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那绝对没有。”宁姝实话实说:“皇上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朝廷政务,臣妾是瞎溜达,天上地下,怎能相提并论?臣妾就是连站在皇上身边都不配!”
  “哦?”荀翊挑眉:“不能相提并论?不能站在朕的边上?”
  一旁的石榴树早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由宫墙内探出头来,清风一吹,树叶哗哗作响,在两人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明明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宁姝突然觉得有点冷。她往一侧挪了挪,身体力行“我不配”。
  荀翊冷眼看着她挪,抬眸冷声说道:“婕妤可知后宫嫔妃的第一要事是什么?”
  此时此刻,宁姝愈发明确的感觉到皇上今日心情不佳,心里骂着不知道是哪个大臣惹恼了皇上,一边想着:凶我?找我出气?枉我每日炖汤给你喝!
  她随即又想到钟妃——也怪不得皇上找自己出气,钟妃那小身板被他吓,怕不是当场就要背过去。
  罢了罢了,就当自己为钟妃挡劫吧。
  想通了之后,宁姝火速制定好应战计划,总而言之就是做小伏低装可怜呗,这招她曾目睹宁柔用过千万次,一般男的但凡不是秦王殿下那样的脑回路,应该都挺好用的。
  于是,宁姝低头小声说道:“伺候皇上。”
  “婕妤原来知道。”荀翊点了下头:“那柳美人和秋昭仪那处,还去吗?”
  宁姝:要怪就怪自己最近飘了,只顾着和办公室同事处好关系,连本职工作都快忘了。宫里生活还挺滋润的,桐枝都好吃好喝眼瞅着胖了,还有人伺候有人招呼有人打牌,还能公款旅游,放在现代那也是超五星级出游标准了。
  客户照顾你生意,是为了让你和办公室同事搞关系的吗?
  不是!是为了让你能加薪升职早日迎娶白富美啊!
  宁姝委屈巴巴:“今日不去了,臣妾知道错了。”
  “今日?!”荀翊简直就是要两眼一抹黑,恨不得此刻将宁姝按在墙上,看看她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自带遗忘功能。就前几日,两个人在皇帐里还情意绵绵的,怎么这么快她就都忘了?
  宁姝连忙为自己解释:“不是不是,皇上您看。其实臣妾看刘昭仪那样也挺好的,在内务府兼个差事,不然平日里都挺闲的。”
  “挺、闲、的?”荀翊一字一顿。
  “不不不,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皇上身体要紧,关乎百姓民生,皇上又是明君仁主,不可能……沉于女色,对吧。”宁姝尴尬笑着,这么说皇上总不会以为自己在暗指他不行吧。“臣妾想着皇上忙,自己就陪各位娘娘们解解乏找找乐子。”
  “这么说,婕妤还是在替朕分忧?”荀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宁姝:“是、是吧。”
  “朕也很乏。”荀翊又说。
  戴庸在不远处抖了一下,皇上这是在说自己没意思吗?
  宁姝吞了下口水:你不是刚春猎回来吗?听闻中间还回来杀了一拨人,这还能乏?帝王心海底针,怎么这么难捉摸?
  见她不说话,荀翊沉着声音问道:“婕妤不给朕解乏吗?”
  宁姝:你当我是魔术师吗?解乏说解就能解,张口就来,伸手就来?
  但眼前的是皇上啊!
  宁姝将眼睛挤成了个月牙,职业假笑:“皇上想怎么解乏?”
  荀翊想到宁姝与钟妃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一手成拳捂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就像钟妃方才那样。”
  宁姝恍然大悟:“这还不容易!”
  云舟宫里的宫人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方才拖着婕妤出去,还有些怒气冲冲的,一个个心惊胆战,想着自己主子这荣宠难道就要到头了?
