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秦凤本来还有迟疑,孟岚便又下了一注,说自己家里是剿匪出生的——匪就是那些抢劫的夷人,当年我家带头灭匪,村里都有碑文为证,老家祠堂里是三条密道,五重门锁。
  再说了,两广海南那边自古流放之地,逃难之地,民族之间的壁很厚,不懂那里人想法,很难打进他们之中。
  然后她各种细节,秦凤说晕,再加了个赚到的号对半分,这个提议就非常有诱惑力了,秦凤思索很久,决定把肝娘拉进队伍,虽然这人两面下注,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解决纷争时,总是很有办法。
  于是才有这次送肝娘南下的事情。
  “对了,严大佬到哪里了?”秦凤想到这,又抬头问。
  这个支线的观注度,在游戏外的世界里已经达到现象级了。
  “如今严老大的船队在都元国、就是马来西亚那边遇到了一点麻烦,卷进了当地权力争端里,他用自己船队的几千水手们,把人家部落主城都端了,”回答的玩家咂了咂嘴,“如今他正在那边帮另外一个部族建国呢,加上躲避台风,要再花大半个月时间。”
  “也就是说,再加上航行过来的时间,最多就两三个月,就会到广州,”秦凤叹息劝道,“看看人家的水平。这边连几个部族都摆不平,咱们这些菜鸡就不要想着一统海南而至天下了,乖乖造船吧。”
  其实也不是摆不平,只是时间有限,如果没有拿到名次的把握,那就没有必要浪费大量精力和时间,不如拿手中的将资本做个大一点的投资,没准回报更高。
  “可是,总觉得会被肝娘买掉……”还是有玩家踌躇。
  “没什么好可是的!”秦凤挥手豪气地道,“我们出力,她出人,要是成功了,这次的功劳有我们一半,要是没成功,我们也是出点财物,更多的人都是吴兴沈家出的,你们要是不满意,可以自己拉队伍过去试试。”
  众未来航海家们面面相覤,终是把嘴闭上,不再发出会让人听到的抱怨。
  ……
  吴兴,地处江南,紧靠钱塘江,西南有山林环绕,东与北面是平原,是扬州的四个小县。
  一条快船飞快地梭过细密的江南水道,来到了吴兴郡。
  孟岚一行人便在这乌蓬小船上。
  沿途还可以看到非常多的这种小船,这是许多穷困吴人只能蜗居于小船之上,以运货渔猎摆渡为生,长年居于潮湿的环境里,他们身上几乎都长着不同程度的水癣。
  孟岚好心地下线去寻了医生在线看诊,老中医开了个简单的方子,用黛石粉加黄柏、煅石膏、滑石,再用麻油调和,可以治这种皮炎。
  这得到了初一崇拜的目光,他珍而重之地把这个方子记下了。
  船到吴兴后,他们抓紧了时间进行一番采购,把刚刚的记住的药方,还有吴兴已经找到的矿物做成了药品,然后更再度上船,去到了不远的钱塘县。
  这一路,并没有看到多繁华,稻米流脂粟米白是不存在的,如今的钱塘海堤还没有修起来,所以人们看到天文大潮来时,绝对是赏不了的,反而跑的飞快,哪怕后世有大海堤每年依然有靠得太近被海潮卷走的,更不要说现在了——要等到唐宋朝时期,才能修筑那绵延千里的海堤,它北起江苏连云港,南至浙江仓南,是古代不输给长城的伟大工程。
  所以如今的浙沪还不是后世的鱼米之乡,暂时属于小可怜的贫困带,尤其是上海那片。
  上海周围平原区大部分都还没被长江冲出来,剩下的地方,越靠海边,就越是贫瘠,没办法,海贸不行的时候,海边就只有些破破烂烂的小渔村。
  这也是大县都在山丘里的原因。
  “平原是不怎么敢住的,就……你可以想想那个女娲补天的大洪水,平原上的大多淹死了,住山丘的就活下来了。”
  秦风给她说着南北最大的差异,北方干旱蝗虫,南方就是瘟疫洪水。
  两边遇到了都是困难模式,但北方还能挣扎一下,南方的麻烦遇到了,可就是立刻凉,不带一点商量的。
  “那古代人不也活下来了么?”孟岚随口回复。
  “死的多啊,”秦凤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惆怅,“沈充得到了咱们北方的支持,对我的建议,却都是选着听,我说修筑海堤、疏通运河、减少地租这些事,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我说扩大茶园,搜寻茶种,增肥增产,他倒是积极的紧,赚来的钱,都被他拿去结交权贵……”
