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鸡犬升天(上)
  传闻有武当或者峨眉的,仙人,当年修为化境,直接就要一步登天,而他平日里养的那些鸡鸭鹅狗,在同一日,也纷纷与他一道飞升成仙。
  究竟仙界有没有所谓的仙狗,仙鸡暂且不说,但是江湖之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例子倒也真的不少,就譬如宝器宗的例子,宝器宗当年最初的班子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一群所谓的江湖人,实际上就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懒人,碰上了黄金眼那样一位碌碌无为的商人,大家也是想着能够混一口饭,那便混一口饭。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班子,在黄金眼,渐渐地靠着机遇与决断,在灵器倒卖的这一行当上,渐渐崭露头角,他的那个本来一事无成的班子,似乎也有了一些作用,在为他东奔西走的过程中,班子不断地扩大,最终是形成了现在这宝器宗十二位舵主和十二个分支的雏形。
  当初最早的那群人,尽管有些人真的就是相当普通的人,但是靠着当初的关系,也在宝器宗落了一个极好的下场,很多人根本就是从来没有帮上什么忙,但就靠着一路的追随,得到了黄金眼的回报。
  这可以堪称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范了。
  江湖上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所以就是反映了这样一个情况,尽管历史是由大众创造,又百姓,由农人们,又商人工匠们,一点一滴的推动着,但是在江湖这个范围之中,真正掌握大势的还是那些真正拥有实力的强者们。
  这也是可以解释为何强者身边的簇拥会如此之多,强如林清玄,尽管是一人一剑,闯荡江湖,也架不住愿意在他遭遇困难时伸出援手的人那样的多。
  所以这就有了一个相当现实的选择问题,那就是在遇到强者的时候,你究竟要不要去配上笑脸,亦或者是仅仅发散出你的善意,让强者可以感受到,然后给你一个尽管微小,但是极有可能变强的可能。
  ……
  “小兄弟!你……你是不是说过,你是师从守心道人的?”那个男人满脸的震惊,似乎难以相信这样的事实,一把裹住了关山那稍显瘦弱的身子。
  其实不是关山身形瘦弱,而是因为此人实在是健壮无比,在成年人之中也可以算作是魁梧了。
  要不是他那比较普通,显得比较平常的面庞,你真的看不出他那宽松的衣服之下究竟是怎样一副结实的身躯。
  人称孔老六,就是他了,他之前相当突然的从茶馆一角冲出,一把拉住了关山,就一路狂奔至此,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关山也是奇人一个,被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强壮陌生男子从街的一头拉到另一头,竟然是能够跟得上脚步,还一声没坑,要换做其他人,没挣扎就不错了,还拦不住别人大喊大叫。
  回过神来的孔老六其实也是有些尴尬,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些什么,想要道歉,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整个人语无伦次的杵在那里,到头来就憋出来了那样一句。
  因为他的确是相当的激动……武当山,守心道人……父亲……传说,无数记忆的碎片轰击着他的脑海,让他这个本就不怎么善言辞的汉子,现在窘迫的像一个娇羞的女人一样。
  看着他涨红的脸,关山只是歪着头,好奇的问道:“这位大哥,您是认识我师父吗?”
  关山先前扯出自己师傅的道号,其实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的,但是他的确不知道师父在江湖上被人称作什么,师父这样强的存在,大家应该对这样一个道号熟悉的很吧,这是他的想法。
  但是事实却恰恰相反。
  可能张承运当年也想要将自己的道号宣扬出去,毕竟他是道门之中的人物,用道号来闯荡江湖也是相当的合理,但是谁又想过,他那时会恰巧被朝廷招徕,因为他师父的病逝,他不得不出面,代表武当山,成为大汉的第一任国师。
  国师之名就完全的代替了他本该扬名的道号。
  茶馆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守心道人的名号其实不怎么奇怪,因为这样一个名字,只是在一个很短的时间之内,由张承运使用过,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就算是到了江湖上其他地方,事情也是大差不离。
  就算是张承运这个名字,可能知道的人都会比这个守心道人的名号多。
  但是为何此时,面前的这个男子,会这样的反应强烈呢?
  关山想到了好多种可能,但是他偏偏就挑中了最不可能的一种情况问道……他没有灵气,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不是修行者,看到对方这样的身形,他能够感受得到,对方那翻涌的气血……
  “难道……难道大哥,您是家师的友人不成?”
