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你怕了!你不敢回答!”宁柔跪的有点累了,方要挣扎着站起来,宁姝便在一旁冷声说道:“谁让你起来了?跪着。”
  宁柔一愣,猛然想到对方是婕妤啊,只好咬着嘴唇又跪了回去。因为宁姝突然出现,自己原本的一切计划都被打破了。她就是个丧门星!但偏偏碍着权势地位,自己没办法如何。
  她从小就什么都不想输给宁姝,家人的宠爱她要抢,东西也要抢,婚约要抢,秦王要抢,如今便更不能随便输给她。
  这世间她谁都可以输,但绝对不能输给宁姝。
  宁柔愈发这么想,越是难受,齿间用力咬在嘴唇上,竟硬生生的将嘴唇咬出了血。
  “姝儿。”苏渊看不下去,他虽然震惊于宁柔竟然做出这些事,但毕竟还是动过感情的,此刻做不到心如磐石,便忍不住去劝宁姝:“何苦至此呢,柔儿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妹妹。她、她嘴唇都咬破了。”
  “世子逾矩了。”宁姝瞥了苏渊一眼,冷声说道:“世子应当叫我一声娘娘。更何况此刻当真羞辱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苏渊不解。
  “不是吗?逼她到你家当奴为婢的人是你,让她哭着在小巷子里宽衣的人也是你,自以为多情方才发现自己眼瞎目盲的人也是你。”宁姝说道:“更何况,不要这婚约的,也是你们晋国公府啊。”
  苏渊听到最后一句,已经完全忘记宁姝之前说了什么,只是喃喃道:“当初,若不是我受人挑拨用了那些瓷器当靶子,是不是我们两个不会像今日这般?那样,晋国公府也不会换婚约,也不会……”
  “不。”宁姝摇头,“宁培远该出事儿还是会出事儿,宁府该没还是会没有。更何况……”
  宁姝侧头大声说道:“我很早就喜欢皇上了!只有皇上这样的英明神武勤政爱民才是臣子们的表率,也是我心目中的真男人!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本宫是一个一身正气的人。”
  荀翊在门后听到她喊这些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她这是故意喊给自己听的,真真假假不提,但听了就是舒心。
  苏渊方要在说些什么,就听见边上“噗通”一声有人跪在地上。
  掌柜的此时此刻才回过神来,冲着宁姝跪下:“草民叩见婕妤娘娘。”
  宁姝侧头看他,语气轻快:“别客气,起来吧。本宫现在已经不是婕妤娘娘啦。”
  苏渊闻言眉头蹙起:“不是婕妤娘娘了?莫非你也受到宁府牵连?可这与你又有何关系呢?当日你在春猎队伍中,旁人都能做正,怎能不分青红皂白……”
  宁姝对苏渊的反应一点都不惊奇,这些人就是非得给你往不好的方面去想,谁知道自己简直是营销的一把好手,洪福齐天,大客户满意着呢。
  她笑眯眯的说道:“现在我是宁嫔啦。”
  “宁嫔?”宁柔吃惊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宁姝。
  后宫是什么地方?难道真的像宁姝所讲是靠一身正气论品阶的不成?
  显然不是。
  无论去了哪儿,后宅还是后宫,但凡不是皇后之位,那都是看女人本事的地方。就宁姝这幅样子,连个苏渊都能给放走,如何套的住皇上的心?
  宁柔有些不可置信,更多的是不甘愿。
  倘若自己当初没有和苏渊纠缠上,而是在寿宴的时候入了太后娘娘的眼,顺理成章的取代宁姝进入宫内,现在自己说不准就是个宁妃了!
  宁姝岂能看不出宁柔眼中的不甘?
  她对宁柔说道:“怎么?你很吃惊?”
  宁柔冷笑:“宁府没了,你却升了位分。”
  “愚蠢。”宁姝大义凛然:“宁培远是谋逆之人,本宫却是一身沛然正气,皇上目光如炬岂会分辨不出?本宫怎会受这种人牵连?你可知道宁培远及其同伙所做之事会给普通百姓带来多大的伤害?为这个稳定和谐的社会带来多少危害?”
