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曹冲听说自己去逛个街还有人举报,目光不由落到丁仪身上。
  丁仪眼睛有点小,瞧着不甚俊朗。
  据说当初曹操本来准备想把女儿嫁给丁仪这个故交之子,结果他二哥到曹操面前说什么“丁仪眼睛太小,妹妹怕是不会喜欢”,曹操就改了主意。经过这件事,丁仪就和他二哥结了梁子,坚定不移地站他四哥去了!
  得知是丁仪告的状,曹冲心里不大高兴,不过也没说什么。
  丁仪既然陪伴在御前,那自然是有义务讲点曹操想要知道的事,提上一嘴也没什么不对。
  曹冲老实承认:“确有此事,孩儿就是想去看看西域商贾手头都什么好东西,往后可以去西域多弄点回来。”
  曹操说道:“你要什么没有,还非得亲自去商贾手头买?”
  曹冲说道:“难道我休沐日还不能出去买点东西?”他坐到曹操近前,开始扯淡,“其实我出去逛了几回,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曹操挑眉:“什么大问题?”
  曹冲说道:“我们大魏朝已经立国一年多了,洛阳内外也都习惯了用朝廷铸的新钱,可是到了外头很多地方还是不认新钱!他们还是更喜欢直接以物易物,根本不信任朝廷。”
  曹操拧起眉头。
  这事他也知道。
  想要真正一统大江南北,钱币的统一也是必须的。
  只是百姓刚安定下来,连朝廷让他们改种新粮都会慎重不已,更何况是要让他们安心用新钱交易。
  好在经历了过去一年的试种,大家都看到了新粮种的好处,今年纷纷要求购买新粮种。
  去年收的粮食把几大粮仓都填得满满当当,今年若没什么大灾大难,朝廷应当是不会缺粮的。今春全面推广曲辕犁,那更是大大地加快了开荒面积,至少北方诸郡已经算得上是四海无闲田!
  可以说农事这一块上,朝廷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哪怕碰上个水灾旱灾什么的,他们也有把握将救济工作做好!
  既然手头粮多兵足,曹操想做的事便更多了,曹冲所提的这个问题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
  许多百姓心里,还是没有真正认可他们大魏朝!
  偏曹冲还在那叹气:“要是百姓信任朝廷,便是给他们一张纸说价值千金,百姓也会由衷相信它确实这么值钱!”
  曹操瞅着他问道:“既然你发现了这么个问题,可曾想出解决之法?”
  曹冲很光棍地说道:“不曾。”
  曹操有点想揍儿子。
  曹冲眼看曹操要发飙,立刻一脸正经地补充道:“朝廷想要天下归心,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更没有太多的捷径可走。父亲应当广纳贤才、广开言路,一方面安排更多有志之士到地方上一展手脚,一方面派遣钦使或明或暗地巡视各方,好好看看百姓缺些什么、百姓担忧什么。《孟子》里说过,为君者要是能忧民所忧、乐民所乐,百姓自然就心甘情愿地如同侍奉父母一般侍奉君主。”
  曹操听得乐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想当钦使去体察民情?”
  曹冲连连点头,兴冲冲答道:“知我者,父亲也!”
  见曹冲还真打着这种主意,曹操当场翻脸:“滚。”
  曹冲唉声叹气地滚了,嘴里还嘀咕着什么“皇帝儿子不好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听得一清二楚的曹操和丁仪:“…………”
  丁仪觉得以后还是别告曹冲的状了,没那个必要。
  别人告的状,哪有这家伙自己捋虎须的本领厉害?
  第172章 【摸鱼高手】
  曹冲试探失败,也不气馁。他本就是随便说说,不成功才正常,要是一开口就成功,那还是他爹吗?
  一天的工作结束,曹冲溜达回家,照例与荀意讨论去长安之事。
  他还准备把赵云他们塞进计划里,毕竟他现在天天除了上衙就是家里蹲,洛阳又安全得很,赵云基本是天天闲着。
  再这么闲下去,宝刀都要老了!
  现在驻守长安的是夏侯渊,也算是老熟人了,塞个赵云过去应当不成问题。长安离凉州近,正方便活捉马超!
  赵云:“…………”
  赵云说道:“凉州如今仍十分安稳,你怎么确定那马孟起会反?”
  曹冲被赵云这么一问,也觉得自己太想当然了,现在他爹都快进到登基了,马超说不准真不会再反!
  可前年他们把搞五斗米教的张鲁也赶了过去,那么一堆人凑在一起,难道真的甘心臣服?
  要知道马超心里可是一直对他爹很不服气的,屡次拒绝他爹的征召,弄得他爹把他全家都接到邺城圈起来当人质。
  曹冲说道:“就算马孟起不反,必然也有人想要作乱。”他拉起赵云的手,“难道你准备跟在我身边蹉跎一辈子吗?人生短短数十年,精力最旺盛的也就那么二三十年,等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你兴许就骑不得马、提不动枪了!大丈夫生于世上,所求的难道不是趁着正当壮年建功立业,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赵云对上曹冲难得认真的眼睛,点头说道:“若当真有机会,云自会争取。”
  有赵云这句话,曹冲就放心了。
  他又拉着荀意忙活了几天,可算是把丝绸之路相关的资料给整理出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曹冲知道荀意画画也很有一手,便把绘制舆图的任务交给了荀意,自己负责写配套的丝路开发计划。
  两人忙活完后相互检查了一番,齐心合力把整个开发方案整理完毕,第二天一早便由曹冲揣着去找曹操献宝。
  曹操前几天就猜出曹冲准备作妖,听人说曹冲来求见,想了想还是把人放了进来,想看看曹冲到底想做什么。
  曹冲见了曹操也不拐弯抹角,直说自己婚前吹过牛逼,说要带媳妇儿出去玩。
  现在他把人娶到手了,他堂堂皇子,当今皇帝的亲儿子,怎么能言而无信!这要是说出去,多丢老曹家的脸对不?
