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江赐宝极为神气的哼了一声,然后也不回他们,就又顺着门槛,倒着小短腿,朝着郁氏的方向去了。
  古川转身看向江煦之,试探着问道:“要去瞧瞧郁姑娘么?”
  江煦之眼睫微抬,不经意的扫了眼古川,无动于衷道:“瞧她做什么?”
  小童已经绕到江煦之身后,替他扣着腰带,又替他挂上玉石,江煦之挺直腰背,面无表情。
  古川支支吾吾道:“许是子言和附隐回来了,主要是瞧瞧他俩... ...”
  这话说的没有半点可信度,仿佛他俩只是个陪赠品。
  郁清梨喝着郁氏给她舀的汤,自口中浅浅的呼出一口热气,顿时觉得全身暖和许多,又连着喝了几口。
  便听郁氏说:“过两日宫里要举行射礼,听说来了许多异域使臣,那几日长陵街应该乱的厉害,你就休息几日,别开铺子了吧,回我院子里,同我做做伴,你说可好?”
  这射礼郁清梨知道,大昭每逢三年一次的盛大节日,届时会邀请众多观礼者前去观礼。
  大昭追捧射礼风尚,他们觉得射能观德是因内志正,外体直的德行修为,只有立志修身的贤者,才能不失正鹄,百发百中。
  于是选贤晋升多也依着射艺综合评审。
  年轻男子若是能在射礼中拔得头筹,那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大昭有个风俗,家中若有男儿出生,需得在门边挂一张桑木制成的弓,三日后,则请射手背负婴儿,以六箭射向天地与东西南北四方,寓意男儿志在四方。
  足以看出,射礼在大昭有着无法撼动的地位。
  不过这次大昭三年一次最为盛大的射礼,最后好像是异域的一个什么公主,拔了头筹,倒是叫大昭好一段时日蒙羞。
  毕竟大昭的射礼在孩童成童时便可学,而今叫一女子就这么大喇喇的赢了那些习上五年十年的青年男子,难免不生羞愧之感。
  郁清梨吃着菜,细细回顾着,神思分散。
  她记得江煦好像并未参与那场射礼,只说他在中途离了场,不见踪迹。
  后来便风言风语传起江煦之临阵脱逃,手下败将一类的话,叫江家好一段时间包羞忍耻,叫人指点。
  她想不明白,江煦之是个武艺高强的,难不成是射箭功法不精进?这才逃了?
  不应当啊,且不说这不符合江煦之的为人,再说马上战役,哪次离的了弓箭?
  只怕里面,内含乾坤。
  郁氏看郁清梨吃的心不在焉,问道:“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郁清梨回过神,替郁氏夹了块肉,亲昵道:“那到时候会去很多官家小姐么?”
  郁氏唔了一声,道:“自然要去,这三年一次的射礼正是官家小姐们相看郎君的好时候,互相看上了,男子才好去上门送帖,免得日后由旁人引见,互生怨偶,豪门贵胄,若是日后再有不满,岂不难看?”
  郁清梨噢了一声,又问:“那是不是需得有名帖才能去?”
  郁氏笑着拍了下郁清梨脑袋:“哪有天子给臣下帖子的,只是宫里随随遣人传个话。”
  郁清梨一听这话,心动道:“姑母,那我可以随姑父前去观礼么?”
  郁氏一愣,没弄明白郁清梨的意思,她看了看郁清梨,心想,该不是为了江煦之去的吧?
  随后转念一想,那射场青年才俊众多,若是有人能愿意相上自己这个侄女儿,也是好事一桩,叫她分分神。
  奈何江越下东洲去探访老友了,尚未回来,这射礼他也就去不了。
  郁氏皱紧眉头,忽然想到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鱼(敲锣打鼓):兄弟们,撑住,阿梨和世子爷,即将有了深层次的接触!倒计时(掰手指)算了算了,不数了,也就这两tia!
  第19章
  “哎哟,怎么这么麻烦!不弄了不弄了,我瞧着郁清梨那么三下两下就弄好了!”
