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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定并没有去到会议室。
  钟老太爷的助理在半途拦下了他。“钟少爷,会议临时更改。现在还早,老董事长想和你私下聊聊。”
  钟定拽起领带,扯了扯,“只是聊聊?”
  助理的态度毕恭毕敬,“老董事长是这么吩咐的。”
  “也好。”钟定勾起笑,“开会的确浪费时间。”
  “钟少爷,这边请。”助理的礼仪做足全套,仿佛真的很尊重钟定那般。
  钟定一派自若地跟着助理往前走。
  钟老太爷早已不来集团上班,不过他的办公室倒是一直留着。暗红和棕黑的色调,显得气派而沉肃。
  此时,他正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望着外面灰蒙的天空。这城市的空气越来越差,好一阵子都见不到蔚蓝色了。
  助理敲门,不轻不重的两下。
  钟老太爷收回视线,“进来吧。”
  助理请了钟定进来后,便退出,关门。
  门声过后,房里静默。
  爷孙俩都不说话。
  钟定径自走向距离最近的沙发,坐下后半倚着身子。很是闲适慵懒。
  钟老太爷沉眼望过去。他好像还未曾这么仔细地看过这个大孙子。在他的印象中,钟定的脸是模糊的,无非就是和乔延长得一模一样罢了。
  然而现在这么打量,钟老太爷发现,这两兄弟还是有些区别。不止是神态,就连轮廓的线条,钟定都比乔延更加硬朗。
  大约过了两分钟,钟老太爷率先打破沉默,“你难得穿成这样。”摇椅晃动起来,他的身子也随之一摇一摇。
  钟定摸出一盒全新的烟,一边拆着包装一边说道,“这不过来见各位董事么。”
  听及此言,钟老太爷的语气沉了下去,“可惜哪,你今天是见不着了。”末音隐约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么。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钟老太爷突然一个坐立,摇椅剧烈晃了下,他的右手抓着扶手,因为用力的原因,青筋浮现出来。“我真是低估了你!”
  钟老太爷早就知道,刘建典的案子是钟定捅出去的。本来这属于刘建典自己做事不干净,怨不得谁。但牵扯到整个公司,钟老太爷就忍无可忍了。
  弃掉一个孙子,对钟老太爷来说,不值得心疼。所以,他选择放弃钟定。
  今儿个的股东大会,纯粹是让钟定来走个程序。各式文件,律师都准备好了。待钟定签个名,那他和钟家就彻底没关系了。将来钟定是生是死,钟老太爷也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钟老太爷是到了今天早上才知道,有几个老董事突然站到了钟定那边。甚至于,他们集体缺席会议。
  “爷爷,你这把年纪了,别太激动。”钟定衔上烟,他将打火机的盖子一开,微蓝色的火光窜起,“这房里就你我,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难辞其咎。”
  “钟定。”钟老太爷平复着情绪,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很缓慢,“你今天进来这里,未必就能出得去。”
  “我当然出得去。”钟定不急着点烟,他将烟夹到手上,转起火机把玩,他想起什么,笑了笑,语调轻柔起来,“我还要赶回家吃午饭。”
  钟老太爷神情隐怒,“我其实待你不薄。”
  “可见我们代沟很严重。”钟定继续笑。
  “你想想你这些年,不愁吃不愁穿,你确定你要为了一个妓.女舍弃这样的生活?”这是钟老太爷真实的想法。多少人为了三餐一宿劳累终生,他给予了钟定奢侈的生活,这已经是厚待。
  气氛就是在这句之后突变的。
  钟定原本还懒懒倚在沙发上,可是因为话里的某两个字,他的笑容瞬间散去。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钟老太爷。
  步伐很轻,也很稳。
  钟老太爷望着他的逼近,蹙眉道,“你想——”
  话还未说完,钟定已经一脚踏上摇椅的端部。摇椅因为他的力量而后仰到最大角度。
  钟老太爷突然躺直,咳了几下。
  钟定高高在上,俯视钟老太爷的眼神极其轻蔑,“脏字眼别乱蹦,小心闪了舌头。”
  “反了!”钟老太爷又开始咳,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后仰姿势引起的喉咙不适。
  钟定又笑,眼里蒙着一层阴郁的黑雾。“就是反了,你又能怎样?”
