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早起,又是新的一天。宋建德很早就出门了,他自己弄了个工作室,每天都要泡在那里面十几个小时,忙得不可开交。宋建德妻子上完班,绕路去菜市场买完菜回来的时候,家里还是空无一人。
  她习以为常地走进厨房,开火做饭。饭很快就做好了,往常这个时候,宋建德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谁知道今天宋建德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半晌没见他的影子。就在宋建德妻子想着,要不要去工作室给他送饭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这丢三落四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估摸着是宋建德忘记带钥匙了,宋建德妻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解围裙。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却不是宋建德,而是住在楼下的一个小青年。
  这个小青年宋建德妻子有印象,好像是个自由职业者,跟宋建德关系还行,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小青年还过来喝过喜酒。
  看到开门的人是宋建德妻子,小青年犹豫了下,这才问道:“我来拿样东西,宋哥在家吗?”
  “他还没回来,什么东西啊,我给你拿也一样。”家里卫生虽然是宋建德搞的,不过东西收纳摆放在哪里,宋建德妻子也一清二楚。夫妻俩过日子,这些东西,宋建德并没有瞒过她。
  完全没想到一向按时回来吃饭的宋建德今天居然还没回来,小青年听到宋建德妻子的话,白净的脸都涨红了,连忙摆手:“不用了嫂子,我等宋哥回来了再过来。”说着,他就跟后面有咬人的老虎在追似的,连等电梯的工夫都没有,飞快地从楼梯那边跑了。
  留下宋建德妻子一脸懵地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
  不就拿个东西么,脸红什么,跑什么?有什么好急的,怎么这个表现?
  没想通,宋建德妻子摇了摇头,关门回去。等晚些时候宋建德回来了,吃饭时,宋建德妻子特意说了一下这事,末了,又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要是和人说好了,等会吃完饭就顺手给他送去,别让人等急了。”
  “行,我知道了。”听到妻子的话,想到前几天小青年说要找他拿碟片的事,宋建德心里就是一咯噔,怎么好死不死地挑了他不在家的时候。怕妻子追问,宋建德连忙转移妻子的注意力,夹了一筷子溜肥肠到妻子碗里:“这肥肠好吃,地道。手艺进步了好多,你自个尝尝。”
  看着碗里的肥肠,宋建德妻子心里一甜,也就忘了别的事:“是吗,我还是跟以往那样做的菜。觉得好吃你就多吃点,特意做的你爱吃的。”说着,她也给宋建德夹了两筷子。
  吃过饭后,直到看着宋建德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洗,宋建德妻子才又记起这事,不过厨房里都是水声,这会说话也听不清,她也就没再问。后来洗完碗,宋建德又出了趟门去给人送东西。那会宋建德妻子正窝在沙发上刷剧,见状随口问了一句,得到一个,工作上的事这个回答后,她也就没再追问。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很快,宋建德妻子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宋建德最近有点愁,不为别的,就为工作的事。他这行吧,来钱是真的快,就是风险也大,而且被人知道了,异样的眼光也够受的。现在房子有了,车子有了,存款也有了,娇妻在怀,宋建德就忍不住想着,要不要收手?
  可真收手了,他又不知道该干什么,能干什么。说实话,他正经没什么本事。他现在干的这个行当,往前数十来年,他就是那种身上挎个布兜背包,贼头贼脑在街上拉住个过路人,说有好东西,要不要买,最后彼此心领神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顺利达成交易的人。
  现在时代发展了,用不着这么累,他开始依靠网络来赚钱,但卖的东西还是一样。收益也确实可观,不过想到妻子那边,她心里越来越大的疑团,还有上次那个小青年上自个家里,差点暴露的事。
  这样的事再发生一两回,或者哪个邻居哪天多事,以为妻子知道他的事,再给他说漏嘴。这个家说不准就没了。想到这,宋建德咬咬牙,决定改行。
  这几年某宝虽然没以前那么好赚钱,不过批点小商品在网上卖卖,不求暴富,养家糊口应该还是没问题。再说自个也还有点存款,哪怕不怎么赚钱,或者小亏了,日子也还能过下去。宋建德决定考察一下就下手。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改行后要卖什么小商品时,警察就先找上门了。
  “传播淫秽物品罪?”丈夫被警察从工作室带走后,听到消息,宋建德妻子犹如晴天霹雳。不敢相信的同时,又隐隐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邻居家长有意识地隔离她和他们家小孩,极力避免双方接触的同时,家长单独遇见她的时候,又很友好,看不出对她有意见。
  想想那些孩子的年纪,大的十一二,小的才四五六,再往下,都还是不懂事的年纪。你老公是卖黄片的,人家家长可不得让孩子避着点你。虽说现在生理教育开始普及了,但人家那是正经科普,课堂上有专门的普及视频和书籍。而且普及范围也没普及到这么小的年龄段上。谁知道你会不会受到你老公影响。
  就算你人品好,没受到影响,但是和小孩相处得好了,哪天请小孩到家里玩,小孩玩的时候不小心从她家里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办。那不是荼毒儿童么!