  江息溪正在研究化妆品,整个脸涂的跟猴屁股似的,一看镜子里的自己,更觉得来气,将东西一丢,只听见红玉通报,说是郁清梨来了,正在院子里等着。
  一听郁清梨来了,江息溪忙坐起,匆匆道:“快喊她进来。”
  红玉转身要去请人,又听见江息溪拧巴道:“等会等会,急什么急,叫她等上片刻,说我在换衣裳。”
  红玉掩唇笑了笑,便要走时,又听她嘱咐:“去偏厅等我,别叫她傻站在院子里。”
  身边伺候着的丫头惊讶的看了看江息溪。
  江息溪又捡起了被甩在一旁的眼线笔,慢吞吞的掀眼皮子给自己画眼线,可这越画不好就越画不好,只差没把眼珠子戳瞎,将笔一甩,不高兴道:“真是,时间怎过的这样慢,你们去偏厅,喊她进来吧。”
  郁清梨随着丫头进屋,一看江息溪的脸登时乐的合不拢嘴,可又不好笑的太大声,只得憋着笑问东西怎么样,江息溪斜了她一眼,一本正色道:“不怎么样。”
  江息溪拿着手帕擦去脸上的脏污,又问:“今日你怎么肯来找我?”
  郁清梨走到江息溪身边,将没盖好的眼线笔,用竹帽盖好后给她放到了盒中,随意道:“没什么,来看看你,在铺子呆的的无趣。”
  江息溪狐疑的看了郁清梨,上下瞄了几眼,没好气道:“有话你就说,都是千年的狐狸,与我玩什么志怪。”
  郁清梨笑嘻嘻的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江息溪面前,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去参加射礼。”
  “什么?”江息溪没听清一般,猛的站起后自觉失态,半晌缓缓坐回去,讥讽道:“这都是男子报名,你去凑什么热闹?”
  郁清梨莞尔一笑,同她解释道:“不是,我是去做看客,毕竟我至今尚未进过宫里,姑父又不在府中,想叫你带我去见见世面?”
  江息溪心想,原是这一出。
  她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轻世傲物道:“那我可要想想,你去做什么?你莫不是还惦记我哥哥不成?”
  但心下想的却是,顾采薇定然和赵锦媛结伴前行,有着郁清梨左右作陪,自然好,还省得同那些舞文弄墨的小姐打交道,烦的厉害,酸不拉几的。
  不过她确实有些好奇,郁清梨现在到底喜不喜欢江煦之,伸着头要八卦,却听郁清梨不屑的切了声:“他有什么好,又不是香饽饽,人人都想啃一口。”
  江息溪瘪了瘪嘴,也没怎么反驳:“你就是吃不到葡萄硬说葡萄酸,我带你去有什么好处?”
  “回头送你个好东西,你看如何?”
  江息溪这才满意。
  待二人约好时间,江息溪还不忘解释:“我就是因为看不惯顾采薇后面跟着赵锦媛,才带你的,你别以为我是想带你。”
  郁清梨淡然一笑,江息溪红了红耳朵,背过身去,凶巴巴的道:“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我都说带你去宫里,你怎的还不给我化妆?”
  如斯长夜,清辉寂寥。
  偶有寒鸦凄鸣,在院中冬青树上短暂停留,也被人家院子里的看院狗狂吠给赶走。
  众人皆在酣梦中沉浮辗转,银白的月光落在青瓦上,更显凄寒。
  江家的东院中,一人身着黑衣,戴着雕花精美的银亮面罩自黑暗中走出,环佩长剑,踏着矫健的步子跃过围墙,朝着长陵街一处府邸行去。
  不过一炷□□夫,那黑衣人行去的府邸此时已经亮彻长街,院内灯火通明,一圈整齐的死士死死盯着被围堵在中间的男人,眼神阴冷,男子被围得水泄不通,丝毫不显慌乱。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身形修长,背脊笔挺,整个人站在中央,气宇轩昂。
  那眼神利如刀戟,冷冷的环视周围一众死士,抿唇一言不发。
  有人自死士中走出,待看清那人,肥头大耳,胡须略长,整个人精明富态,笑眯眯的看向中间黑衣男子,故作恫吓道:“告诉我,你家主子是谁,我就放你走。”
  黑衣男子眼神一凛,唇齿中溢出一抹轻蔑的笑意,似是压根不在意他的话。
  这一笑,叫胖男人怒了,他也笑,只是笑意中带着惺惺作态,满脸横肉震颤:“你不说我也知是谁,今天就为截你个瓮中鳖!大抵你主子死都不能想到,我们早就有所准备。”
  旋即,在众人的掩护中退出了人群,静静的站在死士后方,末了不忘提醒道:“留活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那么硬!等叫你吐出实情,再对付你家主子。”
  江煦之冷眼看他狞笑,知道对方的话里半真半假想要炸他,或许以为今天来的是他的人,而非他本人。
  但是江煦之倒是没想到对方怎么会知晓他的这次行动,莫不是走漏风声?不应当,毕竟这件事也就他和几个亲信知晓,这是他们共同目的,没人会外传。
  他皱了皱眉,抛开那些杂乱的思绪,不再去想,全神贯注的投入进这场厮杀中。
  只见一群死士训练有素的排成队列,整齐叠落在一起,造成叠罗汉阵势。
  江煦之从腰间抽出长剑,身形一跃,便在空中凌厉的腾出一个圈,疾如闪电,踏在一个体格健硕的壮男人肩头,那壮男人似是受辱,大吼着朝他扑了过来,其余人也皆开始朝着他劈来。
  江煦之冷笑一声道:“来的正好!”
