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所以既然他没事, 为什么那么多天一直没回消息?
  林冉倚靠在床头,抱着手机陷入沉思。
  自从下午柏程渊打来电话之后,到现在为止又是关机状态。
  算了下时间, 大概已经在飞机上了。
  门外的保姆又在敲门劝林冉吃晚饭。
  她顺着床头躺了下去,有气无力地对着门口说了句:“不吃了,吃不下。”
  似乎是自从柏程渊失联起, 她每天满心想的都是他的情况。
  焦虑久了, 晚上睡不着, 白天也几乎没有饿的感觉。
  渐渐的, 饮食和睡眠成了规律。
  就算她知道了他要回来的消息, 但吃不下就是吃不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的情绪能这样随着一个人而波动。
  就连林冉都没想过, 柏程渊对她的影响,在不知不觉中会变得这么大。
  又是将近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冉睁开了眼。
  第一件事就是给柏程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还是关机。
  林冉还有些恍惚, 已经形成习惯了。过去的一周里, 她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
  以至于此时此刻电话没打通,她又开始怀疑昨天发生的事是不是她做的一个梦。
  下楼来到客厅,象征性地喝了杯温牛奶。
  随后坐回到沙发上, 茶几上还摆着之前柏程渊和许妍闹绯闻登刊的旧报纸。
  林冉静静地瞥了一眼, 索性把报纸倒扣了过去, 眼不见心不烦。
  等待的时候,就只能刷手机回消息, 无心工作。
  一坐便是大半天。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迷迷糊糊睡着了。
  —
  另一边, 柏程渊下了飞机第一件事便是给林冉打电话。
  响了两声, 却是保姆接起来的。
  “她人呢?”柏程渊问。
  保姆压低声音道:“夫人正在睡觉。”
  柏程渊抬手看了眼腕表,下午两点钟。
  他阔步朝出口走去,助理和司机人手拉着一个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机场人并不多,耳边是行李箱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柏程渊握了握手机,忽然低声问了句:“她有好好吃饭吗?”
  保姆略有些为难,但还是如实道:“没有,今早只喝了一杯牛奶。”
  车早已在外等候,来人一见到柏程渊,立刻下车来迎接。
  分别将行李箱接过,又替他拉开车门。
  柏程渊坐上车,关上门。
  室外的冷空气和嘈杂的人声顿时被隔绝在外。
  终于能休息片刻,他脖子靠后,微微阖上双眼。
  想起这件事,他又蹙了蹙眉,但还是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身边的助理一路上没少担心,登机到现在,柏程渊一口饭没吃过。
  加上之前一直在输液,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隔了会。
  助理双眼一瞟,忽然瞥见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唇线紧抿,整个人满脸都写着:我不舒服。
  他了然,连忙开口吩咐司机:“就近找个药店停车,我去买点胃药,柏总胃病犯了。”
  司机还没回应,柏程渊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侧目看了助理一眼,直接回绝:“不用。”
  “不能拖啊柏总。”
  “回去就好了。”
  已经错过了她的生日。
  他已经没空再浪费在路上了。
  —
  也许是日有所思,林冉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柏程渊亲口和她承认,他和许妍都是真的。
  在国外单独碰面是真的,一起吃饭也是真的。还约好了今后每一次出差都背着她见面,私底下发展两个人的感情。
  梦境实在太过真实了,林冉甚至能感受到他冷漠的目光。
  就和以前一样,看她时淡淡的,一丝情绪都没有。
  林冉从梦中惊醒。
  保姆见状,连忙端上一碗刚煮好的面,走到她身侧,轻声道:“夫人吃点吧,柏总吩咐过要您一定按时吃饭。”
  林冉尚未从那场梦中走出来,她无力地挥了挥手:“放一边吧,我待会吃。”
  说完,她靠坐在沙发上,目光不由自主扫向茶几上摆放着的报纸。
  停留了良久。
  耳边忽然传来电子门锁的开门声。
  ——“认证成功,门已开。”
  林冉迅速回过头,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在她的注视下,柏程渊进了门。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方向。
  见到他身后的人将行李亲自送了进来,又被管家接走。
  见到他换了鞋子,脱掉外套。
  就和从前一样,仿佛中间失联的那段日子不存在一般。
  直到周围的人安顿妥当之后,一起出了门。
  柏程渊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缓步走向她。
  “你回来了。”
  林冉主动开口道。
  她脸色不大好,瘦了许多。
  穿着宽松的卫衣,本就消瘦的身子隐在衣服中,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走。
  发梢有些凌乱,唇色泛着白。
  保姆正站在她旁边,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有些不知所措。
  他几乎是立刻就联想起他们所说的。
  没吃过饭,输液好几天,即使知道他要回来了也没能好好吃饭。
  胃里烧的人心都跟着躁。
  “我回来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很想你,想见你。”
  这些在他心里徘徊了无数遍的话,说出口竟然变成了:“没吃饭?”
