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第25章 阴魂不散
  一季未回府的卫瑞阳在盛夏的末尾回来了。
  在皇帝派去了新的浔州县令之后,他卸下了身上的担子回来了。
  听到消息的陈逾白立刻自请去查案,皇帝一句,“案件已经结束了,县令乃是畏罪自杀,此事到此为止。”打发了他。
  他不相信这就是卫瑞阳调查出的结果,父皇为何会连自己都瞒着,那就说明自己也牵连其中,陈逾白突然明白过来,这件事的主使者有很大可能是容贵妃这边的人。
  他即刻吩咐人给何六安带去了消息,让他按照这个方向查,虽然已有了猜测,但不查清楚,是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的,他相信自己等的那个时机马上就要到了。
  虽入了秋,但气候还没凉下来,卫婵沅坐在亭中,手中把玩着已经泛黄的柳叶,看着满院子的彩礼不禁感叹:“啧啧,文芯,没想到啊,大哥什么时候开窍了,竟然主动和爹爹说自己要娶婉瑜。”
  她以为像木头一样的大哥能主动提亲事,恐怕得一年半载之后了,没想到这才三四个月就开窍了。
  送庚帖、排八字、定亲不过十日就都办妥了,如今就等着三日后成亲了。
  “卫娘子。”声音从身后传来。
  “英姑,你回来了?”卫婵沅惊喜的跳起来。
  英姑的气色很是有一些不同,说话声音温柔了很多,“本是晚一些回来的,但行舟收到消息说卫郎君要成亲了,我们这才赶回来。”
  卫婵沅立刻抓住了重点,“行舟?可以喊得这么亲密吗?”
  英姑不好意思的清清喉咙,“我师父很喜欢闵郎君,倒是不反对。”
  “真好,英姑你可知道……”卫婵沅突然禁了声,前世英姑被废了武功后,回了南无山。走的时候,自己正在东宫禁足,她记得自己是去求过陈逾白的,可他冷着一张脸,只说了一句,禁足未解。
  她们错过了最后的见面,而现在,英姑站在自己面前,这个英气十足的女子竟然也面带娇羞的说着中意之人。
  “你可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美。英姑,你真的不要穿女装吗?”
  “过些时候吧,我想我需要适应一下。”
  听到英姑竟然没有反对,卫婵沅乘热打铁,“就是三天后吧,大哥和婉瑜成亲的时候,闵行舟肯定会来的,我让那坏小子看看自己究竟多有福气,简直就是捡到宝了。”
  英姑抿嘴点头,“好。”她看看正厅的位置问道:“我来府中叨扰,还没有拜会卫尚书,是不是应该去问候一声”
  “不用,爹爹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再说我已和爹爹说过了,你是江湖中人,时常不在府中。这几日忙,等有机会再说吧。况且我觉得你很快就不会住在府中了。”说完用胳膊碰碰英姑。
  英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兵部侍郎成亲自然热闹,大红灯笼挂了满街,娶亲的队伍随着鞭炮、鼓乐来到了冯府前,新娘子上花轿。
  卫婵沅知道从今天开始,冯婉瑜就是自己的嫂嫂了,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拜堂成亲,她是打心底里高兴,也觉得骄傲,两人终于修成正果,自己的那些心思都没有白费。
  喜宴一开始,卫婵沅就拉了英姑到房中开始装扮。
  “我看见闵行舟了,一会你就在这里,我去把他带过来。”
  英姑很是不自然的拉拉身上的罗裙,“要不我还是换过来吧。”
  “别动,你看看铜镜里面,你这样不知道多好看呢,闵行舟见了你不知乐成什么样呢。”卫婵沅又替英姑带上了碧玉发簪,自言自语,“这么好的英姑,真是便宜那小子了。”说着又整理了一下英姑的罗裙,“你别动,就在这等着知道不?”