  卖黄片的人,家里还能少的了带颜色的东西?孩子误看的概率太高了,不得不防。宋建德妻子扪心自问,如果她邻居里有这么个卖片的,她有孩子,也会做出同样的隔离举动。
  还有上次,宋建德妻子猛地想起来,上次楼下那个小青年说是来拿东西,拿的是什么东西?说是工作上的,宋建德妻子当时还想不明白,现在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到卖片的人家里拿东西,还能是拿什么,无非就是些带颜色的视频、书籍之类的玩意。
  难怪对方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过来拿什么。张嘴只问宋建德在不在家,她说帮着拿也不让。可不得脸红么,现在想起来,宋建德妻子自己都忍不住脸红,两人又没特殊关系,她一个年轻女人说帮忙拿那玩意。
  想到这,宋建德妻子生撕了宋建德的心都有了,也不知道人家小青年背后是怎么想她的。她是个有些保守的女人,光是想想那些可能有的流言蜚语,就觉得没办法忍受。
  相亲的时候,明明说的是自由职业者,自个弄了个小工作室给人写程序。她也去工作室看过,里面确实摆的是电脑。结果现在倒好,婚都结了,要不是警察来了,她都还不知道真相,一直被瞒在鼓里。什么写程序,压根就是个在网上传播淫秽视频的。
  这叫什么事?
  这不是骗婚么!
  宋建德妻子当即就想到了离婚两个字。不过他们平常处得又还不错,这么久了也有感情,宋建德妻子就有些犹豫。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宋建德人还在局子里呢,宋建德妻子当即赶去了警局。
  如果早几年被抓,警察这么一问,宋建德说不准就什么都认了。偏偏现在他结婚了,妻子有了,孩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日子要多美好有多美好,一下子打破,宋建德有些难以接受。他查过,像他这样的,被抓到了,罚款不算什么,绝对是要判刑的。真坐牢,别管判多久,什么都完了。
  怎么能认,怎么敢认?
  宋建德甚至忍不住怨恨,他明明都已经打算改行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过来抓他。再等一段时间,他的某宝店开起来了,走上正轨后他就会彻底删除掉那些视频,关闭网站。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日子肯定会越高越好。
  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道理,直到现在,一直心怀侥幸的宋建德才懂。他有心想否认一切,然而警方证据确凿,并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够推卸责任的。
  “你以后有孩子,孩子在网上看这些,你能接受?”一个年轻警察边看片子做鉴定,边随口问了一句。
  “咋不能?饮食男女,人之大欲,食色性也,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伴随着高高低低的呻吟声,宋建德撇嘴说道:“现在学校不还搞什么生理知识们,我这给老师省了多少事?”
  旁边的警察顿时气笑了,忍不住问道:“省事?你孩子七八岁看这个,你是不是心里也很高兴,觉得孩子聪明懂事,都提前‘自学’了,省了你这个做家长的事?”
  七八岁?
  “我弄不死那小兔崽子!好的不学学坏的。”脱口而出,下意识地说完话以后,宋建德这才发觉不对,脸色有些尴尬地看着一脸嘲讽的警察。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警察的嘲讽还不算什么,最让宋建德崩溃的是,他在警局看到了他妻子的身影。他妻子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不过估计该听到的都已经听到了,要不然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
  宋建德有心想解释,但现在这个情况,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没传播淫秽物品吗?
  传播了。
  他没利用这个牟利吗?