  “不……不是大哥,是前辈!”关山慌慌张张,一会自言自语的回答着,说着说着就变得离谱了起来,搞得孔老六一时间真的有些怀疑,对面的这个年轻男子究竟是不是武当山的道士。
  但是他又的确说出了守心道人的名号……
  “不不……我只是个普通的拾宝人,我们先前一茶馆的汉子,我们都是天山脚下的拾宝人,主要是帮助登山者登山,还有靠着登山者遗留下来的宝物生存的一群人……”
  “果然……果然,小兄弟是守心道长的弟子吗?”他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此时路上人来人往的,大中午头,烈日当头,人心浮躁起来,但是两人之间的对话确实那样的小心翼翼,尽管……只是孔老六一人觉得此时他应该小心再小心。
  他现在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接近了一个几十年秘密,一个父亲死前念叨了大半辈子的夙愿,所以他有些不敢,不敢去面对接下来的事实。
  ……
  孔老六的父亲,在城中其实算是这天山脚下的第一代拾宝人,百年前虽说也有那种靠着登山者遗落的物品为生的拾宝人雏形存在,但是登山者的基数比较小,再加之,这样零零散散的行动,并没有什么组织可言。
  直到几十年前,大约是在六七十年前,那个传说出现的时间,也就是张承运成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登上了天山的人,并且彻头彻尾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跃成为了江湖中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之后。
  拾宝人才真正的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而登山者也是在这个时候变得多了起来,拾宝人的组织出现,第一批有了组织规定的拾宝人,诞生于石头城之中。
  而孔老六的父亲,当年便称作是孔老汉吧,一度做到了组织头目的位置,组织的一把手交椅从来不会在某人手中停留过长的世间,这大概也是因为拾宝人这一职业实际上属于暴利的职业,不能让人掌握了太多的资源,否则极有可能产生如同官员腐败一样的情况。
  孔老汉当然是人尽皆知的人物,连带着年轻的孔老六也跟随着父亲迷上了这样的一个相当奇特的职业。
  但是那件事情却是发生在这些后来的事情之前,那件被父亲念叨了一生的事情。
  那是听说父亲年轻之时,他见到了所谓的天地奇观,都传说天山之上有一座天涯道观,他就在天山的顶峰之上,矗立千年不倒。
  只有特定的时间,才能够看到那座道观的虚影。
  而在那次真正的整个秦地都能看到的虚影出现之前,孔老六就不只一次的听说过父亲说起,那山上有那样一座道观。
  观中听说只有一位仙儿,仙人养了一头七彩的鹿……
  一开始孔老六当然是不相信的,知道后来那天,整片天地似乎都能见到那玩笑一般的虚影,偌大的道观,就像是一张画布一样,覆盖在天山的上空,一直延伸到天边不见踪迹。
  孔老六终于意识到,父亲可能知道一些关于天山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的父亲其实已经算是退休的状态了,他总以为父亲是一个头脑不清楚的老人了,但是在那日之后,父亲的那种幻想症变得越来越严重,终于是让孔老六觉得事出必有因,所以就渐渐的询问着过去的事情。
  终于是让他知道了一段江湖中都不会有记载过的神奇过往。
  他的父亲其实是第一代的拾宝人,但是在组织出现之前,他的父亲就已经经常性的往天山脚下跑动了,这时候,做这种拾宝的事情,其实是不被石头城的人们所认可的。
  总想着一夜能够暴富,其实与年轻人变成了赌徒没有什么区别。
  孔老汉的确没有得到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却也锻炼了他的身心,加上他跑的次数比较多,让他熟悉了天山的各种环境,也是为了他后来成为首屈一指的拾宝人,打下了极好的基础。
  但是这都不是关键。
  那日也就是在张承运登上天山的那天,整个秦地似乎都能够感受得到那种天地的震颤,以为是天地异象,却听到了那些在天山脚下的平日里拾宝的人们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那就是有人登上天山了。
  后来的事情人们并不清楚,真正知情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的石头城的居民只是听说了这样一个事情,也是后来来到石头城为了登山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才让他们彻底相信了当日的事实。
  而孔老汉,那天,似乎就在山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家似乎都不清楚,那日之后,城中也出现了要组织起拾宝人的团体的声音,很快的,拾宝人的组织就成立了,而孔老汉作为已经很是脸熟的面孔,在拾宝人的组织中显得异常的活跃。
  每次出寻都能得到相当不错的收成,让孔老汉的名号变得越来越响亮。
  但是孔老汉始终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实际上是相当可靠地,在担任一把手的那些年岁里,孔老汉做了许多现在拾宝人组织中那些相当成文的规定,算是规范这些拾宝人的行为的一个推动者吧。
  只不过每次孔老汉出去都要花一般人多出一两倍的时间,大家也不知道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找什么东西并不清楚,但是也没有什么人去问,想着大概这就是别人为什么每次都能满载而归的道理吧。
  ……
  “我看到了……”孔老汉最后似乎是这样说的。
  “看到了什么,老爹,您说就行,孩子保证给您带来。”孔老六最后是这样握着老爹的手,在床前看着自己的父亲离世的。
  孔老汉一生有六个孩子,人们口中的孔老六是孔老汉最小的儿子,他为他起名为孔刘,大概也是一个谐音,并没有什么讲究,因为五个儿子,有三个都因为拾宝而丢了命,剩下两个则是出门闯荡,很少回到家中。
  孔刘就成为了父亲身边最听话的孩子。
  孔老汉也的确最疼爱这个小儿子,在孔刘年轻的时候就一直阻碍他从事拾宝相关的事情,但是耐不住年老体衰,而孔刘确实也对这种事情十分感兴趣,便没有在阻止。
  孔刘在孔老汉最后几年的日子里似乎一直在寻求着父亲的秘密。
  他不知一次的听到父亲念叨着那些老掉牙的故事,知道后来那次虚影的事件,他才真正的开始重视了起来。
  无意间的引导,让父亲似乎也记起了当年的事情,记起了萦绕在他心间几十年的往事。
  “我看到了,守心道长……守心道长受到了仙人的指点啊……”
  “后悔啊……后悔没有跟着守心道长上山……”老爹似乎耗尽了最后的一丝感情,有些难过。
  “爹,您说的守心道长究竟是谁?”孔刘似乎听到了一个相当陌生的名字,他知道父亲已经命不久矣,这已经是他在父亲身边陪伴的第多少个年头了。
  父亲因为痴呆,一直在说着重复性相当高的故事……说什么他当年与一位高人同行,到了山腰之上的位置,看到了一处从来没有见过的山路,最终是他退却了,而高人却沿着山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