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圈中人
  (10)圈中人
  楚乔四转过头意外地道:“睿翔!”
  方睿翔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款式是中规中矩的双排扣,但穿在他的身上却有种军大衣式的挺括与英气。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蓝海星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我在外面看见你了,蓝医师也在啊。”方睿翔走进来笑道。
  “方警官啊。”蓝海星抬起头眯眼笑着敷衍了一下,她虽然不喜欢这只老猫式的男人,但却不好驳楚乔四的面子。
  “翔哥,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吧。”楚乔四热情地道。
  蓝海星还以为方睿翔总会推辞两下,哪里知道这人就厚着脸皮坐下了。
  楚乔四给他倒了杯酒,方睿翔轻咳了一声:“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楚乔四看了一下蓝海星的眼色,连忙笑道:“我们没事瞎聊呢……就是随便聊聊宠物杀人案。”
  方睿翔点头道:“宠物杀人案,还有那件水墨公寓伪跳楼案,都要感谢蓝医师。”
  蓝海星淡淡地道:“好啊,方警官领奖金的时候分我一半。”
  方睿翔笑道:“蓝医师看得起我,那这顿饭我请了。”他话音顿了顿接着道,“说起来蓝医师仅凭乔四的描述,就能判断出凶杀案的破绽,还真是了不起。”
  蓝海星微垂眼帘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杯子道:“方警官你不是从警局来的,你来之前去的是看守所,而且警官去看守所不是提审犯人,交谈是以会面方式进行的。哦,对了,方警官会完了面,出了看守所,在门外抽了根烟。”
  方睿翔的瞳孔一下子收缩了起来,眼中锐利的目光一闪而过。
  蓝海星微笑着又补充了句:“并且你见过的那个人,有跟你谈到过我。”
  方睿翔足足愣了半晌才开口问:“蓝医师,能请教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吗?”
  “方警官可以猜一猜。”蓝海星微笑道,既然有人请客,她又抬手要了两大盘最高价的牛羊肉。
  方睿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蓝医师抬头看我的时候,我是站在乔四这边,所以蓝医师判断我是从西边来,那跟警局是两个方向,而我没开车,去的地方离这儿不远。所以蓝医师判断我去的是看守所。”
  “差不多。”
  “假如是提审犯人,那必须要有两名警务人员,我又穿了便服,因此我不是去提审犯人,所以蓝医师判断我是以会面方式见某个人的。看守所的大门今天是迎风方向,我在门口抽了根烟,烟灰应该是飘到了我的后领子上。既然我在看守所门口抽烟,证明我会见的那个人是不吸烟的……”
  “正确。”
  “一个我会跟他长时间交谈,尚未判刑,又不吸烟的犯人,所以蓝医师判断他是……朱景辉——翠领山系列强奸杀人案嫌疑犯,而他正是因为蓝医师才被送进监狱的,当然必不可少会提及蓝医师。”
  楚乔四惊讶地道:“可以啊,队长!”
  “是啊,方警官逻辑感很强,破起案来一定也是把好手。不过朱景辉是因为犯罪而进的监狱,可不是因为我。”蓝海星涮着锅里的羊肉道。
  方睿翔依旧皱着眉头沉思道:“可是,我还是想请教蓝医师,你是怎么确定我刚才去的是看守所呢,你又是……怎么肯定我去见的那个人就是朱景辉?”
  “方警官很想知道?”
