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下江南(中)
  满打满算现在场间的汉人一共加起来就五人,不是说这个环境如何,主要是镇北军的那些大兵们要求的,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必要让那些寻常人来冒险,场间原本那么多的预备役的汉子,此时都是乖乖的护送着普通的人群离开了此处。
  他们可都是国家精贵的新兵,每一块都是璞玉,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最该冲在前面的还是他们这些老兵。
  镇北军中有流行着许多种刀,兵器之中当然是要选最趁手的,刀自然是上上之选,而刀分了那么多种类,主要还是要求适应着不同军队的不同需求。
  譬如霍牧的军队,他的军队当然骑军是大头,所以那种改良之后的斩马战刀绝对是他们军中的标配,说霍牧治下有步军这个没有问题,但是说他的兵有谁不会骑马上阵,那可就是小瞧了这群凶悍的镇北卒子。
  霍牧手下,人人皆会上马杀敌,这绝对不是一句空话,驰骋在广袤的大草原之上,与那样几乎就是在马背上出声的匈奴人们搏杀,没有一两首的马术实在是说不过去,用你最擅长的方式击败你,最是杀人诛心。
  但是到了镇北军的东线大军,这种斩马刀就只有小部分的骑军会使用了,其实不光是习惯的问题,连各地不同兵种的身体素质其实也要考虑到,燕地作为东线大军最近并且最大的兵源地,燕人的人高马大那都是人尽皆知的,因此,要发挥他们身强力壮的优势,斩马刀,那种要靠着速度的加持,才能发挥最大威力的战刀就是不合适的。
  相比起镇北军中线大军,也就是霍家军,燕人的身形在敏捷上稍显吃亏,其实也是与气候环境有关,这个也说过了多次,这种人作为重骑军绝对是上好的兵源,但是大汉现在要维持着那些轻骑军已经是相当的困难了,大汉的骑军在那么多年的沉寂之下,想要拉扯起与匈奴金甲银甲重骑一般数量的重骑,其实已经很晚了,所以也就没有了那么多动静。
  但是不是代表着大汉就没有办法与重骑军正面对抗,这……就是铁壁军存在的意义,因为铁壁军独一无二的影响力,东线大军的配备,那是清一色的顺刀。
  顺刀是一种造型相当奇特的兵刃,他脱胎于大汉的制式环首刀,刀刃更加的锋利不说,刀身更重,这就加强了军士们的力量优势,尽管是刀,但是却又有着铁棍一般的外形,宽厚的刀身是他们的最独特的标识,而且长度也相较于环首刀更长,可谓是将力量的加成发挥到了极致。
  除去了某个腰挂柴刀的妖孽,顺刀在与匈奴人地面对抗起来绝对是不落下风的。
  三位镇北军的大兵,那都是脱胎于铁壁军先锋营的老兵痞子,说他们是军官其实也是让他们好不容易威风了一把,今日,看到了匈奴人,他们可是再也无法维持着那么一副威严的形象了。
  世人皆知,铁壁军是这世上最想要跟匈奴人硬碰硬打上一场的军队,但是也因为世人皆知,所以匈奴人根本不愿意去跟铁壁军硬碰硬,就算是金甲重骑也不愿,天知道当年匈奴三十万铁骑,那么多人是怎么被那区区十五万的重甲步军给生生围杀了,到最后只剩了那么寥寥数万逃回了匈奴。
  绕着你铁壁军走,也不会冲你铁壁军的阵。
  但是今日脱下了一身重达百斤重甲之后,几个老哥可是两眼冒了精光。
  今日要是不杀他个匈奴蛮子一个片甲不留,他们都没有脸回先锋营,回去也是要被人调笑一阵子的。
  顺刀都是挂在腰间的,这与地方军常配长兵不同,镇北军躺在地上就是睡觉,爬起身来就要能够砍人,这就是边军应有的素质,所以兵刃常在身边,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顺刀一摸,在手腕上转上两圈,这两日他娘的搞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身体都要发锈了,他们不知道那个摸着一把柴刀就跟匈奴人砍起来的汉子究竟是谁,但是从那刀法看去,必定是同僚就对了,他们当然不甘落后,脚步快的根本就是随随便便就能超越这几日那些来到此处测试跑路的预备兵们。
  但是他们的素质所在,确实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体现的淋漓尽致,心中兴奋难耐,但是他们却依然压低着身形,时刻保持着顺刀在后,盾牌在前的姿势,尽管现在没有盾牌,他们用着左臂挡在身前,以防备任何可能到来的攻击。
  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眼神中却透露着无与伦比的狠辣,都是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狠人,看人那都是看死人。
  所以此时看来,因为匈奴人身上披着汉人的军甲,而几个大汉的兵士身上却是如同老百姓一般,场面一时间相当的具有迷惑性,为什么说具有迷惑性呢?