  宁柔一阵恍惚,心中有很多问号。
  ——之前的宁姝是这么爱国爱民的人吗?如今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这般大了吗?宁姝说的这些自己都听不太懂怎么办?现在多读书还来得及吗?为何两人都在宁府长大,她却如此突出?
  宁柔颤抖着嘴唇,瘫倒在地,哭出了声音:“姐姐,柔儿错了,姐姐能原谅柔儿吗?柔儿被姐姐身上的正气影响,幡然醒悟,日后定然痛改前非,为姐姐马首是瞻。”
  宁姝吞了下口水,心里大赞一声:牛逼!
  真不愧是宁柔,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宁府没了,婚约没了,如今这放在眼前的大腿不抱白不抱啊!
  宁柔跪在地上向宁姝蹭过来,一边哭道:“姐姐姐姐,求你原谅柔儿,求求你。”
  宁姝被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道就在此刻,宁柔猛地站起,从怀中掏出一把利刃,冲着宁姝就要刺下去。
  她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尖叫着:“你去死吧!如果没有你,什么都是我的!如果没有你,我何苦落到这样的田地!”
  宁姝:我真的惊呆了,是我高估她了,我竟然以为她是有脑子的!
  苏渊见状连忙扑上来,口中高喊:“小心!”
  但距离太远了,且在宁柔亮出刀刃之前谁都没有料到。
  宁姝眼前蓦然划过一段灰蓝色的锦缎,像是天上乍然飘过的云。
  云上自然是应当有仙人的,宁姝抿嘴笑了起来——方才自己那一套说辞一定十分打动皇上,不然他绝对不会救自己。
  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切切实实的,全角度多方位的。
  下一个瞬间,宁姝突然脸色大变,大喊道:“不能看!”
  宁柔方才拿利刃的时候已经把披在身上的袍子扔了!此刻衣冠不整!
  宁姝没功夫,定然不能像电视上演的,女的再一转身挡在男人身前——就宁姝这个身高她也挡不住,而且那自己不就背心中刀了吗?!搞到最后还是要挨刀子?!
  宁姝觉得不行。
  她猛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宁姝树袋熊似的抱住荀翊,吧唧亲了上去,正好!你看我就行了,这样就看不着别人了!
  但是这样万一皇上背心中刀了怎么办?
  宁姝还没想清楚,荀翊脚往后一抬,“咣”的一脚已经把宁柔踹出去了。
  宁姝看着倒飞出去的宁柔,不由得感叹:会功夫是多么的重要。她还趁机看了一眼一边的苏渊,他此刻也是一脸震惊,下巴都快惊掉了。
  “看我。”荀翊嘴唇稍稍离开,说道:“亲我的时候不要看别人。”
  宁姝嘴唇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荀翊又亲了一口,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掌柜的把握时机相当好,在旁跪拜道:“草民恭迎皇上!”
  苏渊被这声惊醒,这才猛然回神跪在地上,“微臣叩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
  他心里愈发忐忑,方才的那番纠葛想必皇上也听见了,宁姝之后会如何呢?
  苏渊转头怒视宁柔——都是她的错!心思恶毒!今日她先约宁姝,再约自己,借机想要纠缠自己,再让宁姝对自己失望,最后还能在皇上那儿害了宁姝。真是一石三鸟一箭三雕之计啊,毒妇!
  荀翊丝毫不理一旁的苏渊,只是低头对宁姝说道,“碰了。怎么办?”
  “嗯?什么碰了?”宁姝不解的问道。
  随即她醒悟过来,荀翊说他碰到了宁柔。
  “那哪儿算碰啊。”宁姝说道。
  那不是碰,那是踹!
  荀翊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苏渊,幽幽叹了口气,还有点委屈:“虽然是为了保护姝姝,但还是违反了约定,朕与姝姝约好不碰其他女人的,回去姝姝罚朕吧。”
  宁姝:???不是,今天流行给自己加戏的吗?我什么时候和你约定过这个?皇上怎么可能不碰其他女人?
  她试图挣扎一下,只因现在这个抱姿有点丑。未曾想荀翊轻轻将她放下,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好了,知道你不高兴了,别使性子了,乖。”
  宁姝:怎么感觉我被套路了?问题是我哪儿被套路了?套路我干什么?