  “假如蓝医师不吝赐教。”方睿翔诚恳地道。
  蓝海星抬起眼帘微笑了一下:“哦,那是因为我开车路过看守所的时候,看见方警官在门外抽烟了。”
  方睿翔的脸也不知道是因为火锅的热气还是酒力,突然变得有些发红。
  楚乔四只好干笑两声打圆场:“她最爱开玩笑了,而且就喜欢出这些脑筋急转弯的题。”
  “至于为什么知道你去见的那个人是朱景辉,是你的反应告诉我的。方警官听到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眉毛上扬,背脊挺直,手向自己身体的方向收回,这说明方警官下意识里不仅仅是惊讶,还包含着警惕与防范,证明这个犯人与我有很大的关联。”蓝海星露齿一笑,“看守所里会与我有很大关联的犯人,除了那个因为我的催眠而被送进去的朱景辉大概也没有第二位了!不过方警官大可放心,这样损已利人的事情我不会再干第二次了。”
  楚乔四道:“这事我早说过八百遍了,是我当时求海星帮忙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睿翔的眉梢都似染上了一层热意,但他很快就缓解了尴尬:“之前朱景辉那件案子,我因为对蓝医师不够了解,有些失礼的地方,请多海涵。”
  蓝海星倒是有些意外,方睿翔一直非常质疑她通过催眠的方式诱出口供这件事情,没想到今天居然肯低头认错。
  “我不打招呼就擅自做主,也有过失,现在两清了。”方睿翔肯退一步,蓝海星看在楚乔四的面子上,也不会咄咄逼人。
  三人说开之后,喝酒倒畅快了起来。
  方睿翔多喝了几杯,便脱掉了外套,袖子微微撸起,露出手臂上面的刺青图案,一扫平日呆板的形象,倒是让蓝海星有点意外。
  “尸衣掩盖下的枞树……心理学推案有时的确精彩。”方睿翔开口道。
  楚乔四与有荣焉地道:“那是当然,海星可不是普通的心理医师!”
  方睿翔对心理学断论一向持怀疑态度,难得听他一句赞誉,蓝海星笑了笑,想起了白弈那张油画——被冰雪覆盖的森林。
  “不知道那桩跳楼案有没有再发现那个扳手的线索?”她心里想着白弈,不禁问道,“生物钟,习惯性,严格地来说也与心理学沾边。”
  “没有,我看多半是白弈那个小子胡说八道,哪有什么影子杀手?”楚乔四嗤之以鼻。
  方睿翔则道:“我们会根据白博士提出的建议,仔细过滤一遍最近的意外死亡案件,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蓝海星点了点头。
  方睿翔又道:“说起来,朱景辉在牢里提出要见蓝医师。”
  “他提出要见我?”蓝海星微有些讶异。
  “当然我没答应他,这种人越少见越好。”
  “我也没有见他的必要。”蓝海星笑道。
  方睿翔顿了顿又道:“那个朱景辉还说,他能回答蓝医师一个很想知道的问题。”
  蓝海星淡淡地道:“你知道对付变态心理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什么?”楚乔四跟方睿翔不约而同地问道。
  蓝海星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微笑道:“那就是永远也不要对他们产生任何的好奇。”
  方睿翔眼里闪过亮光,好似豁然开朗:“正确!”
  一顿酒喝下来,蓝海星跟方睿翔都没醉,反而楚乔四醉了。
  楚乔四大着舌头道:“翔哥你先走,我要送海星……回去,我还要再跟她说说那小子绝对对她没好意。”
  方睿翔看着蓝海星,夜风扬起她的披肩,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牙尖嘴利,可是再看就觉得应该换成明眸皓齿,这四个字对于漂亮的女人来说只是最基本的要素之一,但对蓝海星来说明眸皓齿是全部。
  她不是明艳,不是明丽,是明亮。
  方睿翔的眼神有些复杂,嘴唇动了动,却只得扶起旁边东倒西歪的楚乔四。
  蓝海星道:“我自己一个人能回去,你就别让方警官为难了。”
  楚乔四还坚持己见,蓝海星只好问道,“乔四,为什么你总是听我的?”