  “呔!该死的蛮子们,恁们的爷爷来了!”一声似乎是积蓄已久的爆发,从一人口中带着浑厚的嗓音,悠悠而来,听着都有些戏曲的腔调,让匈奴人愣了好一会。
  但是他们本能的感受到了那人口中的挑衅之意……这世上所有的侮辱性的话语其实都有共性的,那就是语气以及闭口音,那些话语一般来说都会有着较强的感官体验,所以……
  匈奴人也不甘示弱,叽里咕噜的在说这些什么,面目狰狞的,眼神凶狠的,有四五个人冲着那群迎面而来的镇北军而去,还有三四个在朝着原先完颜凉虚的那里走去,那个嚣张的汉人既然挑衅了他们,那就无关单挑这件事了。
  而有一个面露嘲讽之色的高大匈奴汉子,此时站在原地,看着那边那个刚刚从民宿之中冲出的身段较为普通的(与这群怪物比起来)汉人,转了转手腕,用手中的长鞭在地上敲了敲,每一下都能点碎一块青砖。
  这人拿着的当然是完颜凉虚的武器,他的铁鞭本来就在别人手中保管,此时本来是因为出了状况,他是要将那双铁鞭交还给完颜凉虚的,毕竟完颜凉虚也算得上是他们之中武力最为高强的那个了,有了他自己趁手的兵器,不管做什么,把握都是要大一些的。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了,完颜凉虚激战正酣,而他也正愁没有人来练练手,这双铁鞭传闻可是当年打眼将军手下的名铁匠呕心沥血打制的,用了北匈奴之中那北漠深处的秘铁打制而成,硬度完全不输精钢,同等大小还要比那精钢更加的重,用在手上,随便一挥,便是能够在空中打出爆响。
  他不跟兄弟们去抢,交代了一番之后,自己便去吃这个独食,他是一群之中比较弱的,而这个气势汹汹走来的汉子明显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看脚步便看得出来,虚浮又不稳,满身都是破绽,最适合他来打打牙祭了。
  铁鞭扛上肩,真就是大摇大摆的走向了那个“小奶羊”。
  “小奶羊”自然是没有一点示弱的前兆,看到对方手持一双形状怪异的兵器,心中虽然是有点发慌,但是他也看得出来,对方绝对是那群匈奴人之中最弱的那个了。
  赵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绝对知道的,他练刀很晚,其实练什么都很晚,前十五年那都是在学堂之中度过的,要不是他平时总嚷嚷着多添一些饭,他能有这个块头那真的是从天老爷那里抢来的。
  但是他的武力对付普通人可以,真到了对付这种明显是匈奴军中的汉子,他已经没有了底。
  他是看不过群殴的,在它看来那群匈奴人不管是如何做,只要是想要群殴那位兄弟,那他就是不允许的,不过不允许是一码事,他也没有本事上去就放倒那么一群人高马大的匈奴蛮子,蛮子不就是说他们野蛮吗,他们身体本就有很多没有完全开化的样子。
  所以他那么吼上一嗓子,其实是想要吸引一部分人过来,能够给那位兄弟减少多少压力就减少多少,看着完颜凉虚与小兄弟失衡的体型对比,他真的是给那位兄弟捏了一把汗,但是那个兄弟,叫什么来着?魏青?