  “放肆!”钟老太爷顺过气后,声音就洪亮了起来。“我是你爷爷。”
  “在这个家,弑父弑兄都不算稀奇事。你以为你辈份高就能占便宜?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钟定的笑容越来越深,“爷爷,你在我这里,算不了老几。”
  钟老太爷喘着大气。
  眼前的钟定,和他所认知的那个,有着天壤之别。钟定以前在钟家,就是冷淡漠然,不说话,不反驳。钟母有时候训斥他,他还是笑。看着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典型。
  可是此刻,钟定虽然依旧在笑,却自有一股凌厉的气势。
  看着钟定诡异的笑容,不知怎的,钟老太爷原本愤怒的心情变得澎湃起来。他眯起眼,“我想,我这些年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钟家这一代后生力量,就凤右和乔延格外出众。但是,真正的钟定呢?
  钟定轻笑,“想知道答案吗?”
  “愿闻其详。”钟老太爷越想,血液越沸腾。他迫不及待想撕开钟定的面具,深窥里面还隐藏着怎样的嗜.血残忍。他期待这只多年的病猫,亮出其凶狠锐利的爪子。
  “那事情太多太多了。”钟定弯起的眼眸,和曾经的乔延一模一样。“不如就从凤右开始说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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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右上午接到会议临时取消的通知,倒不是太惊讶。
  昨晚,有一个董事甲已经提前和他打了招呼。
  钟家上上下下,或者勾结,或者斗个你死我活,内.幕众多。真要深挖里面的利益缠绕,这些个董事们,谁都跑不掉。有几笔巨额款项,甚至钟老太爷都蒙在鼓里的。
  钟定却一清二楚。
  因此甲退缩了。而且,凤右陷害钟定这么久,也没见钟定有什么事。甲更加不敢把希望押在凤右这边。甲没有把真相如实告知凤右,他编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挂了电话。
  凤右多多少少猜到了什么。所以当助理上来邀他过去钟老太爷那里一聚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当他进去时,钟老太爷和钟定正在下棋。气氛貌似融洽。
  凤右以为钟老太爷让他上来,是想针对他曾经的背后动作兴师问罪。然而,完全没有。
  钟老太爷只是关切询问了几句,很是慈祥。
  凤右礼貌应对,然后向钟定道了声好。
  钟定勾起笑,不回应。
  房间里的爷孙仨,皆是笑里藏刀。但是言辞间却很风平浪静。
  临近中午,钟定以回家吃饭为由离开。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钟老太爷和凤右。他俩后来的对话,外人无从得知。
  众人只晓得,第二天,钟老太爷宣布将钟定逐出钟家。而在这之后的一个月内,凤右的实权被削弱了大半。
  这还不单止。凤右在某晚寻.欢作乐之时不慎被刺伤,结果毁了容。凤右是娃娃脸。以前他笑得牲畜无害,以一张童颜蒙骗过许多人。而今他的左脸添了两道深口的刀伤,连带的,眼神都变了味。
  乔延留下的股份,意外的,钟老太爷答应转给陈舒芹。
  而钟定原有的,则还是属于他。
  众人诧异于钟老太爷的安排。
  其实,钟老太爷不是照顾钟定,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抗衡凤右的存在。这样,他才能确保在有生之年,大权不会被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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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许惠橙的课时告一段落,然后来了场小考试。
  晚上她伏案温习时,钟定频频来骚扰,闹得她都静不下心来。
  “钟先生,你去和添柴玩吧。”
  “不去。”她的头发已经长了许多。钟定喜欢她的发质,所以时不时手指就在她的发间来回穿梭。
  许惠橙略微变得严肃,“我明天要考试了。”
  “知道。”所以说,这是个傻姑娘。私教是他请的,她能考多少分,还不是他说了算。
  她更严肃,“我要复习。”
  “你复你的。”钟定淡淡说着,然后在她的脸上掐了下。大概是四川姑娘的天生丽质,她的肌肤出奇地好。之前那些劣质的化妆品往上堆,居然也没留下伤害。
  许惠橙决定不和他说话,只低头看习题。
  说起来,虽然她学了一大堆东西,但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能找什么样的工作。
  上个月,钟定和家里彻底断了关系。之后,他就没那么忙了。听说,栅栏沟弄了个品牌公司,钟定则在那里打工。
  虽然钟定说自己也没学历,可是她看着就知道,他懂的比她多很多。所以,她想追上他的步伐,好让彼此的悬殊能够拉近些。
  而且,一旦她有了正式的工作,父亲就可以退休了。
  这么想着,她更加努力学习。
  考试成绩出了后,很理想。让她有些怀疑真实度。
  最终,就着这个分数,钟定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
  就在他打工的那个地方,当一名资料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