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1)
  想到这里,他双手插入口袋,静静跟上了南舟。
  第109章 脑侵(二十二)
  森林的格局,和他们前两次走过的相比,出现了变化。
  走出一段距离后,道路逐渐变得狭窄幽深。
  树冠密迭,疏条相映。
  如果不是可以从光斑的落点依稀判断出时间,现在的森林,看起来简直与深夜无异。
  树藤虬结如蟒,密密交结,分割出数条小道。
  这条时间线里,这片森林的归属权应该还在女巫手里。
  这样一来,难怪两个孩子会在森林里迷路,被导向糖果屋。
  好在南舟走过两次,方向感也不差。
  他捡了根木棍,一面拨开因为长期置身阴影而略显干枯的树藤,一面用棍尖准确寻觅树叶筛下的林光落点。
  日头移动的速度是正常范畴内。
  只要他们持续向前,找准方向,就一定能走得出去。
  南舟走在前面。
  江舫跟在他身后,异常安静。
  他们的脚步落在地上,一前一后。
  关卡并不难,难在过关如同氪命。
  神经性的饥饿,让南舟觉得自己的胃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洞。
  几口苹果落在胃里,就像是落入一片不见底的深渊,在腐蚀性的胃液中嘶嘶燃烧一番后,就消失殆尽。
  但南舟不能停止进食。
  他有感觉:如果一口不吃,强行挺住,他的胃会饥饿到自己吃掉自己。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饥荒折磨,饶是体质强悍如南舟,也有些受不了。
  可南舟这一路走过来,吃了三个苹果,却没听到身后的江舫吃哪怕一口东西。
  南舟想,这样是不行的。
  然而,因为猜测生出了一些不安的屏障和隔阂,南舟并没有说话。
  经过内心评估,他认为江舫有能力照顾好他自己。
  不过,走出一阵后,南舟感觉到,江舫在一步步踩着自己前进的步伐。
  自己的脚刚挪开,他的脚就跟了上来,蹭一下他的裤脚,挨得很近,像是怕自己丢了一样谨小慎微。
  这状况就有些不寻常了。
  于是,南舟背对着他,向后去够江舫的手腕:怎么
  下一刻,南舟觉得指腕倏然一紧。
  天生的危险雷达,让南舟猛地提起全神戒备,被束缚的手掌顺势回抓住身后人胸口处的衣物,将袭击之人的身躯推撞向一侧的樟树。
  返身突袭!
  可当发现那个无声发动袭击的人竟是江舫时,南舟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无余力收拳,他索性一拳砸在了江舫耳侧的硬树皮上。
  树皮内部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摧折声。
  当江舫的后背撞上树干时,他恰将手中环套着二人手腕的choker抽缩至极限。
  树叶纷扬而下,簌簌落在二人肩上,一时雪降。
  南舟的左手,就这样与江舫的右手牢牢绑缚在了一起。
  choker上银质的装饰,卡在了南舟腕侧的小骨头上。
  皮质的带子内侧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贴着南舟的皮肤,驱使着他的脉搏都跳得快了许多。
  这对南舟来说更加不寻常。
  南舟一时困惑:
  南舟:舫哥,你在干什么?
  江舫的脸颊微红,额角滴汗,嘴唇的血色尤其充盈得厉害,热烈得和他向来的克制格格不入。
  连江舫自己似乎也不能适应这样的改变。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
  他嘴唇微微嗫嚅,睫毛沾着淡淡水汽,愈发显得他上唇中央的那一点弧度清晰诱人,想让人踮起脚来好奇地尝上一尝。
  看样子,他好像是在和身体的某种根深蒂固的本能作斗争。
  二人近在咫尺。
  南舟能感觉出,他眼前的这一颗心脏跳得又沉又快,鼓噪、叫嚣、搏动。
  听着这样不安的心跳,南舟真心实意地担心江舫是罹患了心脏病。
  解下了choker后,江舫颈间的陈伤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他身上投映着斜斜筛投下的林光,将他颈间的刺青轮廓映得格外鲜明。
  km。
  这是江舫父亲姓名的缩写。
  这是他对爱情的印象,是疼痛、恐惧、至死不休的情感图腾。
  南舟抬起生长着蝴蝶刺青的右手,帮他掩住了这道伤疤,眉心皱起:怎么了吗?
