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倒也不全是不愉快的记忆,他也曾喝光了她熬的汤,也曾吃光了她做的糕点,有时候还会夸她手艺好。
  但转身就当着众人的面嫌弃自己。他总是如此阴晴不定,有时候看着自己的眼中有星光,有时候又全是寒冰。
  陈逾白从桌案前走下来,问道:“阿沅,你身体可好些?有没有不舒服的?我每天让人给你熬的补药,你可都喝了?”
  常禄十分会意的屏退了左右,关上了殿门,守在门口。
  “已无大碍。”卫婵沅行了个万福礼,“还要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我替哥哥,阿善兄长和英姑谢过了。”
  她说的时候始终垂眸,没有看他。
  陈逾白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入冬天凉了,你身体不好,以后要有事就让宫婢来唤,我过去清心殿。”
  卫婵沅猛然抬头,有点受宠若惊的同时更多的是不明所以。在宫里,只有妃子病了或者出了急事,才会去请皇帝前来,通常妃子想见皇帝都是亲自求见,东宫的规矩自然是一样的。
  而现在陈逾白说的话,就好像她是东宫的主子,身份犹如换了换。
  “婵沅不敢,宫婢更不敢如此传话。”
  第40章 失陪
  陈逾白却刻意忽略了卫婵沅的冷淡, 拉着她的手坐下,从桌案旁拿出一个食盒,打开,取出一盘樱桃煎。
  “今日出宫, 路过广聚轩, 知道你爱吃, 特意买了一份。”
  他说的时候很开心,像是做对了事情等着表扬的孩子, 拿起一块递到卫婵沅嘴边, 用期盼的眼神看着。
  眼前的人为何如此陌生,完全不是那个她熟悉的对自己冰冷又刻薄的太子。
  她机械的张嘴,樱桃煎分明是甜糯的,她却味同嚼蜡。
  陈逾白自顾自的说着话, “你可知今日出宫, 我去了何处?”
  卫婵沅皱皱眉头, 她原本就不是来同他闲聊的,但此刻陈逾白的手搭在她的肩头,嘴里被填满樱桃煎, 她仿佛被固定住了一般。
  “去了卫府。”
  “咳咳咳……”卫婵沅想说话, 被还没下咽的樱桃煎噎住, 咳嗽了起来。
  陈逾白见状连忙倒了一杯温茶端了过来,给她喂上一口,又顺着她的背。
  咳嗽停了下来,她却没了说话的欲望。
  只听陈逾白继续说着:“浔州贪墨为薛豹所为,我将此事说与了你的父兄,也请求他们假装不知。阿沅,父皇其实早就知道, 既然父皇不愿深究,我又怎好忤逆,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将薛豹绳之于法,薛豹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不是现在。”
  “那日,文芯说你做了噩梦。你和英姑到了浔州又只探查薛府相关,你的梦中卫若书是被薛豹所害?”
  还没等她回答,陈逾白就自问自答:“一定是的吧。你别担心,我相信你的梦,我会保住卫兄的性命。”
  他相信她,他会保住二哥的性命。
  卫婵沅一时动容,转头看他,就瞧见那人用一双柔和的笑眼望着自己。
  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一句老话,更何况她面对的是这一世的救命恩人。
  她也展露笑颜,但语气依然冷淡,“多谢殿下。”
  谢也谢过了,浔州贪墨案她也了解了,卫婵沅站起身,“殿下,我先回去了。”
  “等等。”
  卫婵沅应声停在原地,低头看见陈逾白揪住自己的衣袖,用一双忐忑的眼睛看着自己,缓缓问道:“阿沅,你能多说一些你的梦吗?那梦中可有我?”
  她怔愣片刻,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认为自己的梦有预测能力吗?他想问的莫不是皇位的最后归属?
  想到今日陈逾白陌生的殷勤,原来是为了如此,心里就像是钻了蛆一样恶心,这人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刚才看着还柔和的笑颜,现在看来却是极度的虚伪。
  “没有。”卫婵沅不愿再停留,“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清心殿了。”
  陈逾白还沉浸在梦中没有自己的庆幸中,压根没注意到卫婵沅眼神中的厌恶。
  “好,你多休息,今晚我去清心殿同你一起用膳,你想吃什么我让正殿的御厨过去为你做。”
  “不用了,晚膳我已经让小厨房熬了清粥,我这里餐食太过清淡,殿下不必屈尊前来。”
  说完福身就打算离去。
  谁料陈逾白又说道:“不清淡,你喜欢喝清粥,我就陪你喝清粥。”
  卫婵沅真的没了耐心,“殿下不必如此,我的梦中没有关于殿下的以后,父兄也都支持殿下的决定,而我也不会对爹爹和哥哥说任何关于殿下不利的言论。我只想后半辈子安安静静生活在角落里,不行吗?”
  如今浔州事件结束,二哥性命无虞,父兄站队未来天子,卫家的命数已然改变,她只想安静过以后的日子,什么荣宠什么权利,她不想争也不想要。
  “阿沅,你还认为我娶你只是为了争取到兵部的支持吗?”
  “不然呢?”
  陈逾白暗叹一口气,“你受伤醒来那日,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哪一句?”
