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糖糕没了便没了,他又不是等糖吃的小孩子。
  倒是丫头这几天一直躲着自己,今夜竟主动送上门来了,岂不是给了他验明正身的机会。
  雪白的小脸就在手边,后背披着她的外衫,薄如蝉翼,轻若无物,随着夏季的风吹起飘落,摩挲着他的后背,女儿家的体香萦绕在身边,一阵心猿意马。
  他想碰她了。
  宋梁成从来都不被爱,爹娘厌恶他身份低贱,“家人”欺负他无依无靠,外人惧怕他杀人如麻,无人真心待他,亦无人愿意给他温暖。
  他并非生来就是冷血无情,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了十八年,习惯了。
  他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为谁而悸动,以为丫头也不过是众多看客中的一个,只是在触碰的瞬间,在每个她向他主动走来的瞬间,都叫他感觉,自己是被人在意的。
  男人哑着嗓子喊着“丫头”,撩起她的头发,大拇指腹按在她的耳垂上,小巧玲珑,甚是可爱。
  宋梁成捧着她的脸,像把玩珍珠玉石一样摸来摸去,若禾一张小脸都被捏成了小包子。
  被他轻佻戏弄过几次,这次,她学聪明了。
  拒绝调戏的最好方法。
  就是尽数奉还。
  总是这样摸她的脸和脖子,难道是将她看作玩物了?也有那年纪大些的富贵人家爱把玩核桃,摸久了也值钱了。宋梁成总摸她是个什么心思,她又不能卖钱。
  疑惑着伸出手去,双臂挂在他的脖颈后,踮起脚尖才勉强稳住身形,也趁机体验了一下抱抱仙人的感觉。
  腰上虽瘦却很结实,身体凉凉的,心跳也平稳,那突然慌乱的咚咚声,该是她自己的。
  拥抱来得太过突然,男人的身子前倾撞在了她柔软的胸脯上,硬邦邦的撞疼了少女胸前的柔软,逼的她后退两步,差点跌进了花丛里。好在宋梁成拉住了她。
  双手下移,覆在她的后腰,按着的地方酥酥麻麻,好生舒坦。
  她想抱的久一些。
  她心疼面前这个男人。
  除了陆昭,宋梁成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每日在军营和宋府间游走,压力一定很大,也难怪他总是没来由的“欺负”自己,或许是因为想要她对他忠心不二。
  自己儿时再怎么贫困也有娘亲和婶娘陪着,有过一段幸福的童年时光,宋梁成却是实在苦了十几年,着实让人心疼。
  两人就这样在庭院中相拥了一会,谁也不忍心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从美色中清醒过来,若禾反应了一会,不禁回忆起自己的计划,要做忠心耿耿的大丫鬟……现在这样……算是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求福利吗?
  也难怪外头人会传闲话,谁近水楼台不愿意赏一赏美人呢。
  直到夜风吹过,若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觉得抱的时间有点长了,便松手要溜回房去,她已经松了手臂下来,只是按在她腰上的手掌紧扣着,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若禾好心提醒,“公子,该休息了。”
  “你为何抱我。”男人的眸底烧着渴望,抱着怀里的丫头,就像揉着一只白嫩的糯米团子。
  他多希望丫头对他露出笑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应当只对他一个人笑。她的美,她的好,该是他一人独有的才好。
  在他无言的期待中,若禾搪塞道:“看着公子打了拳好像很累似的,您靠着我,能站的舒坦些。”
  宋梁成的情绪低落下去,低头望进她的眼眸,清亮的眸子没有想象中的水雾,这次,她没有怕他,也没有感受到他深藏在胸膛下火热的心跳。
  原来在她眼里,摸就是摸,抱就是抱。
  她感受不到他的心。
  原本在拥抱间升起温度的肌肤像是被凉水冲下,瞬间恢复理智,他不该对丫头抱有太多期待,更不该想着一蹴而就。
  既然她傻又迟钝,何不来个温水煮青蛙,将她慢慢融化。
  ——
  清晨帘幕卷轻雾。
  昨儿个小七等了小半夜没等到若禾,便迷糊着睡了过去,没成想醒过来的时候,若禾已经跑了,被窝还热乎着。
  收拾好自己,走上堂去。
  三郎君静坐桌前,若禾献宝似的在他面前打开油纸包,小风一吹,整个庭霜院都洋溢着糖糕的香气,甜甜的味道,像刚出锅的麦芽糖夹杂着果子,轻盈的欢喜,并不齁人。
  原来若禾姐姐在忙这个,好歹她晓得将功补过,也止了三郎君的醋劲儿。
  “是我脑子笨,不知道多买一份给公子备着。”若禾说着,发觉小七过来了,便后退两步,生怕给人误会了。
  宋梁成却不怕,拉住了她的手,放在桌上,亲昵之余命令道:“你先吃。”
  啊?
  小七与陆昭看在眼里,羡慕不已,主子让奴婢先吃,两人间十足的宠爱都要溢出来了。
  领了这份“宠爱”,若禾却不高兴,余光瞅见小七的眼神,分明是又在瞎琢磨,只有她看到了宋梁成那不善的眼神,不是还在为昨日那份糖糕发脾气就是叫她先吃了验毒。
  吃了一块糖糕,这个月的月钱也所剩无几,就这样花销下去,没等宋梁成发迹,她就要穷死了。
  独家秘制的糖糕很得宋梁成的心,可惜不是第一份,看在丫头这么上心的份上,也不追究了,用过早饭,便要去军营。
  临走前还问若禾可会看账本,若禾老实答了会看,宋梁成没有多问,点点头离开了。
  从前她便是帮宋梁成打理产业的好帮手,现下总是做些零碎的活计,算账的脑子都有些生疏了。
  突然这样问她,难道宋梁成终于相信她,要将产业交一些给她管吗?
