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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戴志威胁林春陪他跑三千米,曾说他叫过叶芝帮忙,让林春和陈秋合好。林春事后半信半疑的找叶芝,她坦然说:「戴志的确有找我帮忙。你还记得这本书是我提议用的吗?陈之藩的《剑河倒影》。原因是戴志知道陈秋也读过那本书。他叫我在早会分享那天请假一天或半天,为你们製造机会,结果陈秋就真的代我上台。」
  「是陈秋的意思吗?」
  「不,这全是戴志的意思,他说你跟陈秋吵架,叫我帮忙。」叶芝微笑说,一顿,又说:「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你和他又像之前一样,天天黏在一起。」叶芝其实长得颇清秀,只是眼睛幼细,不符合时下的审美观,她笑起来时,眉梢若有若无的垂下来,配着那瞇成线的眼睛和小巧的菱唇,有点似粤语残片中的悲苦角色。
  林春衝口而出:「那么……《孽子》那本书……也是戴志要你跟我说的吗?」说完后,他倒抽一口气,真想立即打自己的嘴巴。叶芝扬起眼,那总是漾着忧鬱的眼睛透着疑问:「不是,为什么你会这样问?我最近确实是看过这本书,觉得很不错,才问你有否看过。我们之前都常常讨论书。」
  「那又是……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林春避开叶芝的眼光,在女人面前他就不自在。无论是母亲、叶芝、还是班上余晓盈那群泼妇。有时女人故意表现得粗枝大叶、迷迷糊糊的,可是关键时候,她们的感觉比雷达更敏锐,你一表现出丁点的不妥之处,她们便会像猫盯紧老鼠般注视着你,等你一不察觉便攻击你。
  「难得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就好好把握吧。一个人可以活得好瀟洒,但有时难免会寂寞。」叶芝收起笑容说着,她有一个习惯,当她讲完要讲的话后,眼睛便缓缓低垂,不再望着你的脸庞,散发一种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林春不知道叶芝有否察觉他和陈秋的事,可他猜戴志应该是知道了,只是知道得是多是少的问题。然而,戴志在他面前也没刻意提起什么,所以林春也只做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有一件事明明大家都知道,可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说出来的人,因为一说出来,便会打破某种平衡,事情不放上台面,反而能和平相处。这是心照不宣的、公开的秘密。
  林春有问过叶芝,为什么她要帮戴志。叶芝反问他:「做事一定需要一个理由吗?反正无伤大雅,出手助人,成人之美,也是美事。」对林春而言,叶芝就像一阵清风,没有什么特别,可有时吹拂面上,倒带来一种柔柔的清凉。
  关于这件事,林春事后有跟陈秋说过,陈秋咬着手指说:「好啊……好啊……戴志伟这小子真是多事,等我叫陈心多教训他一下。可惜陈心那傢伙今年是大三生,比较忙。」
  「算了,你就不要多事了,还不是多亏戴志伟,我们才能和好吗?」林春总算有点惻隐之心,他又说:「不过,陈心忙成这个样子,还肯替戴志伟补习,真是难得。」
  「是啦,不过……反正他们的事,你还是别管太多的好。我跟陈心一向河水不犯井水,有必要时会聊一下,重要事就三口六面讲清楚,次要的事,我们一向不会管对方。」陈秋说着,忽然又将林春扑倒在地上,带着怨愤说:「我总觉得叶芝不是无缘无故帮戴志的。女人哪有这么善良,她必定有目的……我看啊,她要不是喜欢你,就是喜欢戴志。」
  林春当时不以为然的敷衍过去,说叶芝没可能喜欢她,只可能是戴志了,或者是陈秋也不出奇。林春刚刚当着陈秋的面,接受叶芝送他的臂章,陈秋冷冷看在眼里,说:「你会将它贴上身吗?」