  他纵身上跃,双脚踩住一死士头颅,而后一个抬脚缠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头颅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人如断头小鸡,在他脚下晃了晃,直挺挺朝着地面仰去,有死士来不及躲闪,生生踩在那人身上。
  如此杀红了眼,院内中连天喊叫,火光四起,血珠四溢。
  江煦之的动作却犹如鬼魅,不得章法,忽快忽慢,就在旁人还在找他又在哪里时,江煦之已经将对方一剑穿心。
  他勾唇冷笑着抽回剑,眼里没有半点慈悲,仿佛不过在碾死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
  电光火石间,不知是谁忽然窜到了他身后,那一剑带着疾风挥向江煦之,躲避不及,生生挨了一剑,砍在他背上,江煦之整个人微微一晃,扭头看向那刺向他的黑胡壮汉,眼中杀意渐起,一个迅疾扭转,横跨一步,自上而下跃起,直接劈中男人命门。
  黑胡子壮汉瞪大眼睛,似乎还没想明白,江煦之是怎么劈向他的,连血珠子都没来的及渗出来,男人踉踉跄跄退后几步,伸手颤颤的摸向自己头顶,手刚触到脑门,那血如血柱似的,全部喷了出来。
  “嘭!”一声巨响,壮汉应声而落,直挺挺趴在地上。
  江煦之心知不能恋战,趁着众人已经打乱了阵脚,他纵前越后,跨过队伍中人数最少的缝隙,直接闯出了这人形牢笼,丢出了颗□□,迅疾翻身跃过墙,对着长夜吹了声奇异的口哨声儿。
  “给我追!一群废物!一群废物!抓不到活口,死的也给我带回来!”一片烟雾中,赵忠气的跳脚,满脸横肉乱颤,他没想到这么多人,如此齐全的准备竟然也叫他溜走了,自己养的那帮死士平日里倒是厉害,今日遇到这黑衣人,生成了酒囊饭袋。
  死士领了命,不敢懈怠,急忙朝着江煦之的方向追去,众人肩上带着猎鹰,鹰和人一同越过了墙围,在如墨色的黑夜中,踏在人家的屋顶上。
  江煦之后背的伤很重,他没办法行的太快,那血一直顺着地上流,不管停在哪家,都会被追踪到。
  他此时躲在一颗柳树上,没了办法。
  他伸手点住穴,好叫血流的慢些,而后一个跃身,扎进河中,那血很快在水中散开,如同丹青纸笔洇进水中洗出的朱砂丹红。
  众人匆忙赶来,寻着血迹,在一颗树干上发现了踪迹,顺着血迹看过去,果不其然,有脚踩过树干摩擦痕迹。
  领头使了个眼色,众人不动声色的绑上绳索,然后悄无声息一个个鱼贯而入,在水下灵活的游动,如同长蛇。
  猎鹰在天空盘旋,一圈一圈的打转。
  水波如褶,一圈一圈泛起涟漪。
  待人全数入了水,江煦之从水中伸出头,冷冷的看着水面,立在水中的老树挡住了他整个身子。
  他早料想对方会顺着痕迹追踪过去,于是在树干上摩擦出痕迹后跃入了水中,只是跃入水中后又打了个转,直接藏进了这苍天大树的背面。
  黑暗中,男人眼神冰冷的出奇,他眯起狭长的双眸,玩味的看向长空中一圈一圈打转的猎鹰,足有七八只那么多。
  可是这鸟始终是鸟,他缓缓的将手从水底抬起,而后一抬手,手中的几条鱼利落的全数丢去春沿街岸上。
  他迅速埋于水下,憋着气。
  那鹰见河岸上有鱼在扑打鱼翅,一个盘旋,冲着地面俯身冲了过去,趁着时机,江煦之迅速的游回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