  江舫低着头,沉默且一心一意地用choker把自己和南舟的手进行反复加固。
  南舟:?
  南舟不大理解他这个动作的含义,猜想道:这样会让你感到安全吗?
  江舫终于开口了:嗯。要绑在身边。
  南舟:为什么?
  江舫:怕你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南舟诧异却认真地回应:不会的。我就走在你的前面。
  不够。
  江舫靠在树上,一只脚向前虚虚抵住南舟脚尖:我想要绑住你。锁住你。囚禁你。让你哪里都去不了。
  南舟:为什么?
  江舫垂下眼睫:因为你不是真人。你随时可能因为系统错误的修正离开我。
  南舟一怔。
  这样的开诚布公,不像是江舫。
  江舫似乎猜出了南舟的心思。
  他抬起眼睛,直视南舟。
  被汗水沁得微湿的一缕银发垂下,暧昧地贴在了他的眼侧:我喝了真相龙舌兰。
  南舟啊了一声,想,这么饿的吗。
  江舫微喘着,拉过南舟覆盖在他颈侧的手,转贴上了自己的心口:所以,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江舫:现在,我说的都是实话。你问我问题吧,什么都可以。
  尽管这是在游戏进行中,尽管他们需要尽可能地节省时间,但南舟经过短暂思考,还是接受了这一提议。
  他们的心结总归需要释开。
  他们还有三局游戏要面对,如果一直拖到副本结束再解决,以江舫的性格,可能也就是笑一笑,就草草揭过去了。
  到那时,他们只能互为谜面,继续猜着彼此的谜底。
  南舟不喜欢这样。
  南舟定下了心:舫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是不是?
  江舫:是。
  南舟:一直知道?
  江舫:从一开始就知道。
  南舟:《永昼》?
  江舫:是,《永昼》。我读过你。你是
  江舫的唇齿间带有龙舌兰的余香,但他并没有真正地醉倒。
  此刻,江舫的思维非常清晰。
  他能听见并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他控制不住。
  因此,他尽管面庞涨红,满心羞耻,咬得舌尖发苦牙根发软,还是无法抵御那一颗沸腾在他胸膛偏左的真心。
  江舫说:你是我的童话故事。
  他认真地阅读过他。
  在灯下。
  在日光下。
  在黑暗里。
  南舟的面容,南舟的故事,作为他的一点慰藉,照亮了他那些无光的岁月。
  他们最亲密无间的时候,距离只隔着一张纸。
  他们最陌生的时候,曾隔着一整个世界。
  小时候,江舫把南舟视为童话里亟待拯救的公主。
  后来,南舟的存在,成为了他的心友。
  他让江舫知晓,世界上不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孤独。
  再后来,他成功见到了南舟,却发现,他既不是公主,也不是心友。
  南舟是超过他一切想象和理智的存在。
  南舟:你知道我是什么,不会怕我?
  江舫:我没有害怕过。但我抗拒过。
  江舫:因为你不是人类。我们,没有未来可言。
  说到这里,江舫的语气带了一点困惑:我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可和你在一起,我开始想得太多,却做得太少。这是不正常的,这不是我。
  所以我想,我是疯了才会这么喜欢你。
  南舟微微睁大眼睛。
  江舫咬住了嘴唇,深藏在癫狂下的清醒和理智在作祟,却还是压不住真相龙舌兰强悍异常的酒力。
  他用乌克兰语呢喃出两句该死。
  喜欢。江舫不受控地低语,我非常喜欢你。
  南舟的心境豁然开朗。
  他的好奇心很强,心里本有千万个问题想问,但得到江舫不讨厌他的答案,他突然就安心了。
  南舟认真回应道:嗯,我也是喜欢你的。
  你是我最见过最有意思的人类了。
  聪明的、不害怕他的、会撒娇的、捉摸不透的人类。
  江舫:所以,我做了选择,我许了愿,我找到你了。
  我想重新做回你的朋友。
  不要说这样轻浮的话。
  提到朋友两个字时,南舟严肃了起来:我们还不是朋友。
  可眼见江舫表情流露出不加掩饰的伤心,南舟想了想,宽慰他道:也许将来会是。
  很快,南舟就又找到了另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你做了什么选择?许了什么愿?