  “那是你说话的方式不对,”孟岚看他一眼,“你告诉他,如今他依靠的王敦已有不臣之心,将来必反,但其人已经老朽,没有两年活头,一个不好,便会牵连家小,不如给北方当带路党,修筑海堤只是你离开王敦自保的借口……算了,讲了你也说不清楚,等我从海南回来,就帮你搞定他。”
  “这都能行?”秦凤惊了。
  “当然可以,司马家的皇帝又不是白痴,怎么能一直容忍做傀儡,历史不都记载了么,王敦后来叛乱,只是途中病死了,所以失败,”孟岚温柔地拍拍他肩膀,唇角勾起,“人呢,都是有弱点的,为钱为权,为愿为情,只要能找到他们最需要的东西,如果还不行,就从人性里寻找……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
  “这也太、太那个了一点。”秦凤想说不择手段,但还是选择了委婉,就怕一个不小心,自己成在了她要选择的“不完美的人”。
  “没有那个这个!”孟岚非常肯定地道,“这是在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
  秦凤哑口无言,只能转头,若无其事地看着外边晴郎的天空。
  ……
  很快,他们到了船坞处。
  吴兴的大船坞建立在钱塘江的岸边,远远看去,左边的大平原上没有什么大一点的树,多是灌木,湿地,而右边,依山而建一片青砖瓦房,房屋修成一个u字形,中间便簇拥着一个巨大的露天船坞。
  秦凤终于可以秀秀自己的成就。
  “这里非常适合建地港口,我们用的后来的杭州港区,这里有一条运河,用的是山阴河的故道,是前些年晋惠帝时修的灌溉渠,可以直接从钱塘江到宁波港那边。”秦凤带着静*孟岚*深来到船坞,“你来得正好,我们有一新船正要下水。”
  足有四十米长的巨大船支,露天在外,风帆未张,在一个巨大而狭窄的凹地中,下方装有滚木,滚木又被用泥土固定住。
  “我们结合现代造出的三桅帆船,已经有很多都用在北上渤海港的贸易里了,但是产能还是不够,老船工太少,而且他们非常忌讳被学到手艺,我重金买通了几个,但木匠这行业,需要时间。”秦凤嫉妒中又带着几丝叹息,“实业真难啊,比不得你们这些大佬纵横捭阖,动不动就是第一第二,难怪古代谋士吃香呢,空手套白狼多容易啊……”
  孟岚白了他一眼:“少废话,你组不组的?”
  “当然组。”秦凤没二话。
  就在这时,江边一条小渔船满载而归,孟岚笑道:“此地水产倒是管够……”
  “p呢!”秦凤嗤之以鼻,“他们比农民伯伯还苦好吧,几个月时间是可以打鱼的,还有半年就是窝在家里做小鱼干和补网晒网,船小都走不远,走远点就是几个小渔村联合出海……”
  他说到这,又叹了口气:“他们的海图都是拿命换来的,一代一代的家族记录,全是自家人才能看懂的文字,都被村长保管着,更不用说这边每年台风一来,那损失就惨重,渤海的廉价渔获还好没有卖到这边来,否则他们怕是活不下去。”
  如今大海船还少,运送的都是顶贵重的物品,问题不大,等船多了,就是大问题。
  “你们倒想得挺多,”孟岚微笑道,“不过那时候估计这些渔村能留下的都不多了,等到时,女神把这边圈进统治范围,年轻人怕是都去工厂了。”
  秦凤点头道:“行吧,准备一下,明日便出海,但这几月容易遇到台风,你自己小心些。”
  孟岚嗯了一声,看着那大船,眼中闪过喜欢的光。
  又在钱塘逗留了一天,她招集了在钱塘的两个赤脚医生,补了些药材,帮着回答了一些医疗方面的问题。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但遇事不绝可下线嘛。
  有的是人愿意回答。
  剩下的事情,就是扬帆出海,前去琼岛了!
  -
  同一时间,合浦郡,徐闻县。
  这里是琼州半岛的最南端,离对岸的海口所在地,只有二十多公里。
  但如今的情况却是相当棘手,国家队来修筑港口的几位代练玩家,遇到了和秦凤等人差不多的困境。
  人手严重不足,当地夷人骚扰。
  这时,有人提议道:“那边俚人有很多是女姓氏族,实在不够的话,不如,我们谁牺牲一下,找个部族女首领,嫁了吧?”