  利用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是啊,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宋建德妻子心里十分失望。欺骗她也就算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可以让她无视这一点。但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宋建德从事的职业。这不是祸害人么,成年人也就算了,毕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些孩子懵懵懂懂,有些孩子只是出于好奇,学校生理课都还没教到呢,这倒好,宋建德直接提前帮人家‘启蒙’了。
  完了还不知悔改。
  都进局子了还不知悔改。
  他明明知道这是错的,却死不承认。这比无知还让宋建德妻子难以接受。知法犯法啊这是。
  原本还在犹豫的宋建德妻子,下定了决心。她没办法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孝敬公婆。即使勉强过下去了,她心里也会有个疙瘩。与其这样耿耿于怀地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还不如早散早好。
  宋建德妻子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一向喜欢孩子的她,开始不由得庆幸了起来。幸好还只是在备孕阶段,孩子还没到来。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妻子透露出坚定的眼睛,宋建德脸色灰败。
  完了,一切都完了。
  应枭坐在一边,把事情全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摇摇头。他本来还在参加培训,虽然培训已经到尾声了,不过也没这么快结束。谁知道临时有这么个大案子,宋建德传播的视频很多,还有专门的网站,警局里人手短缺得严重,实在忙不过来。没办法,考虑到应枭培训时的出色表现,想着他专业技能也掌握得差不多了,于是上面决定让他提前入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这个人类,也算是变性地帮上了他忙。不过即使这样也不能法外容情,各族有各族的规矩。应枭暂停了视频,从电脑后面站起来,倒了两杯温水分别递给宋建德夫妻。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第46章 第四十六个求职者
  应枭过上了白天睡大头觉,晚上坐在电脑前百无聊赖地看黄色视频的枯燥日子。
  对的,枯燥。
  也许对其他人,尤其是刚开始当鉴黄师的人来说,每天工作的内容都是看这些玩意,那日子简直美滋滋,不要太享受。但对于一只鸟来说,即使这只鸟已经修炼出了人形,然而根据他的择偶标准,应枭还是倾向于选择同类做伴侣。
  应枭的审美先天就决定了,他将来就算不是和另一只猫头鹰组建成新家庭,也是找其他种类的鸟在一起,反正不可能是和人类。
  让一只鸟看人类的爱情片,这和让人类打开电视看动物世界有什么区别?
  就问你,看动物世界的时候,摄影师拍到动物们繁衍交配的画面时,哪个人类会感觉到兴奋?同理可证,想想就知道应枭这会有多无聊。无聊到他得一边喝着咖啡、奶茶,一边吃各种小零食,靠着美食才能坚持下去。
  比起视频,还是吃东西更有趣点。
  既能享受到各种美味,又能填饱肚子。
  旁边坚守在岗位上,和应枭一起负责鉴定淫秽物品的民警,还以为应枭这是不适应夜班,这才要频繁地用咖啡进行提神。同样重新冲泡了一杯咖啡,不过饮用量只有应枭五分之一的民警,端着杯子从茶水间走出来。在路过应枭座位的时候,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应枭的肩膀:“听说你打了申请,以后都负责上夜班?”
