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这是皇城里的贵人才能用的甜品,她自然知道这碗冻奶酪有多珍贵。
  “我不喜欢吃甜的。”
  云娆听着两人的对话,面上笑意渐浓。
  从头到尾岑煊就将站在钟钰身旁的她当空气,正眼都没瞧过,直到钟钰想分一半给她,岑煊才淡淡扫了她一眼,抬手制止钟钰:“她自己有。”
  钟钰听不明白,岑煊又道:“容将军也得了赏,已经差人快马加鞭送回府。”
  云娆微微一怔,忽然就笑不出来了,幸好她戴着帷帽,没人察觉。
  这件事前世也有,但容珺得的这碗冻奶酪,最后却没送回国公府,而是到了岑大姑娘手里。
  钟钰不再推托,开开心心的捧着碗,到一旁落座。
  云娆这时才有机会朝岑煊福身道谢:“多谢大人看在阿钰的份上,出手相助,奴婢感激不尽。”
  岑煊颔首,不发一语,云娆不以为意,她本就不愿与他有多过接触,道谢完,想回到钟钰身边,岑煊却突然开口:“你是从小就生在苏州,还是之后才被父母带去苏州的?”
  云娆起初困惑,后来想到,应该是钟钰拜托岑煊帮她寻找亲人,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当时太小。”
  岑煊又问了一些关于她身世的问题,像是几岁时被父母抛弃,记不记得任何一个亲人的名字或线索。
  云娆沉默了下,说:“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我的小名叫知知,三岁那年被父母抛弃,丢进乞丐堆。”
  她知道光凭小名要找到亲人,很难,很难,太难了,所以她原本不就不打算麻烦钟钰,想着回到苏州自己再想办法慢慢找。
  “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胎记或是伤疤什么的?”
  岑煊说话冰冷冷的,身上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气势与威严,炯炯双瞳压着薄唇,气场不怒自威,云娆瞬间有种被当成犯人询问的错觉。
  她抬手,按了按锁骨下方:“这里有个胎记。”
  “形状也得确有点特别,看起来有点像下弦月。”
  容珺特别喜欢在它周围留下点点印记,一边让下弦月下的雪肤开满红花,一边哄着她说:有这样胎记的人,生来就该众星拱月,被人捧在掌心里呵护。
  再之后,就都是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风流话,云娆不敢再想。
  岑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再多问。
  云娆离开医馆时,那位“顺路”经过的指挥使大人,还没离开。
  回府时,车厢内摆的冰盆化得差不多了,很热,她却始终掀着车窗帘,任凭热气往里头窜,兴致盎然的看着外头街景。
  弯弯的眼里全是满足的笑,直到眼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以及另一道,亭亭玉立的倩影。
  清云楼前,容珺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岑时卿,唇角微弯,一贯的温润儒雅。
  岑时卿正抬头冲着他说什么,脸上笑容明媚,身后跟着一众奴仆。
  国公府大公子与太傅家的千金,两人站在一块,街上行人注目,纵有匆匆走过,也要回头看上一眼。
  云娆耳边突然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姑娘怎么不看了?”连翘见姑娘突然放下帘子,脸上也没了笑,觉得奇怪。
  “热。”
  听见云娆的话,茯苓连忙拿起扇子帮她搧风。
  回到国公府侧门时,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云娆刚被茯苓搀扶着下车,旁边那辆马车跟着爆出一阵痛苦的哀嚎声,没多久,里头的人也跟着被抬了下来。
  “那不是张妈妈吗?”连翘一下子瞪大眼睛。
  第15章 心里还委屈着,不想跟男……
  容珺离宫,得知云娆去了明晖堂,当下就打消回府的念头,直接驾马往明晖堂赶。
  他知道岑煊一出宫就往那去,势必会再和云娆碰上一面。
  容珺思虑缜密,观察力比寻常人还要敏锐,旁人瞧不出岑煊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他却非常清楚,那位指挥使大人那日看云娆的眼神并不一般。
  非常的不一般。
  否则他平时再如何的不痛快,也绝不会在人前失了分寸。
  那日在琳琅阁,他其实有更好更完美的退场方式,他却完全不考虑,直接就将人给抱了出去,不为何,就是要岑煊明白一件事:他的人,想也别想。
  前世为了陆君平的储君之位,两人有过许多次的交手,容珺不止一次吃过他的亏,故而那日琳琅阁初见,特别留意他。
  也幸好特别留意,否则,怕是又要再吃上一次岑煊的亏。
  岑煊和他是同一类人,心思都藏得极深,可一个人,无论再如何的会藏,藏得再深,眼睛却骗不了人,第一眼的眼神最是真实。
  那日岑煊初见云娆,眼中曾掠过复杂且难以言喻的惊愕与惊喜,即便转瞬即逝,他也瞧得一清二楚。
  容珺薄唇微抿,心里一阵一阵地不痛快,堵得憋闷,面上却是不显半分神色,一贯的云淡风轻,正想挥鞭策马,就突然有人不要命的冲了出来。
  所幸他反应极快,蓦地勒紧缰绳,拨转马头的同时将来人一脚踹开,这才免了一场无妄之灾。
  清云楼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都吓得四处逃窜,惊呼连连,唯有一人笑脸盈盈的来到容珺身旁。
  “容大将军,又见面了。”
  “岑姑娘。”容珺眸色微冷,浑身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习惯性的微笑颔首,冷淡而又不失礼貌。
  岑时卿像是没察觉出他的刻意疏离,双手背于身后,笑容娇俏:“昨日容将军说要设宴陪罪,恰好,清云楼就在一旁,择日不如撞日。”
  “容某尚有急事──”
  “急事?“岑时卿微微抬高下巴,许是计划被打乱的关系,语气多了几分不耐,“好吧,既然你有急事,那我也不为难你。”
  容珺礼貌一笑,欲要策马离去,岑时卿却又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拦下。
  “只要容将军皇上赏赐的冻奶酪交出来当赔罪即可。”岑时卿眉梢微挑,冲他笑了笑,“容将军,昨日可是时卿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甩脸色,回去后难过许久,父亲母亲问了我好多次,我都没将你拱出来,还让哥哥什么也别说,你说,我为了护住你的名声,对你这么好,给我个冻奶酪并不为过吧?”