  所以,他得带媳妇儿出去玩玩!
  曹操听他不仅自己想偷懒,还想带着荀意出去游山玩水,立刻无情驳回:“去年出去三个多月还没玩够?少做梦了,滚回去好好干活。”
  这回没旁人在,曹冲脸皮自然更厚了,坚决不随便滚蛋。
  他掏出自己写出来的丝路开发方案,开始有理有据地游说起曹操来:长安本是秦汉故都、中原腹地,更是丝绸之路的第一站!这么要紧的地方,如今却衰败不堪,难道不让人痛心吗?洛阳已经逐渐恢复过来,长安也不能落后!
  曹操听了曹冲关于“丝路”的说法,挑了挑眉,由着曹冲将丝路舆图摊开在自己面前。
  曹冲娓娓给曹操介绍起丝路沿途的情况,对于丝绸之路上的每个坐标都如数家珍,张口便能说出一段历史故事来,可见是下足了功夫。
  曹冲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城池与聚落有些可能已经因为种种原因从世上消失。宅子没人住会倒塌,田地没人耕作会荒弃,道路没人走也会被野草侵占,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
  曹操面带沉吟。
  曹冲说道:“过去二十多年天下动乱频起,我们通往西域长史府的商路也堵了大半,寻常商贾根本不敢再走这条路。若不及时收拾收拾沿途冒出来的魑魅魍魉,西域长史府便很难再收回来。孩儿先替您去长安看看,再派人去查探查探凉州、汉中乃至于西域长史府的情况!”
  曹操听完曹冲这番说辞,又看了看案上摆着的舆图,说道:“我怎么就要派你小子过去?”
  曹冲不服气了:“我想出来的事儿,怎么就不能派我去了?我只是去长安,又没想去别的地方!”他悄悄凑上前怂恿,“等我去长安给您修个行宫,到时您也能过去放松放松,老待在洛阳,您难道不觉得闷吗!”
  曹操不觉得闷吗?
  曹操当然觉得闷,可荀他们盯着,他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干了。
  听曹冲凑过来怂恿自己去长安,曹操骂道:“别瞎琢磨了,朝廷可没钱建行宫。”
  曹冲咋舌:“朝廷真这么穷吗?不应当的,怎么算都该有不少余钱才是。”
  曹操说道:“朝廷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哪里会有余钱?”
  光是各个衙门要用的钱就不知到他面前吵过几轮!
  何况就像曹冲说的那样,朝廷铸钱也不管用,别人根本不认朝廷的钱。
  比如他能放心然让曹冲东行,却不放心曹冲往凉州去,更不可能放心曹冲前往西域长史府。
  光是这种“不敢”,就已经说明一切:他并没有真正掌控凉州等地!
  甚至连汉中也需要衡量一二。
  长安与凉州、汉中接壤,确实是个极要紧的地方。
  要是能让长安恢复元气,多让人迁居雍州,对于经略汉中、凉州大有好处。
  若是想像曹冲说的那样重新打开“丝路”,那更要把长安这个枢纽给盘活了!
  曹操手扶着凭几,看着曹冲问道:“让你去长安,你打算做什么?”
  曹冲一听有门,眼睛倏然亮了起来。
  他说道:“孩儿能做的事可多了,首先是去修个长安书院,好叫凉州、汉中各郡的学子都能到长安读书;接着再重开长安九市,大力招商引资,吸引商贾们入驻长安!”
  汉时长安城内有东、南、西、北四市,城外有直市、柳市、孝里市、交门市、交道亭市五市,商业区辐射到了长安城内外。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型集市应时而开,主要供百姓们到集市上以物易物。
  曹冲说道:“若是长安那边的各个衙门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顺便观察观察,上报回来看看该怎么处置。如此整顿一番,我们就可以考虑怎么打通丝路了!”
  曹操说道:“长安那边自有太守处理这些事,哪轮到你去插手?”
  曹冲听曹操准备过河拆桥,顿时唉声叹气地说道:“父亲您贵为一国之君,连儿子的小小心愿都不能满足吗!”
  曹操无情得很:“不能。”
  曹冲气鼓鼓地准备收起舆图走人,曹操却直接把他带来的舆图和长安发展规划都没收了。
  曹冲气得牙痒痒。
  这个爹不能要了!
  曹冲从曹操处离开,越想越生气,转悠去找曹丕狠狠地批判了曹操一通,说曹操自从当了皇帝就越来越冷酷无情了再也不疼爱他这个儿子!
  曹丕听着曹冲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不由先看了看左右有没有人。
  见没旁人会听见他们的谈话,曹丕才说道:“父亲自有考量,你如今是太常丞,哪能想去哪就去哪?去年让你出去那么久已经算是破例了,今年你还想往外跑,哪有那么容易?”
  曹冲拉着曹丕说出自己的主要目的:“二哥,你帮我去跟父亲说说吧,你在父亲面前更说得上话!”
  曹丕看着曹冲说道:“我本就不赞同你到处跑。就算父亲让你去,我也会劝父亲多考虑考虑。”
  曹冲睁大眼睛,眼底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二哥!
  曹丕并未隐瞒以前的事:“你每次想出去我都劝过父亲,所以你别指望我去帮你说服父亲放你去长安。”
  曹冲蓦地想起曹丕禁止他撸滚滚的事,发现自己还真找错人了。
  曹冲唉声叹气:“可惜三哥在军中,要不然三哥肯定会帮我!”
  曹丕不想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