  魏青的那种刀法也看得他一愣一愣的,明显对方的实力也是不差的,所以自己若是真的能够跟这群人迂回一下子,说不定……说不定还有戏?
  想起了先前那匆匆离开了作为的登记官,赵厚推断,可能对方再回来时应该身边会有不少援军,到那个时候,就是自己的底线,自己要撑到那个时候,他为自己暗暗打气,尽管握刀的手还在颤抖。
  看到对方只有一个人走来,他的胆子还是稍微大了一些,但是魏青兄弟怎么办?
  余光瞥了一下,突然看到了那远远从校场上赶来的三位镇北军的兵士,他还是松了口气的,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是镇北军就是无敌的……他在心里一直是有这样的憧憬的。
  现在赵厚就是在视敌以弱,他虽然弱,但是他却是正经的镇北军中的练式出身。
  他能够在这样帮派林立的辽城之中打下一片土地,自然也是因为他那一身的把式,前面说了他习武很晚,这是致命的,但是他依然能够有着一定的战力这是因为他完完全全是偷学的镇北军最标准的训练方式。
  辽城这么小的地方,其实是没有地方让他去偷师的,再怎么想学,一般也是要到边境之上,让不让学还是另一说。
  但是他偏偏却是学到的正宗的练式,这就是与杨老大脱不开关系了。
  赵厚现在很是担心杨老大的安危,他心中甚至有着杨老大可能现在已经遭遇了不幸,但是不管如何,他都要亲眼见到,因为杨老大就是他能够参军的一个楔子,一个领路人,也是杨老大的缘故,他才会对镇北军有了那么多的憧憬。
  杨玉丞是巡役长,但是他更是一名当年的镇北军老卒,一名真真正正的铁壁军,只不过因为严重的腿伤,无可奈何的退下,听说杨老大是根本看不上辽城之中的这些宵小之辈的,嫉恶如仇的他无法想象,在边关那样的浴血奋战的同时,大汉确实这样一幅窝里斗的光景,所以他这么些年来,惩治了不知道多少不法之徒,更是严惩了那些浑水摸鱼无所事事之辈,其中就包括赵厚。
  但是他更想能够打醒这些扶不上墙的蛀虫们,他对赵厚这些人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参军去。
  以前不了解杨老大的赵厚只是心怀怨念,但是真的得到了地下的消息之后,真正的了解到了杨老大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之后,他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偷师的,想要复仇的念头是那么的愚蠢,自己那样想要报复社会的心理是多么的幼稚,各种转变之下,他不光练就了一身正规军的把式,更是将镇北军的那种刚毅记载了心间,所以他也会如此的仇视匈奴。
  他知道自己练的还不到家,所以他只能取巧,只来一个人也好,这样自己就会有足够的时间与对方周旋……用杨老大的一身本事。
  脚步虚浮是他装出来的,这就是他平时走路的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管怎么样,装个痞子,他是相当在行的,只要能够让对方放下警惕,让对方没有一上来就与自己动真格的想法,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穆哈木,是这个匈奴汉子的名字,他是这么一众人之中唯一一个不是匈奴战士的普通匈奴兵,隶属于打眼将军,是打眼将军阵下十营中,火风营中的一个小小卒子。
  他来到这里其实是跟着他的大哥来老军功的,只要能够砍下一名汉人的头颅其实就足够了,足够他加爵,让他有着娶妻生子的家产,所以在这种利益的驱使之下,他来了。
  现在上好的机会放在他眼前,他没有任何放过的可能。
  现在咧嘴笑的是他,他看着面前的“小奶羊”,心中浮想联翩,甚至将来子孙满堂的画面都有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赵厚嘴角那阴狠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