  “因为你是海星喽……”楚乔四困惑地抬起醉眼蒙眬的眼睛。
  “因为我不但架比你打得好,比你聪明!”蓝海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笑道,“而且酒量也比你好。”说完蓝海星转过身挥了挥手,沿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
  夜色深了,天空又飘起了雪,雪片很大,在路灯的照射下如同飞扬的棉絮。
  今夜的雪,看上去一反往常地越下越大。
  蓝海星开着车回到住处,此刻的白弈应该已经睡了。
  天气骤然降温,她洗漱好之后就躺进了被窝,打开包将白弈给的信封取了出来,看了看那串漂亮的数字,她抽出里面的成绩单,是一张空白表格,什么也没填。
  她不是学员,白弈没有给她评价也合情合理,当她折叠起表格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背面有字。
  蓝海星连忙翻过来,后面是行简洁的英文:you're the best.落款是chess。
  她跳下了床,轻挑起对面的窗帘,隔着鹅毛大雪看着对面的廊灯,橘红色的光影晕染开来,安逸而温暖。
  蓝海星拿起手中的纸,高高地举起看着那行字,心想你会信任我,让我成为你的医师的,白弈。
  大雪下了整晚,枝丫上压了厚厚的积雪,整座城市银装素裹。
  蓝海星踩着积雪到了榕大,按照约定的时间走进白弈的办公室,她一进屋子,暖意顿时迎面而来。
  白弈正背对着她站在白板前,蓝海星不用他转身,也知道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衣,里面打得是条中窄绛红色的纯色领带。
  比较白弈与白决两个人格的风格,蓝海星发现白弈的着装低调,款式简洁,色调偏中浅,白决的着装则更考究,选择的色调也更深一些。
  其实白弈肩宽腿长,身材高挑修长,穿什么都很有感觉,蓝海星觉得上帝打盹会有两种人诞生,一种是天残地缺,一种是完美无俦。
  前者是上帝的恶意,后者是上帝的妒意,所以无论哪种人的人生都会波澜曲折,白弈……大概就是后者。
  “蓝医师。”白弈转过身道。
  蓝海星迎向他的目光:“白博士。”
  “请坐。”白弈指了一下面前的座位。
  蓝海星脱去手套坐到了他的对面,面前的书桌整洁有序,东西依旧从厚到薄顺时针摆放着,每本书的朝向也都一致。
  房间的角落里放了许多套好保护角的油画,看上去很眼熟,蓝海星抽出手机翻了翻,正是白家存放在海秀路老宅的那些油画。
  “蓝医师喝咖啡还是茶?”白弈转头问道,他的嗓音很动听,比起白决略略喑哑,撩拨得人心里微微发痒的嗓音,他的吐词清楚而圆润,正符合他的职业。
  “咖啡。”蓝海星说道。
  白弈泡的咖啡味道一般,用的随处可见的速溶咖啡粉,而且很甜,蓝海星觉得白弈至少放了三勺糖,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点茶了。
  蓝海星轻抿了一口,然后不着痕迹地将杯子放到了一边,看着饮料她不由想起了白决,考究的着装,喜欢在法式的餐馆用餐,他的咖啡又会是什么样的?
  白弈打破了蓝海星的联想:“其实比起宠物杀人案,我看过蓝医师跟朱景辉对话的视频。朱景辉这件案子岂不是更精彩,蓝医师为什么不选择朱景辉的案子呢?”
  蓝海星叹气笑道:“其实这件案子搞得我焦头烂额,当时我有个朋友正经办此案,这是他碰到的第一桩连环杀人案,犯人朱景辉也是他抓到的。朱景辉被抓到的时候,我朋友就受到了很大的质疑,因为朱景辉家境极为富裕,谈吐不俗,爱好健康,颇受好评,很难让人相信他会是四起系列奸杀案的凶犯。当时他们家派出的各类人当中就有犯罪心理学家,指出犯罪现场根本不符合朱景辉的心理肖像描写。”
  “我记得当时的现场非常血腥,被害人被切成了几段,布置成了好像十二生肖的图案,但画面粗糙随意,更像是一个低社会能力的变态杀手,而不像是个拥有良好教育的富家子弟。”
  蓝海星点头道:“证据也不足,仅仅是有目击者看见他在第一个受害者抛尸的现场出现过,然后他又在最后一个受害者抛尸现场被抓,但这也有可能仅仅是个巧合中的巧合,测谎仪也显示他是清白的。”
  白弈抬起了头问:“为什么蓝医师还是要选择相信你的朋友?”