  都走到门口了,又不放心的回过头,“不许换衣服,不许动。”
  卫婵沅急急地在人群中穿梭找闵行舟。她想,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成亲了,但身边的人一定都要有好归宿。
  闵行舟并不难找,好看的人总是在人群中格外惹眼。卫婵沅快要靠近的时候发现他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倒不是这人不如闵行舟好看,而是和一身华服耀眼的闵行舟比起来,这人极为朴素的低调的穿着灰色的长袍,又戴了个黑色的半脸面具。
  旁人恐是认不出来,可是卫婵沅怎会认不出。生前她曾经画过不下十幅这人的画像,每一幅都不一样,他的一举一动即使是穿了这样的衣服,戴了这样的面具,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由的,她停住了脚步,但想到在房间等着的英姑,还是鼓起勇气,故作不认识那人走了过去。
  “闵行舟,你快跟我走,英姑找你!”
  闵行舟看见是卫婵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才说道:“我一直在找她呢,谢谢你呀,卫小娘子。”
  卫婵沅掉头就走:“跟上。”
  闵行舟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带着面具的人,那人点点头,他忙跟着卫婵沅来到了后院。
  戴着面具的男子,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独自站立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当英姑穿着女儿装从房中走出时,闵行舟直接愣在当场。
  “傻呀,还不迎上去。”卫婵沅提醒道。
  闵行舟一向浪荡不羁,现在别别扭扭的样子倒让卫婵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闵郎君是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吗?”
  闵行舟刚要抬脚,英姑已经走到面前了,虽然穿着女儿装她很不习惯,但却不似旁的闺阁女子那样过分娇羞。
  “行舟,我好看不?”
  “嗯嗯。”闵行舟不住的点头,“美,真美。”
  “我说你们还有什么心思喝喜酒呀,闵行舟你赶快把英姑带走,想去哪去哪,别在我眼前碍事,我身上都要长鸡皮疙瘩了。”卫婵沅抱住小臂故作不喜。
  闵行舟对着卫婵沅很是郑重的行了个礼,“卫娘子的这份恩情我闵行舟记下了,今后要是太子表哥敢欺负你,我一定站卫娘子这边。”
  “我,我和太子,不是,”卫婵沅一时语塞,她记得自己不是告诉过闵行舟自己已经不爱慕陈逾白了吗?怎么他像是没听过一样。
  “英姑,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闵行舟没关心卫婵沅什么反应,只是深情款款的看着英姑。
  英姑瞧了卫婵沅一眼,说道:“谢谢,要不是你,我恐怕遇不到行舟。”
  “快走吧,别肉麻了。”卫婵沅故作不耐烦的样子。
  两人走后,卫婵沅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心绪复杂。听着外面热闹的喜宴,看着满院子的红灯笼,突然有了一种孤独又功德圆满的感觉。
  走吧,是该到前院凑凑热闹了。
  缓缓起身,刚一迈步就看见刚才戴着面具的男子站在自己眼前。
  看着眼前的人,她不由的心慌起来。前世,她想尽了办法,不论是偶遇还是送去帖子,或是送去礼物都不能让陈逾白约见她一次,怎么重生后,这人却像是阴魂不散的总出现在自己身边。
  而且今天这身装扮,很显然陈逾白是不想让别人认出他的。但她实在没想通,堂堂太子若是想来大大方方来就是了,若是不来,便不来,如何还偷偷摸摸的。
  “阁下是来参加喜宴的?”这人挡在面前又不说话,只好自己先开口了。
  陈逾白点了点头。他也想说话,但又怕阿沅听出他的声音。为什么怕认出,他自己也说不清。
  卫婵沅心想,这玩的是哪出?装不认识?她可没工夫陪他玩。
  “阁下请让一下,我还要到前院去参加喜宴。”
  男子摇摇头,从袖口拿出一片柳叶递给她,并做了一个吹奏的动作。
  卫婵沅不明所以,这陈逾白装扮成这样该不会就是想听自己吹曲吧。
  “小女今日不想吹曲,还请阁下让路。”
  男子依旧摇摇头,捡起树枝在地上写了三个字:相思曲。
  第26章 拒绝
  一看见这三个字,卫婵沅的心毫无征兆的痛了起来。
  为了在名姝宴上吹好这首曲子,她练得嘴唇都肿了,后来嫁入东宫,一个人独自思念时也会吹奏这首曲子。
  《相思》曲伴随了她生前最后的三年,可谓是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可是重生而来,她不想再听见这首曲子的任何一个音调,何况要让她吹奏,就更不可能了。
  “小女不会,现在可以让开了吧。”卫婵沅冷冷的说道。
  只见眼前男子沉默片刻,用树枝在地上又写了两个字:随意。
  “是不是今日小女不吹曲,阁下就不让路?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卫府,你戴着面具参加喜宴居心不良,小心我让护卫把你赶出去!”