  想来也是,宁府遭了大殃,宁婕妤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
  谁曾想过了一会儿,宁婕妤带着皇上又回来了,还张罗殿内的宫人去准备。
  软榻上放好吃食小点,注意,加几份咸的点心。
  上好茶,要那种能舒心纡气的,口味清淡一点。
  再来一点水果吧,心情不好的时候需要补充糖分,但是皇上不喜欢吃甜点,什么橘子梨桃子,还有前不久内务府送来的蜜瓜,切好端上来。
  宁姝请荀翊坐在暖榻上,自己捧着话本走过来,坐在小桌另一侧,仔细想了一下,这大概就是因时制宜的场景再现,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恭敬地将手里的话本递上去:“皇上看书。”
  荀翊:???
  “方才不是这样的。”
  宁姝:难道皇上是想在殿内遛弯?
  她还没说话,荀翊冲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宁姝连忙跳下软榻,走到另一侧,荀翊拉着她的手向前一拽,宁姝被拉得向前跌去——刚刚好,就跌在荀翊的怀里。
  衣袍之间像是有着无尽的绸缎,层层叠叠,是一个标准的拥抱。
  宁姝连忙要往上挣扎,一边说着:“是臣妾没站稳,皇上可还好?”
  荀翊眯了下眼睛,松开拉着宁姝的手,捂住自己的左肩,眉间微蹙:“朕没事。”
  宁姝一看,连忙又回去,只不过这次身子的重量没有压在荀翊身上,她着急问道:“皇上是这里疼?”
  自己没这么沉啊!怎么还能把皇上给压坏了?难不成是因为最近吃的太好了,胖了?这时候该怎么量体重啊?猛然想到古代没有体重计,好幸福!啊,不是,当务之急是自己好像把皇上压坏了。
  荀翊见她着急的模样,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但声音仍是不急不缓:“是,左肩。”
  “那……”宁姝咬了下唇,“传太医来看看?”
  “太医看过了。”荀翊答道。
  宁姝:嗯?看过了?
  荀翊一本正经地说道:“前几日回京之时,还是有些危险,受了些伤。”
  戴庸:???皇上你全程就站在宫墙上,连个人都没近你的身,怎么受伤的?什么时候看了太医的?
  宁姝听闻,松了口气:不是被自己压的,吓死了。
  她一松气,便连此刻的姿势都顾不上了,跪坐在荀翊面前,半个身子似是依偎在他的怀里。
  宁姝刚要下软榻,就听见荀翊说道:“但刚才是婕妤碰到了,才疼的。”
  宁姝:?你就不能一口气儿说完?
  “是、什么伤?”宁姝小心问道。若是刀枪剑戟这类,自己这么一撞怕是伤口要裂开的。
  荀翊安抚似的将她的手拉了过去,微微笑道:“不碍事儿,方才姝姝可是要与朕一起看话本?”
  他说完,稍稍侧了下身子,拿起话本放在小桌上,将宁姝拢在怀里——宁姝在前,荀翊在后松垮的抱着她,前面是话本和小桌。
  荀翊将下巴轻轻搁在宁姝的肩上,轻轻翻了一页,低声问道:“方才和钟妃看的便是这一本?”
  眼前这本并不是方才钟妃那本,当时是皇上拉着宁姝走的,她哪里来得及再去拿话本?只能从太后娘娘给自己的那几本册子里随便拿了本封面看起来非常严肃的。
  荀翊的气息围满了宁姝周围,这个姿势让她有些僵硬,更别提那丝丝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她还没看见话本上的内容,只是无意识的回道:“是。”
  荀翊低笑一声,似是无意,嘴唇轻轻滑过她的耳廓,低声说道:“想不到婕妤喜欢看这些书?还喜欢与人分享?不如和朕也分享一下心得?”
  不就是沙雕话本吗?皇上难不成还一目十行了?分享女主是钢铁直女的心得吗?
  宁姝一低头,就看见摊开的“话本”有一半是字,一半是画。画的内容虽然没有露出什么重点部位,但内容却是十分劲爆的。
  比如摊开的这一页,一个长发男子将个女子按在墙上亲,墙上还有些桃花花瓣落下,画面还挺唯美?
