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五章 道法自然
  “咔嚓”一声,兵器碎裂的声音,突然传出。
  那落天而来的霹雳电光,和那璀璨到极点的银光,倏然之间,就碰撞到了一起。
  光束一触即崩,猛地炸裂、崩碎了开来,那爆发出来的毁灭之光,炫耀九天、天地失色。
  在那炸碎的流光之中,一道身影,就像弹射的跳跳球一样,猛地倒飞弹出,几乎瞬间就撞在了一堵围墙上。
  “轰”
  小巷震颤、天地轰鸣。
  无数碎石飞溅而起,漫天烟尘滚滚涌荡而出。
  远处的观战众人,无法相信,这种崩山裂石般的轰动,竟然是由两个人的对战,而造成的。
  少顷,烟尘散淡,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道手持断刀、赫然而立的身影,犹如一尊神祇一样,磐然屹立在那里。
  其人如神,百战不败;其形如山,风雨不惊。
  看那身形,其人绝不是一直大显神威的春风剑客弈江南,而是那位,一直被弈江南死死压制着的朱璃。
  朱璃雄姿英发、睥睨亘然,双眸警惕,死死地望向对面的围墙。
  循着他的目光,众人向那围墙望去,只见一个“大”字形的孔洞,赫然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而视线所及之处,那位势若无匹、形若利剑般的弈江南,早已消失了踪迹。
  不用想,那个“大”字形的孔洞,应该就是被弈江南撞出来的,众人心中,不言自明。
  看到这一幕,朱璃一方众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继而就是振奋莫名。
  其实,这些鬼卫来到川蜀,一听他们的将军,遭受了重创,很多人的心劲,瞬间就变得低落了起来。
  他们是最忠诚的暗卫,虽然不至于心灰意冷、二志萌生,但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也是事实。将乃兵心、将乃兵胆,一将受创,其兵必靡,这是人之常情。
  外人是永远无法想象,朱璃在河朔军中地位的,河朔的普通士卒,私下里怼死别人的一句话,通常都是:“你厉害,你厉害怎么不去和我们将军比划、比划?”
  由此可以看出,朱璃的勇武,是多么的深入人心,他的受创,对于麾下来说,无异于世界末日、天倾地陷般的打击。
  可是如今,朱璃在万众瞩目之下,三战三胜,煊赫神武。
  看在鬼卫的眼中,让他们无不以为,他们的勇悍无匹、百战不败的将军,又回来了,这些忠诚的将士,又岂能不振奋呢。
  想比于朱璃一方的振奋,龙鹄宫一方的士气,显然降到了谷底。
  在龙鹄宫,在弟子们的眼中,莫凌天这位师尊,就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神。
  莫凌天之下,就是几位师兄了,而其中最受师弟、师妹崇拜的人,就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了。
  现在连他们眼中,神一样的二师兄都被人给打飞了,四位师妹,又岂能不憋屈,不愤懑、不沮丧呢?
  那位一身黑纱、面罩黑丝的娇柔女子,放眼一望,没有看到弈江南的身影,就立刻飞身,向着那个“大”字形的孔洞钻去。
  其人不是别人,正是茯苓药师杨正见,龙鹄宫的女神人物;弈江南的消失,让她意识到二师兄的下场,担心之下,立刻就前去探望、救助。
  而两小幺文兰和阳光,则是瞪着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朱璃,小虎牙咬得咯咯响,但考虑到几位师兄都被揍趴了,她们也只能干瞪眼、不敢过去,担心被揍。
  等朱璃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后,这两丫头,齐齐小脚一跺,小脑袋一甩,就像两只傲娇的小松鼠,小尾巴似的,跟在杨正见身后,钻进了孔洞。
  而身为大师兄的李天府,此刻望向朱璃的眼神,有点诡异。
  只见这位龙鹄宫的大师兄,一脸无悲无喜,淡淡的眼神,深藏着致命的威胁,看得朱璃,一阵毛骨悚然。
  李天府的三个师弟,被朱璃揍趴一对半,李天府能不怒吗?
  只是他观察了朱璃的出手,尤其是朱璃最后施展的两项绝技,都是他见所未见、威力奇大的招式,现在三位师弟身受重创,若是他贸然上前,今天只怕想要全身而退,都难上加难了。
  身为大师兄,他不能不考虑这些,因而他望向朱璃的眼神也一直在变化。
  惊疑、审视、继而犀利、凌厉了起来。
  而随着他眼神的变化,四周的气流也随之涌动不定,躁动、紊乱、最后疯狂、狂暴,气流成风,逐渐升级,和风、大风、狂风、暴风,直到飞沙走石、沙雾弥天,李天府似乎终于有了决定。
  而处于李天府注视下的朱璃,感觉周围气流的变化,以及空间的不断凝滞、压抑、甚至窒息般的感觉,他就猛地转过身,直视着李天府,悍然道:“喂,拿葫芦的大个子,难道你也想和我打架吗?”