  「会,既然收了人家的臂章,刻意不贴上身便显得无礼。」林春答,将那个臂章贴在衣袖。他见陈秋面色一沉,便觉得好笑,可以没有出言讽刺,只是淡淡地说:「别想太多,叶芝和我只是当对方是普通朋友。我也没打算要回礼。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还比较有立场去生气吧。」说着,他不无埋怨的看着陈秋,说:「你之前有过几个女朋友,我一个都没有。」
  陈秋立刻转怒为笑,邪笑说:「想交女朋友吗?那可不行,不过和女人做一次也可以。我也识得几个女coser,胸大腰细腿长,脸长得还可以,要介绍给你吗?但你每和女人做一次,就要和我做十次。」
  「你是强盗还是色魔。」林春尷尬低头,剪着臂章纸,打算给戴志做个臂章。他喃喃:「要是这样,我还不如瞒着你,自己出去识一个女人。」
  「要识女人也可以,但不可以和叶芝那一类女人上床。」
  「为什么?」
  「有一种女人,你一旦跟她上了床,就代表你会跟她玩认真。有些女人,明着是出来猎食,大家做完便自然分手,感觉好的话,大不了有空时再约出来小聚,做个炮友。」陈秋漫不经心地说,没注意到林春皱起眉头。林春不喜欢听陈秋讲女人的事,然而又很想看看他以前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也想过问陈秋,和女人做爱的感觉如何,可总是问不出口。
  陈秋忽然捉住林春的手,低说:「说起来,我还未跟你做过,你什么时候才肯做?」陈秋的声音压得很低,林春想也不想就挥开他的手,烦躁地说:「谁知道!你这么想做的话,就随便找个女人做,不要来烦我!」
  「哎也,你也会吃醋吗?」陈秋笑弯了眼,心想要是这里没其他人在,还真想按住林春,大肆侵犯一下,他说:「木头也会有开窍的一天吗?放心啦,我现在只对你有兴趣,要发情也只会对住你发。我生日那天跟我做吧?就下个月的五号,十一月。」
  林春还未回答,司令台的广播就传来了:「男子甲组二百米,第一次召集……」
  「喂,叫你了!」林春推推陈秋的身子,他赶紧从背包找出运动短裤,匆匆跑下看台,到更衣室换裤。他们的学校十分麻烦,由于公立中学很小,所以举行陆运会时,例牌租用政府辖下的公用运动场,有标准的四百米赛道、田赛专用的草地,以及左右两旁的五层高看台。由于是公眾地方,校方规定学生踏入运动场时,须穿体育服上衣和黑色或蓝色长裤,然而比赛时又必须换回短裤,在离开运动场时又要穿回长裤。因此,学生不得不在更衣室进进出出,至少得换两次裤。
  林春放下手上的剪刀和臂章纸,遥看陈秋的背影,还是决定下去更衣室陪他。待林春悠然走入更衣室时,陈秋已换好衣服。更衣室里面人很多,一大群男生散发着汗臭味,一边换衣服,一边胡乱笑闹,拿对方的身体开玩笑、讲黄色笑话,不时夹杂些粗话。
  陈秋将长裤掉给林春,动作瀟洒,说:「不好意思啦,刚才下来的时候太赶,忘了多拿个胶袋。你等会儿替我将长裤放回我的背包内,再在终点处等我吧。」
  林春点头,心想陈秋绝对是生活白痴,一条好好的牛仔裤,被他搞得像一团垃圾,牛仔裤的内层布料有一半被反了出来。林春先陪陈秋走到集合处,一边走,一边分神摺叠牛仔裤。陈秋每走几步便踢踢腿,活动一下手脚,两人都没有出声,却有一种淡淡的安全感。
  到了集合处,林春便说要先回看台。陈秋坐下铁长椅,拉着林春的衣襬,眼睛睁得老大,生怕林春下一秒便会消失似的,他说:「你等会儿要在终点等我。」
  林春哭笑不得,拉开陈秋的手,说:「知道了,你说过很多次。」
  陈秋这才得意地笑起来,每当他奸计得逞,便会这样露齿而笑,门牙极轻微的突出来,像隻大白兔,林春很爱看陈秋的这个模样。
  「如果我等会儿跑第一,刚才说的事你会答应吗?」陈秋收起笑容,神色显得凝重。林春当然知道他所说的事是什么,心里有个底,他别开眼,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当他忍不住再望向陈秋时,发现陈秋仍然殷切地望着他,眼内不只有着执拗的顏色,还有……
  林春勾起嘴角一笑。临走时,他只是掉下一句话:「陈秋,你给我记住,我的身体并不是一块廉价的金牌可以买得起。如果我愿意跟你做的话,那也只是因为我想跟你做,而不是因为一个赌注,或者是一个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