  宁姝快速翻到下一页——男子从背后抱着女子,女子回头,眼中含泪,两人亲在一处。
  宁姝再翻一页——???战场后面的老树旁,这么刺激的吗?
  分享个屁的心得!
  宁姝快速把话本一合:“不是我的书,我不知道我没看过我是无辜的。”
  荀翊说道:“哦?那这书怎么会在这儿?是谁的?”
  宁姝深吸一口气——说出来怕你吓死!是你妈的!但是我不敢说!太后娘娘定然是不小心把这书放进来的,自己绝对不能出卖太后娘娘!让儿子知道老娘看着这种书,可能会损害良好的家庭关系。
  她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是自己跑来的,又或者是不小心自己掉进去的?哈哈,皇上你看里面也没什么禁忌的那种图,很正常嘛,书中自有颜如玉,大家都是成……”她越说越小声。
  “很正常?”荀翊问道。
  “是啊……”宁姝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皇上的脸,觉得有些窒息——都这么久了,还是不能对这张脸产生抗性。
  别别别,别靠这么近,头要晕了。
  荀翊低下头,轻轻地含住宁姝的嘴唇,亲了下去。
  瓷棹宫内,太后一边吃着春日方下的脆桃,一边问袁嬷嬷:“那本里面带图的话本可是给姝姝塞进去了?”
  袁嬷嬷应道:“放进去了。”
  太后看着外面的大好春光,说道:“这可是哀家的一片心意啊。光看话本都没意思,最好是里面带图的,这话本里面画的还好,写实又不失旖旎。”
  袁嬷嬷:“太后娘娘可是最疼宁婕妤,这话本平日自己都不舍得翻弄呢。宁婕妤来借,娘娘二话不说就让奴婢放进去了。”
  太后点了点头:“这都是小事儿,一本话本而已,再金贵又能如何呢?哪里比得上哀家的皇孙金贵?但愿姝姝能明白哀家的意思,好好伺候皇上便是了。”
  第84章 (一更)
  戴庸一摆手,宫人俱都心领神会,低着头猫着腰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戴庸临走没忘记将殿门小心关上,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暖榻上的两人——想看不能看才最寂寞!
  宁姝脑袋里“嗡”的一声,她本能的想往后缩,但腰身抵在檀木小桌的边缘,似是退无可退。平日里感觉既温和又疏离的皇上此刻多了像是侵略一般的意味,不愿亦不准她退后。
  松柏一般的清冽气味似是变了——由外处往里看,绵延无边的松柏森林壮阔波澜,风动海涌,那是往日不曾见过的风景,只能叹佩。
  而真正踏进才会发现,森林内的雾气浓厚,看不清摸不透,越往里走越是晦暗不定。也会迷失方向,会踩到不知何人何时安置的陷阱,然后便会与这森林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若是顺顺利利能再往里走些,夜幕深沉,野兽孤狼声起,在月色下亮出獠牙。
  这是个表面平和内里危险重重的地方啊,一如他的人。
  荀翊将手往后伸,搂在了她的腰上,将她与小桌隔开,免她受苦。但又将她往前托,像是要按进自己的怀里。
  宁姝突然就蹦出了个奇怪的想法:他是在寻找他的肋骨,缺失的,被生生取去分离的肋骨。
  她又觉得自己像是步入了松林当中的孤客,脚下是层层叠叠不知多少年的落叶,赤红的像是火光,又是累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沉淀记忆。
  他将它们都剥离下来,抖在地上,既不想拿起来再次观瞻,亦不愿它们随风离去。只将它们散乱的放在地上,当做食粮当做养分,也为能走到这里的人铺路,任她践踏。
  宁姝身子被按的倾斜,她双手攥住荀翊的双肩,清凉的柔滑的丝绸被撺出了褶子,弥漫在白皙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