  蓝海星陷入了回忆中,当时楚乔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切调查都仿佛是在求证朱景辉也许是清白的,楚乔四的坚持被人当成是他在抓捕朱景辉时结下的私怨。
  可是当蓝海星隔着玻璃窗第一次看见朱景辉的时候,她就选择了相信楚乔四。
  “他的眼神。”蓝海星抬起眼帘道,“太过冷静,即使一个人性格再平稳,被人当作系列凶杀案的嫌犯,在审讯时多多少少都应该会流露出焦虑的情绪。可是我在他的眼神里完全看不到这点。”
  “所以蓝医师怀疑朱景辉可能是个犯罪型精神病态杀手。”
  “强奸受害者,然后勒死她们,再把尸体切成几段抛尸,这也很符合精神病态杀手的行为特征。”蓝海星说道,“而大多数精神病态杀手即使在巨大的压力下也不会有焦虑感,他们可能临死前还能吃得下一份大牛排,睡个好觉,跟吊死他的人说声你辛苦了。”
  “像旅店杀手贺姆斯博士。”
  “不错,精神病态体表电荷表现异于常人,这是测谎仪不起作用的原因。我认为随意抛尸可能也刚好符合精神病态杀手的另一个特征——不负责任,以自我为中心。”
  “可是精神病态杀手通常都智商很高,狡猾且善于伪装,要证明这点很困难,所以蓝医师决定催眠他。”
  蓝海星笑道:“朱景辉是个旅行爱好者,我首先给他寄了不少风景画明信片。”
  “这些不是风景画,蓝医师你在对他进行心理暗示,就像你说的那样,‘波澜起伏的山峰,夹杂在野草中的花香……’是性暗示。”白弈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很专业化,蓝海星想起杂念都不行。
  他沉思着道:“精神病态异于常人的冷静,可是周期性的冲动却是他的核心心理特征,朱景辉正是通过奸杀那些伤害者来使他的冲动得到平复,但他在被拘押中,只能一直强行压抑这种冲动。”
  蓝海星微笑着回答:“这样他在催眠当中就很容易进入那些使他兴奋的场面。”
  白弈抬起眼眸:“警方一直没有找到的……第一凶杀现场。”
  “就是这样。”蓝海星道。
  “蓝医师不止如此,你还模仿了第一个受害人的穿衣风格,白色的毛衣,灰色的呢子职业裙。”
  “系列杀人案中第一个受害者的特征往往是变态杀手内心最原始的欲望诉求,所以我调查过朱景辉,我研究了一下他的成长史,发现他十四岁以前都是在国外长大。回国以后,曾经有过一个语文家教,她就是这钟风格,所以确切地说我是模仿了他那位家教的穿衣风格。”
  白弈似有些恍悟:“所以医师说话的风格才是那样……蓝医师先用风景画进行了较长时间的心理暗示,然后在面对面的情况下再通过着装,说话的风格,表情,将他催眠。”
  “差不多就是如此吧。”蓝海星笑道。
  白弈低声道:“不是差不多,而是还有很多,医师做了很多准备,你完全踏在了朱景辉的心理特征上。你以受害人的风格出现,你告诉朱景辉他就要出去了,是为了使他放松。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医师在什么样的状态下把他拉入催眠状态,我从头到尾就没有看见医师的动作,蓝医师仅凭语言跟表情吗?”
  蓝海星笑着拿过了自己的包,将手放在拉链上,然后徐徐拉开。
  “就像一颗糖果,你要把外面的包装纸拆开,才能发现……奖励。”白弈随着拉链声重复了她的话,然后轻声道:“呢子裙上的拉链声,他的盛宴开始了……真是一场精彩的心理战。”
  “别这么说,其实我差点倒大霉,关键还是我的朋友几天不眠不休,才总算根据那些只言片语找到了朱景辉藏着的第一凶杀现场,要不然我大概会被朱家告到连精神科医师都当不了了。”蓝海星叹气道,“为这件事,刘教授,警局,跟我们医院对我都很不满。”
  “可是不能否认它很精彩,蓝医师,太精彩……令人印象深刻。”白弈微垂着眼帘。
  曾经给过她一块钱评价的人现在如此赞美她,蓝海星不可否认心里相当愉快。
  “不知道宠物杀人案我有什么可以帮到蓝医师的?”白弈抬起眼眸问道。
  “宠物杀人案……”蓝海星顿了顿,“你觉得那个扳手代表什么含义?”