  这话一出,男子缓缓拿下了面具,“卫小娘子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面对一个身份不明故意影藏身份的陌生男子,难道不应该一开始就喊护卫赶出去吗,怎么会同他在这里纠缠这么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阿沅早已认出了自己。
  卫婵沅行了个万福礼:“太子殿下恕罪,小女有眼不识泰山。”
  “在名姝宴上,卫小娘子柳叶成曲,我很是欣赏,不知可否有幸……”
  “薛家娘子琴技超群,精通音律,相信她很乐意为殿下效劳,我就不献丑了。”卫婵沅突然话锋一转,很是冷淡的看着陈逾白,“如果是因为小女不再喜欢殿下而驳了面子,特意前来消遣我的,我无话可说。你是太子,我只是小小兵部尚书的女儿,今日这曲子您要听我就只好吹。”说着就要拿过陈逾白手上的柳叶。
  却不料,陈逾白紧紧拿着柳叶,不给了。
  他往前挪了一小步,深深看着眼前女子,“当然不是。”
  “那殿下是看中了卫家这么多年在兵部的根基吗?”卫婵沅厉声问道。
  陈逾白往后退了半步,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原来她的阿沅一直是这样认为自己的,为了面子,为了权利可以不择手段的来纠缠一个弱女子。
  “卫小娘子,你误会了,我只是心有愧疚,想你这一年多来为我付出的,我却丝毫没有回报。”
  卫婵沅突然笑了起来,捂着嘴乐个不停,似是听到了最嘲讽的话一般,“殿下,你懂不懂回报这两个字的意思呀?让我吹曲子给你听,就是你给我的回报?”她把“给你听”和“你给我”说的很重。
  “不是,我……”陈逾白想说,我给你的你都不要,人参你要付钱,绸缎你拒绝,还能怎么做呢。但是他却顿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卫婵沅笑完了,从陈逾白上手上拿过柳叶,“既然太子殿下让我吹曲子是给我的回报,那小女子就吹了,就当是抵消了我这一年来做过的所有傻事,今后还请殿下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将柳叶放在唇边,上面温热的手指气息依稀尚存,她想了想,闭上眼睛,悠扬的曲调缓缓流出。
  是《相思》。
  陈逾白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听着熟悉的曲调钻进心里,嘴角上扬了弧度。
  前世,他曾无数次偷偷听阿沅吹这首曲子,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来到她的房外站一会,时常听到阿沅吹奏这首曲子。
  他可以感受到这首曲子里诉说的情感,每一个调子都记在心上,想要等一切结束加倍的对她好。
  老天爷残忍的让他在前世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如今却又给重新给了机会,他怎么能不牢牢抓住。
  只是他似乎不懂得该如何去对一个好,去爱一个人。
  总是对外熟练的遮掩,单独相处时又是这样的笨拙。
  一曲结束,卫婵沅将手里的柳叶撕成两半丢进泥土里,“可以了吧。”
  陈逾白见她要走,赶忙挡在身前。
  “不是说好吹了曲子,殿下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吗?”卫婵沅冷言。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陈逾白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口,“你曾在给我的信笺中写到:与君初识暗倾心,思君不见君,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唯愿长相守不相离,吾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非君不嫁。”
  好一句天地可鉴,日月可表,非君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