  苏渊在旁,看见听见皇上对宁姝竟然如此。
  为了宁姝,皇上竟然连其他的女人都不碰了。而自己呢?竟然连个宁柔都摆脱不了。皇上都能耐着性子哄宁姝,而自己呢?还嫌宁姝脾气不好?
  荀翊拉着宁姝的手向街巷外面走去,戴庸带着两个衙役不知从何处何地冒了出来,看着宁柔叹了口气:“怎么都给踹晕了,皇上也太狠了。咱家最讨厌料理这些了。抓抓抓抓起来,送到大牢去,竟然敢对宁嫔娘娘行刺?”
  他说着,那掌柜的嗖嗖爬到戴庸身旁,笑道:“那、那我呢?我送了宁嫔娘娘糖。”
  “你等等啊。”戴庸走到马车旁片刻,再回来时伸给这掌柜的一张纸,上面用墨水写着几个大字:“吃了此处的糖,生活甜如蜜!皇上吃了都说好!”
  第90章 (一更)
  到了马车上,荀翊也一直未松开拉着宁姝的手。
  车厢空间很大,两人却偏挨在一起坐。
  过了片刻,荀翊突然抬手揉了下宁姝的头,轻声说道:“是朕来晚了。”
  宁姝以为他说的是方才宁柔的事情,连忙说道:“没有没有,那个时候出场刚刚好,浑然天成,不然不是显得咱们仗势欺人吗?”
  荀翊看宁姝嘴上说着这些话,但眼角却有些微红,想她兴许是强撑着。
  她一直都是如此。
  一开始荀翊以为宁姝会同瓷器们抱怨,谁知道她竟也是不舍得的。这些无理的抱怨只会让周围气氛愈加沉重,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撑着,只会在夜深的时候对着孔雀蓝釉罐抹抹眼泪,然后又背过身去偷偷哭。
  那时候算是两个人的忍耐,彼此都为各自的困境挣扎。互相看着,就算不说话似乎也是彼此的支撑。
  后来宁姝渐渐喘过气儿来,荀翊也挣脱了外戚的束缚。他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夜里在她身旁才得一丝安宁;她脸上有了笑容,以自己的方式小小的抵抗着那些伤害。
  荀翊此刻只觉得自己当真愚笨至此,到了近处才发觉那份沉淀的感情不单单只是信任。
  而是喜欢她,想一起走下去,不再隔着冰冷的瓷器,而是以人的身份和她拉着手,走到彼此时间的终点。
  “方才宁柔和苏渊所说……”荀翊想要安慰她,却被宁姝打断。
  宁姝“哈哈”笑了两声,脑袋往荀翊肩头一靠,乖巧说道:“宁柔太坏了,她竟然为了进晋国公府胡言乱语。苏渊这个人也真是狠心,现在宁府没了,他为了不让宁柔进他们家门也是张口就来。”
  宁姝:他们什么都没说!刚才皇上听到的都是假的!
  荀翊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她误会了,以为自己是要为那顶并不存在的绿帽子问罪于她。
  他垂眸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宁姝:只有这个时候才知道装乖讨巧。不过也好,她只和自己装乖讨巧,于之前在宁府,于苏渊秦王那处并不行此举。
  “不过臣妾已经替皇上教育过他们了。”宁姝认真说道:“整日就知道想着儿女私情,如何才能做好臣子的本分?这两人凑在一处,晋国公府岂不是要乌烟瘴气?”
  “嗯。”荀翊憋着笑说道:“姝姝一身沛然正气。”
  “咳咳咳。”再提这个词,宁姝有些尴尬,那当时不是在和宁柔飙演技吗?自己毕竟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参加过高考上过马列毛的祖国花朵,开出来的花都是红色的。“都是皇上言传身教的好。”
  “朕言传身教过姝姝?”荀翊逗她。
  宁姝:怎么回事儿?刚才在别人面前还一脸自己宠我疼我的样子,还说让我罚他呢。怎么一进了车厢就开始秋后算账了?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当时还一阵恍惚,幸好我把持得住没有信了你的邪。
  宁姝说道:“是臣妾用词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