  幸福来的太突然。
  夏末一场雨落下,丝雨点地,卧听雨檐下,秋意漫上来。
  来到国公府足有两个月了,每月初一十五的家宴将一众宋家人聚集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吃饭聊天,倒真像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仁孝治家。
  虽然他们面上都是在笑,若禾却看得出,他们始终将宋梁成当外人。
  嘴里和蔼可亲地喊着“三郎”,时时叮嘱他要在军营中照顾宋建邺,叫他平日多去安世轩走动,还叫他与二姐夫搞好关系。
  府里二姑娘宋兰的夫君是金吾卫中的将领,与宋梁成平级,两人的确时常往来,却少有谈及家事,落到余氏耳朵里便觉得宋梁成是不给宋兰面子,怕自己女儿因为此事受了婆家奚落,因此要格外叮嘱一番。
  关切的话没有一句,只要是谈到宋梁成,不是责怪埋怨就是有事要求他,若禾站在他身后,光听他们说话都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余氏担着主母的架子引出话题,冯玉莲便谄媚着随声附和,倒是宋吉夫妇不掺和,还礼貌的规劝母亲,不要为难三郎。
  偏偏老太太少出院子,若老太太在,不说她们会收敛些,至少有人能为宋梁成帮腔几句。
  饭吃好了,余氏也终于停嘴。
  放下碗筷,宋梁成起身告辞,顺道讲了自己明日要带一队亲兵去城外查看几个庄子和田产,有几日回不来。
  “闲来无事看什么庄子,又不是人家家财万贯的,你手里那点田产哪至于要亲自去看,打发几个得力的下人去看不就成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教你小侄子些武艺傍身。”余氏也不是不同意他去,只是打心眼儿里就是不想答应的那么痛快。
  “庄子是爹赏给我的,我去北疆多年没能好好照看,如今亏空太大,不查,只怕是要动府里的钱去填这烂账,梁成不敢。”
  有了亏空处理不好,自然会叫国公府善后,余氏本就不喜这庶子,更别说拿钱给他的庄子填帐,摆摆手,默许了他出去看庄子。
  若禾还是第一次听到宋梁成对余氏说这么多话,看来他也没有冷透。
  心底刚生出些欣慰,跟他走出屋去,余光瞥见他的脸,背着暖光,迎着暗下的天色,嘴角仅存的一点暖意也消失不见。
  整个人冷得像冰块一样。
  就差在脸上写一句:别碰我,离远点。
  分明前些日子还……还碰过他的身子,抱起来,挺热乎的啊。
  好好的京城第一美人,若是再亲切和蔼些,求亲的人估计都要将门槛踏破了,那张俊脸,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呢?
  想象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进入城外庄子支线。
  宋梁成究竟能不能验明若禾正身?
  面对宋梁成逐渐浮现的占有欲,若禾同学会明白吗?
  一切尽在明晚更新,欧耶(竖起猪蹄比个耶)
  感谢在2020-07-25 17:50:39~2020-07-27 00: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632672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车马前行,宋梁成带领二十亲兵走在山间地头。
  宋梁成是武将出身,虽面容俊美,却不像是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也不像那喜好吟诗作对的秀才诗人,一身深蓝色束腰劲装,骑在马上,可谓是刚柔并济,举手投足都带着将帅风范。
  虽是宋家的庶子,宋梁成与爹爹宋义的关系却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不然也不至于在童年遭受那许多非人的待遇。
  老国公去了后,给各院的人都留了产业,宋梁成这份,是最差的。
  今日要巡视的三家庄子,敬山庄、露水庄和莲花庄,共管理着良田八百亩。其中莲花庄是官家嘉奖他在北疆的战功赏赐给他的,还算是富庶,也趁着这一趟来一同看看。
  若禾坐在马车里,总觉得不妥。
  身为丫鬟跟随主人出行,宋梁成居然还给她准备了马车,说是体谅女眷,但她坐在其中,愈发觉得奇怪。
  自己是作为账房被带过来的,可这……不是大娘子才做的事吗?再不济也会去请专业的账房先生,带上她这个半路捡来的丫鬟,怎么说都没有道理。
  同行的小七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第一次出府这么远,与驾车的陆昭相谈甚欢,两人说着悄悄话,若禾在一旁听着,渐渐红了脸。
  两人谈话间说的竟然是她与宋梁成,又是夜半相会解相思,又是脱衣上药情意升温,陆昭竟然还说了那日她在月下主动拥抱了宋梁成,说什么一双美如玉的璧人,听得若禾想解释都无从下口。
  眼见小七越听越欢快,若禾戳戳她,将人拉了过来。
  小声嘀咕:“不是答应过我守口如瓶吗,你怎么能跟陆昭说呢?”
  “陆大哥是三郎君的心腹,他知道的比我还多,况且也不是我同他说的,都是他自己看在眼里的。”小七凑到她耳边,“别怕,这些人都是三郎君的亲兵,就连咱们国公爷都使唤不动的,他们也不会乱传的。”
  也是啊。若禾一想,陆昭知道了,不就是亲兵们都知道了吗,她的脸,可真是没地方放了。
  她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做那些“不检点”的事,以为后院没有人,却没想过陆昭在哪个角落躲着替他家将军守夜。
  她再也不靠近后院了。
  颠簸不久便到了敬山庄,一行人动静不大,声势却不小,惊动了庄主带人出门迎接。
  陆续有佃户出门务农,若禾下了马车,看着田地肥沃,佃户们脸上却都是愁容。看到庄里来了贵人,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便扛着锄头下了地。