  “全部。”
  卫婵沅轻笑一声,“我权当殿下是心血来潮,就如同前些时候对待薛侧妃和娄侧妃一般,想必也是喜欢了好一阵的,明日殿下若又遇上哪家女子,说着喜欢的话,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但对我,就不要再说了。免得我当了真,殿下哪一日另结新欢,我还得伤情,又是何必。”
  陈逾白苦笑,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看来现在不论他说什么阿沅都不会相信的。
  “你已经是我的太子妃,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证明。”
  “殿下,话不可说太满,今日我权当听了个笑话。不过我是真心感谢殿下救了我的家人朋友,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放心,卫家会是殿下的后盾。”
  “我毕竟是正妻,今后殿下看上了谁家的女子,不必按照规矩同我商议,娶进东宫便是,民间富庶人家的男子尚且三妻四妾,殿下贵为天子,三个妃子着实单薄了一些。”
  “只是我这人喜欢清静,不论是殿下还是旁的什么人都最好不要来了,免得我还得假意赔上笑脸,着实累人。”
  “刚说累,现下果然就累了,我先回寝殿了,失陪。”
  陈逾白听完,竟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婵沅走到门口,突然回转身说道:“殿下若今日喜欢清粥,不如去栖鸾殿,昨日听文芯说栖鸾殿来了新的御厨,手艺应当是不错的,想必这清粥也定然熬的别有一番风味。”
  她又回头看见桌上的樱桃煎,摇摇头,“殿下,今日这樱桃煎似是隔了夜,不怎么好吃呢。”然后又自言自语道:“还是我自己做的桂花糕香糯可口。”
  东宫正殿的门打开,卫婵沅步履轻盈的走出,寒风一下子吹进了脖颈,她竖了竖衣领,等在外的文芯赶忙上前为她披上了大氅。
  灌入正殿的冷风,把原本就心中寒凉的陈逾白吹得更加冰冷。
  “常禄!”
  常禄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不妙,刚才两个人在里面定发生了不愉快,但他看着太子妃出来的时候面色正常呀,没有一丝气恼。他就想不通了,平日里太子妃也不难相处呀,很是温柔可亲,难不成是自家主子还端着架子?
  哎呀,行不行呀,他都有点看不过去了,寻常男子倾心女子,都是舍得下面子的,怎么自己主子就不懂呢。
  他哪里知道,自家主子早都拉下脸面了,可对方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相信呀。
  “殿下。”
  “通传一声,今晚去容贵妃处用膳。”
  他这一肚子的不愉快总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才行,薛家贪墨证据确凿,卫家也已经交代清楚,虽然此事不能让他完全脱离容贵妃,但也不用再委曲求全的去假意面对薛玲玉。
  况且容贵妃背后的诸多势力除了薛家是母家,另外的世家不都是看在她是太子养母的份上,陈逾白明白,他的态度决定着这些世家的态度。
  自己一直以来都对容贵妃十分尊敬。年幼之时,看惯了眼色,也习惯了忍耐。朝中众人,包括皇帝都觉得他们母慈子孝,殊不知,陈逾白早已厌恶了容贵妃将他当做权利的棋子,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纵容薛家打着太子母家的旗号做伤天害理之事。
  此时,薛保贤一收到浔州传来的消息就急匆匆的赶到了宫中,将整件事都说与了容贵妃。
  “你是说这件事都过去一月了,你才得到消息?”
  “是的,而且浔州安插的人手没留下一个活口,现在我都不知道是谁拿走了赈灾银两。”
  容贵妃的心中生了一层不好的预感,“能在表哥势力范围做这件事,想必此人身份不低。”
  “今日前来就是要和妹妹商量对策,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办?”
  “表哥如何想?”
  薛保贤沉吟片刻,“重新派人去浔州调查此事,我们总得知道这件事情是谁人所为。”
  “好,我这里还有一件事,颇为烦心。”
  “何事惹得妹妹不快?”
  容贵妃叹一口气,“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太子了,分明大婚前对玲玉十分喜爱,怎么又开始宠幸起了娄汐月,之前又带太子妃出去,说是卫婵沅不小心摔下马,彻夜照顾,我瞧着他那着急担心的样子,倒像是上了心。”
  这是陈逾白对外找的借口,摔下马来伤势重一些也正常。
  “妹妹不用担心。”薛保贤信心十足,“小女玲玉天生丽质,自小就得太子喜欢,是谁人也比不了的,那娄汐月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太子只不过新鲜一时,至于卫婵沅,恐怕是不好向卫瑞阳交代,故此担心吧。我是听说,卫瑞阳对她这个女儿疼爱的不得了呢。”
  这么一说,容贵妃松了一口气,“卫瑞阳想来耿直,女儿成了太子妃,自己就是想保持中立,这心怕也已经偏了,他站在太子一方,与我们是有好处的,等到逾白坐上皇位,我一定想办法除掉她,让玲玉坐上后位。这娄汐月嘛,你要多留心一些了,毕竟是皇后推举的人,不得不防。”
  “妹妹说的在理,我这就……”
  “贵妃,东宫传话来了,说太子一会前来用膳。”有婢女隔着殿门禀报。
  “知道了。”容贵妃回头对薛保贤说道:“既然太子要来,你不如留下一同用膳,作为玲玉的父亲,探探逾白的口风。”
  第41章 幼时
  陈逾白带了何六安一同去容贵妃处。
  容贵妃见跟着的不是常禄, 是个侍卫有点疑惑,本来在宫中主子身旁跟着太监视为平常,侍卫出宫才会相伴左右。
  而且太子的气色看起来很阴沉。她和薛保贤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明白对方看出了今日太子绝不是平常的用膳。
  “逾白, 一听说你要来, 我就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茶也是你爱喝的雀舌。”容贵妃给陈逾白夹了菜放在碗中。
  “多谢母妃,今日孩儿来, 是有事要说。”又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薛保贤, “既然舅父也在,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一听这话都紧张了起来。容贵妃夹菜的手停在半空,“是什么事,听太子的语气似乎并不太好。”
  “还请母妃屏退左右。”
  容贵妃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放下筷子挥挥手, 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