,一经启动,放在上面的小钢珠便会在高速转动中掀起一番心跳的狂浪。
  跳动,旋转,最终定格在某个数值上。
  赌徒们押的就是最终的数值。
  一旦赌对了,就是1赔35,看起来是一笔丰厚的报酬。
  有一帮赌徒自认为聪明,可以玩弄数字,拿着一串数学公式煞有介事地算来算去,认为自己能把握到规律。
  但实际上,赌局的数字,是能由赌场在下筹前直接锁定的。
  不过,谁也没有对江舫的选择提出质疑。
  戴家兄弟认为江舫是自寻死路,他乐意送死,他们当然不介意推他一把。
  曲金沙则是知道自己的工具人身份,没什么置喙的余地。
  他抬手召来了远远站着、观望情势的叠码仔:给客人发筹吧。
  叠码仔是曲金沙雇佣来的玩家,在突变的形势下,早没了平时游刃有余的样子,瑟缩着不敢靠近,站在十步开外,期期艾艾地询问:几位客人要兑多少?
  戴学斌:1万。
  5万,怎么样?
  江舫笑眯眯地张开了手,像是张开了一张漂亮的网。
  他的笑眼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意味:一口气赌一颗心脏的价格,多有意思。
  叠码仔一时僵住,目光在两队人间瞟来瞟去,不知如何是好。
  戴学林和江舫对视片刻,觉得他狂妄得好笑:5万就5万。
  他既然愿意死,那就赌好了。
  当双方同时敲下界面上弹出的确认兑换的按钮时,大量的筹码从兑币口涌出。
  沙沙沙,沙沙沙。
  让人头皮发麻的塑料筹码摩擦声,让赌场陷入了一片持久的死寂。
  赌博的规则和他们初入赌场时差别不大。
  筹码共分三色,最大面值的红筹代表100点积分,蓝筹是50点,黄筹是10点。
  500枚鲜红筹码整齐地堆码起来,各自躺在了银质的小盘子里。
  然而,积分的变动,落在世界频道里正密切关注着分数变动的玩家们眼中,不啻于一场大地震。
  快看立方舟和如梦的积分!
  立方舟掉了50000点!
  !!!!!
  如梦也少了50000点!
  他们在赌吗?
  完了,人说十赌九输,那赌场可是曲金沙开的,这能赢吗?
  有什么完了的,这不是刚刚好吗?难道立方舟获胜对我们是好事?追击战的事情你们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但我也不信一个开赌场的获胜对我们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