  林冉愣了愣,她侧头看了眼保姆手里的面,解释道:“哦,我叫她放在一边,打算等会吃的。”
  “等会是什么时候?”
  他语气不太温柔,“自己的身体,你比我要更清楚。到底是什么能让你这么多天不吃不喝?”
  话说到此处。
  他整个人忽然又重新置身在国外昏迷的那几天,后知后觉的恐慌涌上心头。
  当时只顾着赶回来,却没想过,但凡柏远再狠一些,他可能再也没法见到她。
  胃里刺痛灼烧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下意识将自己遭受的这份难受联想到她身上。
  就仿佛她也在因此经历着一般。
  他扶了扶沙发椅背,抬眼看着她:“如果我一直没回来,你就要一直这样不吃饭吗?”
  “我也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你没想过吗?”
  林冉在他的话中彻底愣住。
  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拥抱,没有彼此想念的话语。
  甚至连一个小小的解释都没有。
  她想象中的重逢,怎么都不可能是这个模样。
  保姆识时务,端着面离开了。
  林冉仰头看着他,有些错愕。
  为什么突然这么凶?
  而且再也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他也许会和许妍待在一起?就像梦里的那样。
  她就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做那种梦。
  林冉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心间的酸涩感越来越浓厚,她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蓦地轻笑了一声:“这么久没见,第一句话竟然是责备吗?”
  “我吃不吃饭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
  “比起这个,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
  长达一周以上的失联。
  她吃不好睡不着,一直担心。
  早就想去亲自找他,偏偏脱不开身,还是因为他和许妍闹到国内的绯闻。
  又是费尽心思找许妍去要他的消息,又是和柏远周旋。
  林冉光是想想就已经很生气很委屈了。
  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忍着的情绪,哪怕是在家人面前都没有发作过一分一毫的情绪,借着此刻忍不住爆发而出。
  取代思念的,更多的成为了怨念。
  “是,我一人在国内不吃不喝,作践自己的身体。”林冉说着,红了眼眶:“可我是因为谁?”
  “因为谁联络不上,因为谁的公司才一直走不开?”
  林冉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转身弯腰去拿起桌上的报纸。
  狠狠扔在柏程渊脚下:“我在这里难过的要命的时候,有些人在私会别人。我多傻,我还在等什么解释?”
  林冉说完,不等柏程渊做出反应。
  转身离开。
  全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头也不回地跑上楼。
  大学跑八百米都没这么快过。
  开门,狠狠关上门,一气呵成。
  她直接趴到床上,眼泪抹了一被子。
  恰好这时罗灿灿发了条微信给她。
  罗灿灿:“姐妹,恭喜你,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柏总了。”
  林冉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打字回复:“屁!见了还不如不见。狗男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气疯。”
  屏幕上掉落了几滴泪,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打字的速度却不减。
  林冉:“老娘去养个小鲜肉不香吗?真想一纸离婚协议甩他脸上。”
  发出去不到三秒,她又点了撤回。
  也不管罗灿灿那边到底看没看到了,她直接将头埋到被子里哭。
  生日没赶回来应该道歉吧?
  再怎么说和许妍单独见面了也该道歉吧?
  失联害别人担心都不解释的吗?
  就算没有拥抱和甜言蜜语,怎么都不该是责备。
  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想她吗,还是说一直是她在自作多情。
  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重逢时的场景怎么会是这样。
  —
  事情忽然往这个方向发展,柏程渊也没有料到。
  两个人堆积的情绪似乎都太多了。
  在一来一往几句对话中一触即发。
  在林冉转身上楼的那一瞬间,柏程渊眼前黑了一下。
  他迅速扶住沙发,靠坐下来。
  还是保姆见状,连忙跑过来扶他。
  “柏总,我看您脸色不好,要不要去医院?”