  被同事这么一拍肩,应枭差点下意识地就直接一百八十度转头过去看是谁拍他肩膀。好在在最后一刻,应枭及时反应了过来,把扭头的度控制在人类能做到的合理范围内。
  幸好控制住了,应枭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三更半夜的,还不把身后那哥们吓出事来。普通人类可想不到猫头鹰变人这种事,遇到能一下子一百多度,两百多度,轻轻松松就来个大转头的人,他们只会以为自个见鬼了。
  恐怖片里,警局可不正是经常见鬼的地方么。
  “对,我习惯上夜班。”应枭礼貌地回答道。差点吓到人,他有些心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就有些飘。
  来找应枭说话的同事是个老民警。事实上,除了应枭之外,能兼职做鉴黄师的警察,全部都是已婚,有点年纪的民警。想成为鉴黄师,年纪方面也许还能通融,不过已婚这点是硬性要求。应枭能进来,说实话,大家都挺意外的。不过听说上面最近在搞什么试点,大概是有特殊原因。
  反正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大家也都知道应枭有真本事。别的不说,业务能力真的非常强。青年人容易受到撩拨,按理说应枭看着影片,应该很容易起反应才对。毕竟是新人,就算受过专业的培训,刚开始的时候也很难控制住生理反应。即使应枭有可能爱好男,但宋建德发布出去的那些视频里,也不是没男男影片,不过应枭还是心如止水。
  他看起来压根不像是个毛头小子,整个人比出家人还清心寡欲。明明才当鉴黄师,却已经比他们这种被各式影片常年荼毒过的老手还要性冷淡。要不是看应枭丁点儿自卑都没有,大家都忍不住怀疑他某些功能有问题了。
  这些都是题外话,最后总结下来,大家都觉得当初给应枭做培训的那个警察,评语评得极其犀利到位:这就是个天生的鉴黄师苗子。
  因此,对于应枭到底是怎么加入警局的,谁也没去深究这一点。
  用他们的话来说,那就是,琢磨那些干什么?是案子不够多,还是嫌疑人全抓到了?有那个空干点什么不好,人家又不是尸位素餐。
  老民警么,经手的案子多。经常和各式各样的犯罪嫌疑人打交道,办案经验丰富。应枭话里的那点儿心虚,他哪里有听不出来的。只不过民警没多想,看着应枭电脑旁边摆着的那一大罐,才买没几天,就已经见底了的咖啡粉,老民警只以为应枭是在逞强。
  听到应枭的话,他忍不住劝道:“你们年轻人工作有干劲是好事,我知道你也是为了照顾我们这些老骨头,这才抢着上夜班。”
  “但是咱们局里这个情况吧,大家身体也都还好,重担都压在你们年轻人身上算怎么回事,到时候压垮了怎么办?我看你熬了这几天,每天晚上咖啡都跟白水似的灌,这样下去可不行,身体吃不消的。赶紧和领导说说,还是轮班着来。”说到这,怕年轻人脸皮子薄,老民警还体贴地问道:“要不然我去和队长说?”
  ……这都什么跟什么。
  应枭有些无语,又有些敬佩地看了老民警一眼。不愧是警队里的办案标兵,思维发散的可以啊。难怪那些犯罪嫌疑人不管往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躲藏,别人想破了脑袋都猜不到,他硬是都能找出来,把人擒拿归案。
  生怕热心同事真的说动队长,再给他调成白班,应枭连忙拒绝:“我就是单纯喜欢上夜班,年轻人都喜欢熬夜,一到晚上就精神,不想睡,也睡不着。与其在家里浪费时间打游戏,还不如过来上班。”
  老民警见应枭说的认真,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再一想家里的孩子,好像确实是这样。就好比这几天,他加班,经常凌晨一两点才回去,结果到家的时候,家里灯都还亮着。俩孩子一个在玩手游,一个在打端游,都还没睡觉。等他吃完夜宵再洗漱完,他们都还精神着,催促半天才肯回房间休息。
  现在的年轻人估计都这样。这么想着,老民警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什么时候想上白班了就说,别等身体撑不住了才开口。”看到应枭点头后,老民警这才端着自己的咖啡回到座位上继续奋战。
  他今晚还有两个视频没看,忙着呢。
  一杯咖啡喝完,应枭再给自己续杯的时候,就看到老民警和其他同事都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谁也没离开。他们说是上白班,实际上一天到晚除了睡觉时间,其他时候几乎全泡在警局里。
  作为一只每天一到晚上,视力就好到爆炸的猫头鹰,接连几天不断看片子下来,他都觉得自个眼睛快瞎了。不是眼疲劳,而是被视频内容荼毒的。有些视频内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管是用哪个种族的审美来看,都太恶心太重口了。
  他都快受不了了,人类同事是怎么撑住的?
  越观察下来,应枭就越心生敬佩。
  双方对彼此的观感都很好,相处起来也融洽。警局最上面的领导,甚至还特地打电话给俞知乐,让他帮忙留意,以后再有这样的好苗子,千万不要放过:“一定要优先介绍到我这边来,待遇从优!”
  局里这是缺人手缺到什么地步了,俞知乐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都还有些感叹,看把人家领导逼成什么样了。
  隔壁新开了一家咖啡店,店主养了只橘猫。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塌炕。隔壁店主养的那只,大约就是放到炕上,能把炕压塌的那种。俞知乐上下班的时候看到过两回,每回都为橘猫的身量所震惊。
  这么庞大的身躯,确定不需要减个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