  朱璃的这种幼稚般的质问,在李天府看来,极具有欺诈性,只见他双眸虚眯,朗然道:“阁下明明是一方高手,却要装疯卖傻;先是戏耍我两位师妹,继而又接连打伤我四师弟、三师弟,还有现在的二师弟。”
  “身为他们的师兄,我与阁下,还有什么好说的,今日,说不好李某要与阁下做过一场了。”李天府,语出淡然,神情冷厉。
  回音未落,风暴急速增强,转眼之间,这片区域,似乎只剩下李天府和朱璃。
  受到李天府气势的倾轧,朱璃感觉,好似有一座绵亘万里的大山,在无形中,缓缓地向他压来;他的身躯,都在这样的压制下,出现了一丝不由自主的颤栗。
  红尘酒客李天府,凌天不出,谁人可阻?
  李天府游戏红尘,志在天道,放眼天下,除了龙鹄宫大宫主、也就是他们的师父莫凌天,谁能够阻止这位龙鹄宮大师兄,做任何事。
  其人天资超绝,绝世风骚。
  三岁吟书、五岁入道,九岁无双、十三绝世,现年二十六岁的李天府,就已勘破至武,步入天玄,乃是武道界,不世出的奇才。
  天道无为、为在众生;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岂是那么好突破的吗?
  李天府身为天玄高手,尚未出手,其势倾天。
  这风雨欲来、势必倾天的气势一出,朱璃一方的众人,惊喜的表情,尽皆凝固在了脸上。
  身在威势中心的朱璃,感觉更加明显。
  朱璃表现出来的能力,绝不亚于绝世巅峰的修为,可绝世巅峰同入玄相比,虽然一线之隔,却天差地别。
  面对一个名副其实的天玄高手,朱璃感觉自己,就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那一艘无助的孤舟一般,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处境艰难,但朱璃逆势凝眸,倔强地挺直了脊梁,一脸毅然地对上了李天府的双眸。
  有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直面一名天玄高手,还是朱璃心智未复之际,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大祸临头的征兆。
  可对现在的朱璃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机遇呢。
  通常人都知道,求生之道在于圆融,所以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性。
  朱璃的性格,历经两世,尽皆都是宁折不弯、虽死无愧的品性,问心无愧,正是他的人生格言。
  可是,无论任何时期,任何社会形态之下,若是仔细研究、细心观察,人们不难发现,但凡具备这样性格的人,要么潦倒一生,要么英年早逝,虽不绝对,却大多如此。
  难道天道扬恶,人性沦丧了吗?
  口口声声宣扬正义,提倡真诚,追逐光明,刚直无愧,难道不是这种主流趋势下,想要塑造出的人群吗?
  造成这样结果的因素很多,有人性方面的、有文化影响方面的,也有社会方面的,等等。
  可光从道的一面来说,天地不为、大道无形,万物生灵存于天地之间,若想活得好好的,活得滋润长久,他的选择、行事就要附和天地运转的规律。
  万物生存,循道而为,方得自在。
  至善若水,水善若道,可水态多变、百川入海。
  可见大道多变,刚直无愧的性格,固然值得提倡,可是在很多情况下,若是不懂变通,其势必危。
  这个世上,不但有阳光,还有长夜;不但有君子,还有小人;存在即是真理。
  刚直无愧,君子之风;可君子往往斗不过小人,君子有矩而行,拘束太多,可有时候,君子行仁,人心不仁,君子必被反噬,岂能不落魄、又岂能不横死之理。
  朱璃的格言、个性,已经限制了他对武道的体悟,踏上更高之境。
  现在身受重创,记忆全失,现在又大战连场,零距离地对峙李天府,对他的武道增益,何尝不是一次天大的机遇呢。
  何谓道,古老的修者,将道分有四境,自然、释然、当然、怡然,而入玄,就是入道的第一境。
  天人合一,以人合天,就是入玄。
  李天府势压朱璃,也让朱璃,有了近距离感受自然之境的机会。
  不谙世事、唯独武道天赋異稟,在加上忘记一切,心若赤子,剖析李天府的气势,如鱼得水、酣畅无阻。
  自然之道,在于圆融,在于和谐、在于契合,一番体悟之下,让朱璃对武道的理解,瞬间迈过了那道横亘已久的阻碍。
  身心通透、一念豁达,就见外界的朱璃,在李天府的倾轧之下,肉眼可见般地逐渐轻松了起来。
  甚至,他的身周自然而然,就凝聚起一股清风,循环往复、圆融无比,让一直注视着朱璃的李天府,原本冷厉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惊异、继而越来越瞠目结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