  柏程渊缓了半天,摆摆手:“胃药。”
  “好,我这就去拿。”
  几分钟后,吃过药,又稍作休整,他状态终于好了一点。
  疼痛感有所缓解,整个人才有思考的能力。
  他独自坐在客厅,沉思良久,默默叹了口气。
  第一次面对爱情的时候。
  两个人都是傻瓜。
  可以为爱情拼命,却见不得对方为彼此受伤。
  柏程渊拿起被扔在地上的报纸,蹙起眉。
  虽然料到许妍忽然出现动机不纯,可没想过会曝光的这么快。
  尤其这期间他出了场车祸,也就是在拿回手机才和国内重新取得联络,很多事情他的确不知情。
  她是受了太多委屈了。
  在两人各自沉默的期间。
  保姆又上楼送了一次饭,这次林冉没有拒绝,开门端回了屋里。
  柏程渊估算着时间。
  临近傍晚才上了楼。
  站在门口顿了下,他抬手敲了敲门。
  林冉没应他。
  但从柏程渊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已经从床上站起身,走到了门前。
  柏程渊沉声道:“关于许妍那件事,我可以和你解释。”
  林冉没做声,他便自顾自道:“她出现在旧金山我一开始不知情,是柏远把我的行程透露给她。那天在咖啡厅被偷拍下来的照片和录音是被剪辑过的,我也全程录了音频。”
  “这段时间你很辛苦,今天的事,也是我不好。”
  “不该凶你,对不起。”
  林冉趴在门边,眨眨眼。
  红肿的双眼又流下两滴泪。
  她转了个身,贴着门缓缓坐在了地板上,双手抱膝。
  也不知过了多久,柏程渊才又道:“录音我放在门口了,如果你消气了,我就在楼下。”
  说完,他又停顿了一会,才转身下了楼。
  林冉是在听到楼下的关门声后,才慢慢开了门。
  地板上果然躺着一个u盘。
  她也没犹豫,拿在手里,直接插到电脑上播放。
  背景是在咖啡厅里。
  隐约可以听见隔壁桌的交谈声。
  和那时在微博曝光的音频的确是同一个。
  但被恶意截取的地方在这里完整地录了出来。
  无论许妍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柏程渊皆是沉默以对。
  只在对话她全部说完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原来是录音了。”
  以及结尾那句:“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林冉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件事多半是有预谋的。
  但毕竟事情就摆在台面上,要是没有一个解释,她心里始终放不下。
  原本只是需要他一句解释的,很简单,我没有,是被恶意剪辑的。
  就已经足够了。
  今天忽然因为这件事跟他闹,大概率也是因为中午做的那个梦。
  这全部的情绪竟然就因为这一个录音平息了。
  放完录音,林冉又默默将u盘放了回去。
  恰好此时罗灿灿才看到她撤回那两条消息,回复她——
  “撤回什么了?”
  “还没问你呢,大声告诉我,你老公回家了,你开心吗?!”
  林冉盯着这两条消息,没回复。
  她将手机丢到一边,坐回到了床上。
  要怎么形容呢。
  起初是开心的,就算因为一些可笑的理由吵过一架,事后得到道歉和解释,也还是短暂开心了一下的。
  可就在着反反复复的情绪中,林冉用了一个晚上,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
  她的情绪似乎太被他牵着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个眼神能让她开心,也能让她害怕。
  他无意见说的一句话就能伤害到她。
  甚至几天不接电话,她就要担心的饭都吃不下。
  这是她过往的二十几年都不曾有过的状态。
  如果说这就是爱情的话,那未免也太不洒脱了。
  原本有勇有谋又貌美的社会你林总,怎么忽然就飒不起来了。
  公司也没再去了,大部分时间都围着他转。
  喜也是他,忧也是他。满心装的都是他,却又不知道他心里为自己留了几分地。
  然后更多的担忧里,又会去猜测他的心。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或许又是一夜无眠。
  林冉在凌晨一点的时候,还是给柏程渊打了一通电话。
  那边很快被接起。
  他低沉的嗓音在电话中响起,又顺着电流传了过来。
  电话能打通了。
  只是能听到他的声音了,她的心都会为此产生雀跃的感觉。
  察觉到这一点,她更难过了。
  柏程渊问:“还没睡?”
  “睡不着。”
  “那你等等,我上楼。”
  “先别。”
  窗帘没拉。
  月光顺着窗爬进室内,照亮林冉的半张侧脸。
  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环着膝盖,忽然问:“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柏程渊沉默了片刻,道:“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林冉勾了勾唇角:“我以为爱情是美好的,后来才发现,虽然它能令人快乐。可大部分时间里,它是猜忌,是痛苦。是会扰乱人心绪的东西,也会让人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林冉。”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如果你是因为许妍那件事,我和你道歉。但我至始至终都和她毫无瓜葛,你相信我。”
  “柏程渊,你一直叫我相信你,可是你问问你自己。”
  林冉吸了吸鼻子。
  无论是她身边的傅修,还是忽然冒出来的前男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柏程渊的表现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相信过我吗?”
  “或者说,我们两个人之间本来就不存在什么信任吧。”
  柏程渊果然陷入了沉默。
  也许他不知道怎样回答,也许又是在反思。
  但显然已经不重要。
  “我说这些不是因为许妍的事情生气,只是忽然间觉得,爱你这件事时常让我感到很吃力。”
  “从来没和你说过吧,我喜欢你。但是从喜欢的那一刻起,你带给我的快乐和难过都是成倍增长的。尤其是你每一次的出口伤人,有意的无意的,都会让我非常难过。”
  “对不起。”
  柏程渊轻叹一口气。
  他从没有想过故意去伤害她,只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在意的情绪。
  静了片刻,他哑着嗓音说道:“我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
  “你说对了。”
  林冉笑了笑,泪水涌出,滑落到脸颊。
  在月光的映射下泛着银色的光泽。
  “你真的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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