  容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长睫低掩,眼底逐渐结起层层寒霜,微微笑道:“是不为过。”
  岑时卿闻言,面上笑容越发灿烂,眼里全是掩不住的得意,正要伸手,容珺却对她抱歉一笑:“可惜家母素来爱吃冻奶酪,容某已让人将冻奶酪快马加鞭送回国公府,此时怕是已进了家母腹中。”
  前世他得了冻奶酪,回府路上,莫名被人拦轿,缘由虽不同,岑时卿却同样对他死缠烂打,甚至仗着自己的身份,料定他不敢动手,直接就将冻奶酪夺去。
  岑时卿背后靠山个个不小,他的确不会动手,也从不对女人动手,更何况不过就是个小甜品,他原先不以为意,没想到云娆那丫头却不知从哪得知此事,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
  为免重蹈覆辙,索性早早差人将甜品送回。
  “什么?”岑时卿恼怒地咬了咬唇,心底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话。
  旁人或许不知,可岑时卿却知道,长公主根本不爱吃冻奶酪。
  容珺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拉起缰绳,欲再赶往明晖堂,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娇影。
  娇影虽然很快就被落下的帘子遮住,他却已经认出那人是谁。
  心头蓦地重重一跳。
  刚才帘子落下时,小丫头脸上明显没了笑容。
  她看到了?
  “长公主什么时候──”
  岑时卿柳眉倒竖,好气又好笑,刚要开口问个清楚,容珺就突然夹紧马腹,策马而去。
  她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捂着心口不敢置信,目瞪口呆。
  容珺居然敢连着两次,不顾情面将她撇下?!
  岑时卿瞬间被气笑,跺了跺脚,心中的不甘与昨日累积的憋屈怒火,彻底被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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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娆刚下马车,停在国公府侧门的另一辆马车内,忽地爆出一道痛苦哀嚎。
  不久,里头的人被几名小厮起手八脚抬了下来,连翘一下子瞪大眼睛:“那不是张妈妈吗?”
  云娆闻声望去,果然看到面色扭曲,惨白如纸,近乎奄奄一息的张妈妈,不止如此,还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她不禁蹙眉问:“这是怎么了?”
  连翘见姑娘好奇,立刻上前询问,这才得知,原来张妈妈今日随着长公主进宫时,在御花园遇到了七皇子。
  “遇到七皇子?张妈妈冲撞了七皇子,被罚了?”云娆与连翘等人听得一头雾水。
  “不是。”小厮摇头。
  “七皇子在边关时,养了两只狼犬,据闻奔如疾风,扑如闪电,屡屡在战场立下奇功,皇上极感兴趣,一早便召七皇子带着它们进宫,后来皇上看完,七皇子要离宫,经过御花园时,两只狼犬突然就不受控了起来,溜着它们的小太监拉也拉不住,两只狼犬冲到张妈妈面前,对着她拼命狂吠,张妈妈从以前就怕狗,没能等到七皇子过来喝止,拔腿跑了。”
  茯苓突然哎呀一声:“不能跑啊!”
  “对,不该跑。”小厮点头附和,“一跑,那两只畜生就连七皇子的话都不听,更加死命地追着张妈妈,张妈妈被逼得无路可走,一时情急就往御花园的池子里跳了下去。”
  “所以是跳下去时,池子水浅,伤着了?”连翘问。
  “不是。”小厮说的同时,张妈妈已经被人抬进侧门。
  “啊?”云娆主仆三人同时困惑出声。
  “张妈妈不谙水性,差点淹死,救上来时已是气息奄奄,七皇子认出她是长公主的陪嫁妈妈,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带张妈妈到温贵妃的偏殿,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没想到,温贵妃偏殿里也养了一只大狗,张妈妈本就心有余悸,狗才朝她吠了几声,也没追她,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夺门而出。”
  “这一跑更是不得了,居然冲撞了刚回宫的温贵妃,温贵妃和一众宫婢被张妈妈撞得东倒西歪、人仰马翻,皇上当时就跟在后头,顿时龙颜大怒,让人将张妈妈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最后还是这件事传到了长公主耳中,长公主过去求情,皇上才从轻发落,只打二十大板。”
  云娆微微瞪大眼,心中满是不可思议,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前世张妈妈带人逼她投井,这一世换张妈妈差点淹死,还挨了板子,莫不是老天看不过眼,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张妈妈这也忒倒霉了!”连翘惊呼,“这二十个板子挨下去,最少一个月下不了床,张妈妈年纪又不小了,要是没有长公主求情,真挨上三十个板子,怕是早就小命不保。”
  “可不是。”小厮笑笑,“老实说,二十大板也没好到哪里去,长公主已经差人去请大夫,这还不知熬不熬得过去。”
  云娆回到飞羽苑,心里还在想着小厮刚才说的话,才刚在红木圆桌前的圆凳落了座,就听见外头的方妈妈的问安声:“大公子,云娆姑娘已经回来了。”
  容珺回来了?这么早?
  云娆忽然想起刚才在街上看到的画面,可谓郎才女貌,好不匹配,方才因为听见张妈妈趣事的好心情,瞬间低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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