  “蓝医师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认为要看扳手具体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签名?预告?至少要知道他留下这个标记的目的是什么?你说对吗,白博士?”
  白弈坐回办公桌后,拿出了笔记本。
  蓝海星的目的当然并不是宠物杀人案,可白弈只是低头书写,她也只好接着往下说:“我个人感觉……这不是签名。”
  “为什么?”白弈总算抬起了头。
  蓝海星轻咳了一声:“系列杀手在尸体上签名,除了宣扬所有权和挑衅之外,也有可能是理念声张。他以一包廉价的烟为报酬,教会了范力杀掉坑害他的房东,在心理上他认为自己是无罪的……”
  “不……”蓝海星的目光好像穿过了时空,看见了那个人影,“他非但觉得自己是无罪的,他还认为自己很高尚。他的签名应该更具有内涵,而不是一把扳手,这不符合他高尚的理念……”
  她收回目光,见白弈低头看着笔记沉思,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笔,笔杆在修长的指间快速地翻动着,花样繁复,看得蓝海星目瞪口呆,嘴里的话瞬时就噎在了喉口。
  白弈恰巧抬起头,蓝海星连忙收起吃惊的表情,正色地问:“白博士觉得呢?”
  “我认为蓝医师说得很有道理。”蓝海星脸上刚露笑容,白弈又接着说了一句:“只是我认为蓝医师过于感性,而面对系列凶手,有时过于感性是件危险的事情。”
  蓝海星顿了顿道:“那不如请白博士说说理性的判断?”
  “他在案发现场出现过,证明他一直关注着目标。同样的,他留下这个隐晦的题目,就会一直关注着我们的答案,所以……”白弈淡淡地道,“他很有可能有途径认识我们每一个人,知道我们的答案。”
  蓝海星情不自禁地直起了背脊:“他是圈中人。他是一名心理医师?”
  “也有可能是一名懂心理学的警察,或者是教授心理学内容的老师。”白弈慢慢合上笔记本,语调像似漫不经心,“了解毕加索,应该去了解他的艺术,了解变态杀手,就该去了解他的罪行,对他们,过于感性就会是件危险的事情。对于我来说,一个变态杀手的理念究竟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那条会让他露出马脚的犯罪心理痕迹。”
  陌生而遥远的凶手突然变得像是近在身旁,蓝海星一时之间觉得思绪纷乱,宠物杀人案只不过是她用来接近白弈的借口,可现在她都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了。
  蓝海星压回纷乱的心思,装作随意地瞥了一下四周,便看着那堆油画回到自己的首要目的:“怎么,白博士收集油画吗?”
  “我母亲的画,家里正在装修,所以暂时存放在办公室。”
  蓝海星笑道:“哦,看来白博士的妈妈很喜欢水乡。”
  “她出生在那里。”
  “哪里?”蓝海星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清水镇。”
  “清、水、镇……”蓝海星无声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笑道,“好像是个旅游胜地啊,白博士去过清水镇吗?”
  “我在外公家住过两年。”白弈反问道,“蓝医师也去过?”
  蓝海星面带遗憾地道:“那倒没有,不过有机会一定会去见识一下,能让一个画家落笔的地方,一定很美吧。”
  “水乡情结吧,吴娘桥下过,人家尽枕河。住过水乡的人都会有这种情结的吧。”
  蓝海转过头去,放在最前面的那张画正是这么一幅图。
  鳞次栉比的墨瓦房屋夹着狭长的河道,一艘乌篷船向着远处石板拱桥下而去,在春河上拖曳出几道白色的水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