  被酒力俘获的江舫想要张口。
  然而,奇怪的是,这个真相于他而言,竟然是比喜欢还难说出口的内容。
  南舟发现,他在竭力抵抗酒力的影响。
  一双唇抿得发了白,齿关咬得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声,可他还是一字不肯出。
  南舟更加好奇。
  他不知道江舫这样费力的隐忍和抗争是为了什么:你
  下一秒,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江舫的嘴唇倏然贴上了他的唇畔,带着紧绷过度的颤抖和热度。
  贴着他的皮肤温热地起伏,好像在与他一同呼吸。
  南舟懵了一刻,眼睛定定望了他一会儿,便伸手搂住了江舫的脖子,和他绑缚在一起的手沿着身侧缓缓垂落。
  他困惑地迎合着这个吻,并试探着探出舌尖,顶了顶江舫的唇角,又碰了碰他刚刚悄悄觊觎了一会儿的唇珠。
  和江舫身上的筋骨不一样,他的嘴唇格外柔软温暖。
  像是一张网,轻柔地捕获了他,拉扯、包裹着南舟,和他一起下沉。
  当二人唇齿终于分开时,南舟关心地问他:你已经饿成这个样子了吗?
  江舫把脸压在南舟肩膀上,脸颊上灼灼的热度几乎让南舟有了被烫伤的错觉。
  南舟却很严肃地把他的脸扳正,逼迫他正面自己。
  确信他没有什么狰狞失控的异状,南舟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还以为江舫饿急了,想要吃掉自己。
  现在江舫的神情已经正常了许多。
  南舟摸了摸自己发热微肿的唇角,持续发问:这样碰一碰,就不饿了吗?
  可江舫没有诚实地回答他。
  真相龙舌兰的效用,可持续十分钟。
  酒劲儿已经过了的江舫:
  现在的他不仅不大想面对现实,还想再灌下半瓶。
  偏偏南舟还平静地望着他,耐心征询他的意见:那你吃够了吗?
  南舟不大理解江舫眉眼中沉沉的光色和挣扎,以及脸颊上漂亮的羞色。
  见他还在犹豫,南舟踮了一下脚,主动亲吻了上去。
  南舟觉得这样的方法很有效。
  比如现在,他的胃里就感觉柔软舒服了许多,好像有细细的翅膀拂在上面。
  温暖、酥痒、满足。
  很舒服。
  如果这样可以缓解饥饿感的话,南舟还可以再让他吃两口。
  作者有话要说:
  南舟,挑逗的王.jpg
  第110章 脑侵(二十三)
  南舟很快察觉到江舫几乎快要燃烧起来的耳垂和隐隐咬起的齿关。
  他猜测道:酒劲过去了吗?
  江舫轻咳一声:嗯,过了。
  南舟:哦。
  南舟:那你还要吃吗。
  江舫迅速整理好自己的狼狈,恢复仪容。
  眼尾濡湿褪去,凌乱的头发规整回原位,他重新恢复成了绅士、清醒、理智的模样。
  南舟好奇地旁观着他的一举一动。
  等到他垂下手来,他叫了他:舫哥。
  江舫得体应道:嗯。
  南舟的嘴唇被润过一点,还泛着淡淡的光,让人忍不住就把目光聚焦在那里。
  南舟:以前我就一直在想,你跟我组队,究竟是想要什么。
  南舟真诚道:现在我明白了。你想要的原来是我。
  江舫一个没忍住,剧烈呛咳起来:
  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想继续堵住南舟的嘴。
  好在相较于之前,眼下的想法只算是轻微失态,还可以控制。
  江舫理了理衣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南舟:嗯?
  江舫微微错开脸去:你不要
  不要当真。
  不要当做是承诺。
  那不是应该说出口的爱恋。
  万千句否决的话就悬在舌尖。
  而南舟沉静清冷的目光正落在他脸上,不偏不倚,专注认真。
  不要忘。
  江舫将目光对准南舟,确保自己咬字清晰,逼自己不许反悔,要记得清清楚楚的。
  南舟:嗯。我会的。
  南舟想了一想,反问道:这么说来,以后,你就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