  第131章 恐怖如斯
  广州,番禺城。
  和后世不同,如今的广州不是一个市,而是和幽、冀、并州等同的行政单位,包括了两广之地,是西南方最大的一个州府。
  但这里并不是后世的珠三角经济带,只是一个普通偏远州,来这里当官的士族,一般是被上司穿了小鞋,看不顺眼,才会过来——甚至很多官员根本走不到广州,在路上就因为炎热、瘟疫病死了。
  这里世代生活着百越夷人,他们的祖先可以追述到越王勾践,越国当年虽然成了霸主,但奈何子孙不肖,被楚国灭国后,大部份越国人都顺着西南丘陵逃亡到福建广东越南。
  可是因为丘陵地带的封闭性和交通实在是不便,这些越人便渐渐分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族群,而到东汉三国的时候,大量中原豪族来到岭南躲避战乱,陶渊明大大因此被启发,写出让无数学子背到头痛的《桃花源记》便是因此而来。
  由于人口大量涌入,人均土地瞬间减少,这些士族便开始了疯狂的圈山沾泽。
  他们自称重建家园,打着建立“侨州”,侨居之名,占据山林川湖泽,不听当地政府的政令,禁止当地民众入山采伐、入湖捕鱼,等这些人破产了,就收拢大量民众归付治下,帮他们逃避国家的税役,很快就恢复了的名士风度。
  这种秀出来的操作把本地的越人后代们惊呆了。
  于是受中原文化影响,山中的越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在各地当起了土霸王,做为地头蛇,他们圈起地来,更加凶残,甚至出了大姓,像合浦郡冼氏、钦州的宁氏、桂州的李氏、高凉的黄氏等等,纷纷脱颖而出,有的甚至达成了“地方两千里,奴婢万余人,珍宝充积”的财务自由。
  来到这里的州治长官们,要是不和这些大姓打好关系,那就政令基本是出不了府邸的。
  “……所以,我们要快点去见广州刺史郭纳,找他牵线本地大族,才能速度建城。”随着清脆的女声一艘巨大的三桅海船缓缓靠岸。
  坡山是番禺城最大渡口,位于珠江北岸,天然岩石的地质让这里非常适合做为港口,但并不大,只有寥寥数个泊位。
  但孟姑娘在的船上皱起了眉头。
  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太阳已经不大了,却没有主管港务的小吏过来,甚至连码头工人都一个未见。
  “这是什么情况。”许医生伸手遮挡了一下阳光,看着荒芜的码头,“人呢,难道刚刚过了大风?”
  这时还没有台湾还叫夷州,是以没有台风这个词,遇到了,一律都叫大风。
  “不清楚,你知道的,这边道路崎岖,传消息很麻烦,”孟岚看船锚已落定,棧板已经搭上码头,负手而去,“走吧,上去问问就知道了。”
  一行人在护卫的带领下,走上码头,按向导的说法,顺着码头的路上去,就是番禺城的南门,这座城在番山和禺山之间,并不大,还是秦时修筑的,大约一百年前,这里才被东吴定成广州的首府。
  所以,街道狭小,城高墙深,街道萧条的不行,店铺大量关门,一行人找到了吴兴沈家的分店,都是敲了好一会门,才得已进去。
  “如今是什么情况,为何城中如此情形?”双方交换一番姓名后,孟岚接过茶水,开门见山。
  管事的中年人露出一丝苦笑:“还不是因为王公子要来了。”
  “王公子,哪家的王公子?”许医生奇地问。
  管事长叹一声:“还有哪家当得起王公子之名,自然是琅琊王氏的公子了。”
  然后便说如今番禺的情形。
  长话短说就是,如今在南方权倾朝野的琅琊王家也不是一团合气,王家家主王衍去年送东海王灵柩,结果把大军送给了渤海郡,把自己送到石勒手上,死得尸体都找不到,于是王家为新的家主之位,争得厉害。
  随后便是同室操戈,靠脱衣喝酒刷出名士声望的王澄被大将军王敦用鸿门宴给杀了,王澄的心腹王机见情况不妙,立刻就南下广州——王机的哥哥和父亲都当过广州刺史,在这里的势力树大根深。
  他有意,当然得找个有情的,广州的武将温邵便是那个有情的,一听说王机过来了,带着兵就去迎接他了。
  广州的正宫,不、是现任刺史郭纳当然不干了,于是就让人去攻打温邵,反被温邵打败。
  现任并不服输,他又让人去打王机。
  结果去打王机的人,都是人家的父亲、哥哥当年手下的人马,瞬间都当了千里送,去就成了王机的手下。
  如今现任郭纳坐困穷城,王机马上就打过来了!他手下却没几个人。
  所以番禺城中的百姓都很惶恐,担心大战就在眼前,店铺闭门也是此由。
  孟岚听得明白了,同时对番禺的城民们大为同情,现任广州刺史做的是有多不得人心,才会让城里的军士们都惦记着前任——哦,都不算前任,只是前任的孩子。
  她送走了管事,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